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样,她才能快些成长起来。
就在陈明州二人出现在客栈门口之时,官道之上,一样貌隽雅清秀的男子,在看到那抹纤细身影之后,倏然止住了脚步。
他撑着油纸伞站在街边,视线一直静静地追随着他们,直到陈明州二人上了马车之后,才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第五十二章 目的
她怎么会和那人在一块儿, 而且举止还那般亲密的模样。
沈昀卿的面色冷冷,握着油纸伞的手腕也不由用力了几分。
他蹙着眉头微微垂下眼眸,蓦然想起妹妹沈若雨曾说过的话, 那日她说, 镇北侯府的那位四公子将要成亲了。
那......成亲的那人,该不会就是.......
不会, 这怎么可能。
顾月儿她再怎么在是个官家小姐,她的父亲也不过只是个小小的五品官员,且还是个小小的地方官员,又怎么可能与出自簪缨世家的镇北侯府相比。
以她的身份,是绝不可能会嫁的进侯府的门第的。
而且,他刚回京城不久, 耳畔边便听闻了关于陈明州不少的事情, 典型的贵族纨绔子弟, 除了出身高贵之外, 其余都是不学无术, 一无是处的评价。
顾月儿她......难道就不知道陈明州的真实模样么。
那时候,在河间府之时,为了讨得他的欢喜, 顾月儿对他说过不少些好听的话, 许多的,沈昀卿已经记得不大清了。
但他一直记得,顾月儿曾说过, 就喜欢他这般博学多才,温文尔雅之人,不像很多权贵少爷公子,只以为出身好, 便依靠家族庇佑,不再好学努力。
那么,如今呢,顾月儿她怎会与京城最有名的纨绔公子,走的那般相近。
她说她喜欢他,沈昀卿过往听了三年,听得耳朵起了茧子。
那时候他压抑着自己,想说自己不在意,但时间久了,他的内心多少起了几分涟漪,只是他面上依旧不曾显露。
从几日前,知道过往都是自己误会了她之后,沈昀卿便站坐不适,他以为是因为自己误会了顾月儿,所以才心里后悔不已。
他以为自己对那人是丝毫不曾有情意的,只不过又是一个在豆蔻年华时,贪恋上他美貌的少女,和别的女子没什么不同,只是性子更加执拗了一些。
且他自己本来就已经有了未婚妻子,又怎么可能对别的女子,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从小,他便是自律到极致的人,不管何时何事,都丝毫不会影响他的决定,还有他的判断,因为他很早便给自己布局好了人生的路线,且那是对自己而言,最平稳安定的一条路线,他不想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扰乱了他一切原有的计划。
那条他制定好的人生路线,沈昀卿在遇到顾月儿之前,他一直都做的很好,也走的很是顺利,顾月儿的出现,对沈昀卿而言,只是他人生路线上的一次意外。
他很讨厌这样的意外,讨厌这样的......一个可能会影响到他人生的意外。
再加上初次相遇的不好印象,让他对顾月儿一直没有好脾气,这么做,面上看着像是自己有多么厌恶她人一般。
而事实上,沈昀卿心里是在紧张,是在害怕,他害怕这个意外,会坏了他多年来所坚持的一切。
因而他只想用自己的方式将她驱远,眼不见为净。
如此这般,顾月儿她便再也不会影响了他。
沈昀卿一直以为,自己的做法,是对的,是正确的,只有那般,才是对自己最好的方式。
但如今,知道了初遇当日的真相之后,他的心反而更杂乱了。
几日前的他,若还是没有看清自己的真心......
而现下,当他看着陈明州那个纨绔子弟,与她过为亲密的举止之后,他心里难受的不知该怎么描述。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终于看清了自己。
但似乎......好像已经迟了。
沈昀卿抬起眼眸,沉默的看着眼前的车马渐渐走远,细雪飘飞,街巷檐下灯笼摇曳,路上行人谈笑往来。
只他一人,手执油纸伞,视线随着车马走远,渐渐地车马消失于眼前,沈昀卿的眸光也黯淡了下来。
回想起,与她在河间府的那三年时光,虽不那么美好,但却是他十几年来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他,此时此刻,却只能一动不动的站在这里,想要与她道歉,想要与她说些什么,但仿佛已经没了资格。
只是,他心里当真甘心如此吗......
......
从登上了车马之后,顾月儿便侧着身子倚靠着一旁的车壁,思索了许多。
前世的,今生的......
还记得自己死而复生刚醒来之时,她以为自己的身边,至少还有婢女采兰,那时候,她那般的信任于她,还曾为前世她最后被发卖出府之事,而感到愧疚。
甚至于,在她这一世又一次被松华山匪劫走之时,顾月儿心里还颇为采兰担忧,担心她又一次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再次得到不好的结局。
而如今看来,却都是她多想了。
原来,她早已经不是她身边的人,想想这些年来,她一直贴身侍候于她的身侧,实则却是在帮苏姨娘母女办事,顾月儿心中便不是滋味。
她待采兰是不够好吗?
为什么一个二个的,都要这般的对待她。
母亲早逝,父亲冷落,苏姨娘母女待她的那些好,也都只是逢场作戏,而现下,就连她身边贴身侍候了几年的婢女也是如此。
顾月儿真不知道,还有谁能值得信任。
“月儿,还在想那事么?”思绪之间,陈明州的声音缓缓响起。
听了话,过了许久,顾月儿才慢慢开口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的月儿也不是那么笨嘛!”陈明州一勾唇角,轻笑着说道:“早在第一次见你之时,我就觉得你很聪明,不过就是太容易轻信于人了,后来,在鹤颐楼瞧着你再次出事,我便察觉到不对劲了......”
顾月儿听着身旁青年慢慢说道:“难道之前,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身边之人吗?”
听了陈明周到话,顾月儿神色微微一怔。
“我......采兰......”顾月儿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便又闭上了嘴。
难道她之前,从没有怀疑过采兰么.......
其实并不是,鹤颐楼那件事之后,顾月儿对采兰也曾生出过一丝怀疑,但很快,便又被她在心里否定,或许是因为她身边只剩下了采兰一人,所以,她不想再失去这唯一待她之人。
如今看来,却是她因为胆怯,所以才自我逃避罢了。
只是到了此时此刻,当事实都摆在她的跟前之时,顾月儿知道,她不可能再自欺欺人了。
想了一想,顾月儿只觉得她的人生还真是可笑,前世如此,这一世依旧如此,竟那般容易就轻信于人,怎么就没多长长记性呢!
“瞧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当初心里定是怀疑过的......”
顾月儿闭着眼眸,耳畔边传来陈明州轻柔的话语,“只是你总把人心想的太过简单,所以才会一次次的被人伤害,今日的这事,其实是我故意给你安排的,既然你要成为我的夫人,日后少不得一些勾心斗角,我也不求你多么厉害,只想你能多些自保意识......日后,总有我可能顾不到你的时候,那时,你就会明白我今日的做法了......”
“我明白。”
陈明州担忧顾月儿会误会他今日的行为,不由便多说了些,往日,他都喜欢和聪明人一起说话,只稍稍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知道对方的用意。
但今日,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然变得这般耐心,就怕眼前的少女听不懂。
或许,他是真的有些上心了,才会这般担忧的她的安危吧。
毕竟,他知道其实自己在做的事情,也很是危险,若能早些能让顾月儿成长起来,这般也不会在自己万一日后出事之时,而让她手足失措,惊慌不已。
他本还想再补充些什么,但却听身旁之人声音轻轻道了一声:“我明白。”
听了这话后,陈明州倒是有些怔住了,他以为自己还要说出一大长串的话,才能安抚到她今日受了伤的心。
毕竟被那般亲近的人所背叛,并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接受的了的。
只是没想到,她恢复的却是比他想象中的要快许多。
其实早些知道真相也好,谎言就是谎言,背叛就是背叛,总比蒙在谷中要好。
而且,今日这一事,陈明州也是想让顾月儿知道,不要以为所有人的心思都是善良简单的,要学会对身边的人保持一颗警惕之心,只有这样,她在日后才能好好的保护自己。
而不是像以往一般,总会不知觉间落入敌人的圈套之中,却连自己到底被谁设计了,还不能清清楚楚的知道。
有时候,陈明州对眼前的女子很疑惑,相比于她的婢女采兰来说,陈明州觉着苏姨娘才是更为狡猾的,那为何顾月儿都能知道苏姨娘的心思,为何却漏掉了她身边的这条漏网之鱼呢?
真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今日他让她所看到的事,他对她所说的话......
她要能真的有所感悟才好,他做的这些,就是想让她早日学会保护自己。
而此时镇北侯府,陈明礼的书房。
“世子,我们的人跟四公子跟丢了......”两名侍卫垂首向坐在案前的人禀告。
“跟,丢,了......”听了来人的禀告后,陈明礼随即轻轻一笑,他回答的云淡风轻,仿佛一点儿都不在意一般,只有熟悉他的人知道......
这平静的表面之下,却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紧接着,只听“哗!”的一声,书案上的折子书册烛盏皆被青年摔落地面,杯盘狼藉,满地凌乱。
第五十三章 提防
“这么些小事, 你们都办不好,请问我要你们有何用处。”端坐在书案前的男子,他低敛着眸子, 声音冷冷道。
“都怪属下办事不利, 还请主子责罚。”站在室内的两位侍从依旧低垂着脑袋,朝端坐在案前的青年道歉。
听了话后, 陈明礼没有直接回答,屋子里静静地,气氛压抑的可怕,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陈明礼才慢慢说道:“我便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再带回来一些没用的消息......你们一个个的, 小心我饶不了你们。”
说着, 青年轻轻抬眸从眼前的几个下人身上冷冷扫过。
瞧着眼前在座之人的打量, 立在陈明礼跟前的两侍从随即应道:“是, 属下明白.......”
“嗯。”那人垂着眼睫, 淡淡回道。
......
顾月儿同陈明州回了侯府后,婢女采兰没多久也外出归来。
“奴婢还以为四爷会带小姐在外面多玩一会儿呢。”采兰来了她身边后,柔声说道。
瞧她回来时急匆匆的模样, 顾月儿侧眸轻轻睨了她一眼, 很快便收回了视线,她纤手抬起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语气仿若随意的问道:“采兰, 你今日是出去玩了么......刚问了府里的下人,都说没见你在府上。”
“是,小姐,奴婢也想早些熟悉熟悉京城, 万一日后小姐吩咐奴婢去买些东西,奴婢也能快些找到。”听了顾月儿的话后,采兰心里微微一怔,她下意识的轻轻抬起眼眸,余光里瞧着顾月儿的神色与平日并无两样,因而她很快便放下了心来,微微笑着回道。
“你这张嘴啊,就跟抹了蜜似的,这几日你没跟在我身边,我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还好,你现在又回了我身边。”顾月儿说着,语气听起来似乎很是高兴的模样。
“对了,你今日在街上逛得如何,上元佳节将至,街上可是热闹了,你有没有见到什么有趣的事儿,也跟我说说吧。”采兰听着顾月儿接着又道。
“小姐......我去的比较迟,只随意看了几眼京城的商铺,很快便就回府了,热闹是挺热闹的,但也没看到什么与众不同的趣事。”采兰顿了一顿,且又想了想才回答道。
看着采兰微微转动的眼球,顾月儿就知眼前之人是在骗她,以往,顾月儿其实一般都不在意说话之人的神色,只是今日遇到了件特殊的事情,所以便在瞧采兰回她问题的时候,顾月儿因此才更注意了一些。
但也是因为更注意了一些,这才叫她发现出采兰的问题。
她应该早些注意到这些事情呢,她应该在遇到陈明州之前,就识破采兰的虚假和伪装,若不是因为她,她又怎会接二连三的出事,幸好她遇到了陈明州,从而转化了危机。
为何,她就不能早些差察觉到采兰的异常呢?
若是没有遇到陈明州他人呢,将要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更可恨的是,她竟然还一直将婢女采兰当成自己的心腹。
想到前世的那些种种遭遇,一时间,顾月儿只觉着心里好恨,也好冷。她待那些人,一个个皆以真心相对,但他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将刀子捅进她心上,是觉着她不知痛苦,还是怎样,他们为何都非要这般的对待于她。
若是之前,顾月儿还对前世之事,对婢女采兰心生愧疚,而现下,知道了真相之后的她,心里却是一点儿惭愧都消失不见。
明明做错了事情的人是她,做了对不起的人事情也是她,若是往日,她一定会好好的护着眼前人,可现下,顾月儿只觉着留她在身边服侍,心里便觉着恶心。
若是可以,顾月儿真的一分钟的也别想再看到她人,只是如今,她却不得不将此人留在身边。只有这般,她才能更清楚的知道她与顾怜的计划。
“我刚不久前从街上回来,那人觉着天太冷了,就没许我下车去玩......我问府里下人,知道你也出府的事情,本来还想让你告诉我一些趣事的,原来你也没去看,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听了采兰的话后,顾月儿轻轻叹了口气道。
“早知道他只是带我去酒楼用膳,我铁定不会那么早就起床,陈明州他脑子肯定有毛病,下一回我要再相信他的话,就是我傻......”似是很愤懑于陈明州的霸道,顾月儿咬着牙,一字一句的低低说道。
“真是累着小姐你了,要不小姐现在就去榻上躺着,好好歇会儿。”
“嗯,也好”听了顾怜的话,顾月儿纤手抬起,懒懒的伸了个小懒腰,随后她声音小小的说道。
说着,顾月儿便起身朝罗榻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