于是乎,如今的大楚宫廷,所有大臣便只认太后凤印,却不知新帝楚桓。
这半年以来,太后明面上虽渐渐还政于他,但朝中众多大臣还是将他当为小儿一般,不管大小之事,最后还是要通过太后之手。
如今的这般形势,对他而言大大不利,而为了改变此等劣势,于是,楚桓便开始了他暗暗之中的布局。
陈明州与楚桓的相识和合作,既是一次偶然,却亦是一次必然。
他们二人,都有着各自的野心和欲望,只有二人精诚合作,才能实现他们各自不能实现的所有可能。
于是,便也就有了此刻的深夜之约。
“嗯,希望如此,事情固然重要,但你也要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全。”听了陈明州的话后,头戴墨色兜帽的男子,他轻轻出声提醒道。
“放心,我定会小心注意。”
“时辰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然容易引起怀疑。”男子仰头瞧了瞧眼廊庑外的飘雪,他小声说道。
陈明州见着,也跟着他抬眸看了眼外面的落雪,随后,轻轻回了一声,“嗯。”
片刻之后,落雪纷纷的海棠花坞又恢复以往的寂静,若不是路面之上还印着浅浅的两对足印,约莫谁也不会知道,此等偏僻之地,竟也会有人深夜来此相谈。
戴着兜帽的男子由着海棠花坞与皇宫相连的密道,悄悄地回到了宫中。
而陈明州则手执油纸伞,走了上好一段小径,才回到了华京的街道上,刻着顾家标志的车马停在春风满月楼的不远之处。
他原本是打算早些带着顾月儿回府的,但却突然收到楚桓传来的书信,而从下人禀告而来的消息得知,父亲陈修远现下不在府上,大概明日才能回府。
陈明州想了一想,最后还是决定让顾月儿看了身子之后,在春风满月楼留宿一夜,明日到父亲陈修远回来之后,他再带着顾月儿前去拜见于他。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京城的春风满月楼之中。
一楼大厅宾客满堂,二楼三楼均设各类雅间贵室,而四楼以及四楼往上,便都是为留宿的客人专门设置的歇息之所。
陈明州到了春风满月楼之时,此刻的戏台之上水袖如练,乐声悠扬,七八个水碧色的裙衫的女子在戏台上扭着那如柳枝般的细腰,甚是窈窕多姿。
春风满月楼在京城之中也算甚是有名的酒楼,来此处酒楼的消费之人,皆是非富即贵。
条件一般般的便会在一楼大厅定上个酒宴,而要求更高,条件也更好些的,便会预先定下二楼三楼的雅间。
无论是室内的环境和陈设,还是欣赏戏台之上的表演,处处都是有着更好的视觉和感受。
陈明州也是春风满月楼的老客户了,从他一进了酒楼之后,楼中便有不少人上来与他交谈。
他虽在功名之上并无建业,但于吃喝玩乐,却少能有人可以与他相比,而且他又还特别会说话,常常三两句言语,便能引得一处之人欢声笑语。
“陈四公子,这段时日是去哪儿了,好似许久都没见你的身影了。”
“哟!这不是李家公子吗,之前不是说我说话闹腾的很......怎么一些时日不见,竟也开始想念起了我来......可惜可惜,我不是个断袖,要不也能成全你的一片深情。”
“去你丫的!”
“哈哈哈哈......”
听了陈明州的对话后,在场有不少人皆被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一些时日没见陈四公子,这嘴子上的功夫真是又越发厉害了,瞧那李家小子被陈明州给气的,真是有趣......”
“那镇北侯陈修远,性子内敛深沉,他的长子和次子,也都大差不差......他那样一个人,怎么生的陈明州这般性子的儿子?”
“有这样一个儿子,陈修远那个老匹夫,没被那小子给气死,也真是厉害了......”
某个雅间之人,瞧着春风满月楼楼下的动静,便垂眸瞧下面看去,却原来是镇北侯府的四公子陈明州来了,怪不得楼下的动静突然变得这般喧闹起来。
瞧着楼下陈明州与众人的对话,雅间之人不加掩饰的轻笑了起来,这些人与镇北侯陈修远同朝为官,与其相比,他们处处皆不如那老家伙。
先帝未逝去之前,便对陈修远此人多为重用,而先帝逝去之后,太后把持朝政,革职查办了不少受先帝重用的官员,就在他们暗戳戳以为陈修远那个老家伙,也会逃脱不了太后的秋后发落之时,陈修远的官职不仅没削反升。
而且他的嫡长子陈明礼,也是颇有些本事,不过几年功夫,便在北疆战场,立得不少功劳,小小年纪,也已是携着功名在身。
与他们家一日到晚碌碌无为,平庸至极的孩子相比,镇北侯陈修远的儿子陈明礼,真的是有让人气死的节奏。
但也因为陈明州的存在,让他们在被快气死之前,有了个好生抚慰自己的借口和理由。
相比于自家儿子的寂寂无名,镇北侯陈修远的这个庶出小儿子,却是给家族抹了不少黑。
所以这些官员,每每他们心中很是羡慕嫉妒镇北侯陈修远之时,就会刻意提起陈明州的大名,仿佛这般就能给自己减少痛苦,带来许多欢乐一般。
四楼的贵宾客舍内,有一身着淡黄色长衫的少女从二楼缓步走上四楼,从在百草医馆喝下了药后,顾月儿的身子便好了许多。
陈明州将她安排在这春风满月楼,说是遇到事情待会儿便来,但她等来等去,也没等来陈明州的到来。
整日闷在客舍之内,顾月儿只觉着十分枯燥无聊,就从屋子里悄悄的走了出来,但她不知,其实陈明州早已暗中吩咐,叫人时刻护着她的安全。
“月儿小姐,你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吩咐我们这些下人你身子还未好全,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也不好向公子交代。”顾月儿听着站在门口的婢女轻声说道。
“我就是觉着待在屋子里好闷,想出来透透气,也没什么事。”听了话,顾月儿淡淡解释,“我现在身子已经好多,而且我身边有贴身婢女照顾,你不用这般担忧害怕的。”
“是,奴婢遵命。”那婢女听了顾月儿的话后,轻轻屈身回禀,但还是训练有素的守在客舍的门口,一步也不见离开。
而就在楼上楼下都讪笑或欢笑于,陈明州给众人带来的欢乐之时,春风满月楼二楼的某个雅间,席间上,沈昀卿带着妹妹沈若雨,和宋清芝于此处用膳。
“哥哥,你今日都带着清芝姐姐去哪些地方玩了?”
沈若雨本是一人想来这春风满月楼见一见世面的,却没想到会遇上一起来的哥哥沈昀卿,还有他的未婚妻宋家小姐宋清芝。
三年之前,父亲顾煜官职贬黜,她的父母带着哥哥沈昀卿一起离开了京城,前往了百公里之外的河间府。
而她当时因身子不太好,便留在了京城的外祖母家长大,直到前些日子,她才从外祖母的家中回到沈府。
虽是三年不见,但她与父母,还有哥哥沈昀卿的感情,却没有岁月的间隔而变得有丝毫疏离。
瞧着哥哥沈昀卿迟迟没有回答她的话,沈若雨接着又提起了些声音唤道:“哥哥,你今日都带着清芝姐姐去了哪些地方玩了?”
沈昀卿的位置临近隔窗,就在他落座席上没多久后,楼下便突然喧闹了起来。
听了声,沈昀卿微微侧首垂眸看向一楼之处,只见众人目光皆落在一锦衣青年身上,因站的有些远,而围拥于四处的人很多,他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清那人的长相。
忽觉着有些无聊,他便微微仰首,将目光投放于另一处。
却在四楼转角之处,看到一淡黄裙衫女子的侧颜,在瞧着那女子侧颜的瞬间,沈昀卿的眸色微微一变。
只待他想要看的更清晰些之时,那跟在淡黄裙衫女子身后的婢女,却挡住了他的视线。
是她!
沈昀卿想了一想,随后又在心中轻轻否定,不可能,那人此刻在河间府,怎会出现于京城,何况那跟在淡黄裙衫身后的婢女,并未是他曾见过的样子。
就在他思绪着此事之时,耳畔边却传来了妹妹沈若雨的询问,沈昀卿他这才慢慢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身而出。
“哥哥,你在想些什么呢......我都唤了你好几声了,你都没有听到?”少女的语气听着带着几分淡淡的埋怨。
听了话,沈昀卿总也不好告知妹妹沈若雨实话,只稍稍想了一下,便回道:“我在瞧楼下那边,若雨,你知道那边发生了何事吗,我见那人进了春风满月楼之后,那边就忽的喧闹了起来......”
沈昀卿伸手轻轻指了那边的方向,沈若雨侧首随着他指去的方向瞧去,却见她的面上露出一派了然神色,随后便听她轻声回道:“是他啊!怪不得!”
看着妹妹沈若雨不动声色间被他转移了话题,沈昀卿心中默了默。
“他是......”沈若雨瞧了楼下一眼之后,她很快便收回了视线,听着妹妹沈若雨意味深长的语气,沈昀卿似是有些好奇的问道。
“哥哥,你前些日子与好友相聚,应该有听说过咱们京中出了名的几个纨绔吧,楼下的那人便是其中一个......”
沈昀卿端坐在坐席之上,听着妹妹沈若雨接着又道:“这几年里,就属他最能闹腾了,哥哥你不在京城里,你都不知道他到底都闯了多少次祸事,要不是出身簪缨世家的镇北侯府,他都不知道要被人打死多少次了!”
“而且,陈明州这人,还特别风流,哥哥你是不知,咱们京城中秦楼楚馆多少女子,心中皆都倾慕于他,但他这人每回就只玩玩而已,从不曾当真......”
说到最后,沈若雨又不忘提醒了下自己的未来嫂嫂,“清芝姐姐,你也才刚刚进京没几日,你长得这般好看,可千万要小心那人啊!”
“这些你都是从哪儿打听来的?”听了妹妹沈若雨的话,沈昀卿不禁轻轻蹙起了眉头。
他自来对这些谣传之事,都不大在意,但瞧着妹妹沈若雨似是深信不疑的模样,沈昀卿的面色微微冷了下来,
“这还用我去打听吗......哥哥,你要不信,随意抓个人问问,就知道妹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瞧着哥哥沈昀卿不信她的话,沈若雨有些没好气的回道。
“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不是说好今日是来此处好吃好喝的吗?你们兄妹俩怎的为了这些吵了起来?”见眼前俩人欲将生出口角之事,宋清芝连忙开口劝解道。
“若雨,今日和你哥哥玩了京城一圈,发现好玩的事情真多,哪日有空,你再带我出来好好逛一逛呗!”
“还是女孩子最懂女孩子的心了,好啊,清芝姐姐,我这几日都没事,你要是想要出来逛一逛,我肯定奉陪。”
“嗯,说好了可不许框我哦。”
“放心好了,我会是那样的人么......再说,咱们早晚都要变成一家人,骗谁也不能骗我未来嫂嫂啊!”
听了沈若雨口中的一声“嫂嫂”,坐在一侧的沈昀卿不知怎的,心头有些莫名的抵触,仿佛那个位置原已经有了谁,而此刻却在他没同意下,又被人抢走了一般。
而就在他为了妹妹若雨的话,心中不大欢喜之时,沈昀卿微微侧眸,却见原在一楼的那个风流纨绔,此时却出现在了四楼。
而且还是那一间侧颜颇为相似......的客舍门外。
不知怎的,沈昀卿的心忽的仿佛漏跳了一拍。
“”
第三十五章 陈明州的逗弄
而且还是那一间侧颜颇为相似......的客舍门外。
不知怎的, 沈昀卿的心忽的仿佛漏跳了一拍。
陈明州从海棠别院回来后,便就察觉到,身后一直有人在暗中跟着他, 他却仿若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继续前往春风满月楼之中。
如同往昔一般,他还是和那些在事业上毫无建树, 只知吃喝玩乐之人一道嬉笑玩闹,他所刻意营造的一切,皆一一落入暗中监督之人的眼中。
陈明州感觉已是玩够了,闹够了......
若是以往,那些人没多久之后,便都会悄悄走开。
但今夜那跟在他身后的人, 却依旧还是没有离去, 陈明州不知想起了什么, 只见他微微仰首, 眸光从四楼的方向轻轻扫过, 随后嘴角露出浅浅一笑。
伴着“吱呀”轻轻的声响,懒懒靠着床榻墙侧小憩的顾月儿,她蓦地睁开双眼, 抬眸看向厢房一侧, 却见一长身玉立的男子身影从门外走来。
“听说,似乎有人在厢房中待不住了呢?”陈明州抬手落上厢房门锁,他背对着她, 一面抬手轻轻关门,一面轻笑着调侃她道。
“怎么,我的小月儿,你也想跟着我一起出去玩玩了吗?”
青年在厢房门最后关上前, 他眸光轻描淡写的,从三楼楼梯转角处的两人身上轻轻扫过。
仿佛只是见到稀疏平常的人一般,陈明州的神色一丝不变,却在厢房门被关上之后,青年微微低垂的眼眸随即一沉。
但很快,在他转身看向身后的顾月儿之时,青年的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玩笑模样,仿若他刚才的那一神色变化,只是做了一场梦般。
听了话,顾月儿一面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双眸,一面轻声回道:“那倒没有,我就是待着屋子里太闷了,想出去透透气......”
“哦,是这样啊!”陈明州听后柔声回道,他大手落上门栓后,转身便朝着顾月儿的榻前走来。
瞧着端坐在榻上,神色颇有些拘束呆愣的少女,陈明州心内不由一软,只觉自己带回来的这女子,实在太惹人生出想欺负她的心思。
就这般想着,陈明州便走上前去。
似很是关心她的身子是否治愈了般,青年大手轻轻从袖中伸出,随后便温柔落在少女的额间,他手微微轻触了几下。
好一会儿之后,顾月儿才听他小声的说了四个字道:“嗯,不烧了。”
在陈明州手落在少女的额侧之时,顾月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只知道,他的手真温暖,莫名的会给人一种安全感,仿佛只要跟在他身边,她便什么都不用担忧了一般。
呆愣了好一会儿之后,顾月儿才慢慢觉察到眼前男子对她做了什么,她脑袋微微向后挪了一挪,想逃开陈明州的触碰。
只是,眼前青年仿若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顾月儿刚一动作,陈明州的手连同着身子,也跟着她微微向前探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