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生一愣,“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在医院里好像是有一个男孩也守在手术室门前。”
“那个男孩是不是叫文向东?”
“好像是吧……”
苏安生去医院找弟弟,只是想看一下能不能帮上忙,其他的还真没注意。
“弟妹,你问这个是做什么?你认识这个文师傅?”
“不是,我不认识。”严玉宁急忙否认,“我只是听安平说过。”
见严玉宁这么紧张,苏青梨也有些奇怪。文向东,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呢?
苏青梨认真回忆了一下,突然就想了起来,这不就是在书里严玉宁收养的第二个孩子吗?他长大后可是一位有名的科学家呀!
严玉宁就是知道文向东未来的成就,所以才会在文师傅病逝以后收养了他。
一听是苏安平的师傅病了,苏家人难免关心起来,问起了他的情况。
“人还在抢救,但是医生说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希望,真是可惜了,才三十多岁。”
一家人也都跟着唏嘘不已,这么年轻要是丢下孩子走了,实在是让人心疼。
说过了苏安平师傅的事情,大家又问起鸭苗的事情。
苏安生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问清楚了,县里的养殖场没有鸭子,但是他们替我联系了咱们市里的一家养殖场,那里有鸭苗可以出售给我们。他们给我开好了介绍信,让我直接去市里就行。”
“真的?那太好了,这么说咱们生产队真的要养鸭子了!”
唐秋英兴奋起来,“咱们生产队里到处都是河沟,还真就适合养鸭子,你说咱们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这鸭子放进河里,饲料喂得也不多,咸鸭蛋可比鸡蛋贵多了。”
唐秋英已经开始能计划在哪片河沟养鸭,鸭子多久可以下蛋。
见她这么开心,苏安生笑着说道:“明天我就带人去市里买鸭苗,早点买回来,这鸭子也好早一天下蛋。”
去市里,当然不能苏安生一个人去,除了他还有薛家的大儿子薛水生和大队的会计。
三个人拿着介绍信,搭乘县里运输队的一辆卡车到了市区。
这是苏安生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到市区,不止他,薛水生和会计也是一样,市区宽阔的马路,还有干净的街道让他们看傻了眼。
司机师傅还有别的工作要做,把他们送到了离养殖场不远的路口。
“从这里一直往东就可以到养殖场了,你们可以坐一路公交车过去,等到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我还在这里等你们。”
苏安生连忙答应下来,“师傅,往东还有多远呀?”
“也就是七八里路吧!”
一听只有七八里路,苏安生就舍不得坐车了,他和薛水生商量干脆步行走过去。
薛水生也是第一次来到市区,想要看看沿途的风景,就没有反对,三个人沿着马路往东走。
“安生哥,到底是市区,你看路上这些人都骑着自行车。”
苏安生也是羡慕得很,“什么时候咱们农村也有这样的马路就好了。”
薛水生嗤笑,“怎么可能呢,咱们农村还要种地,到处都是泥土,怎么会这么干净。”
穿过一座大桥,薛水生停住了脚步。
“安生哥,你看这是什么地方。”
桥边有一座很大的院子,透过青砖垒成的院墙依稀可以看到里面很是热闹。院子有一个大铁门,铁门上方写着几个大字“人民公园。”
薛水生兴奋起来,“这就是人民公园,安生哥,我们也进去逛逛吧,也不枉我们来一次市里。”
苏安生皱眉,“我们还是赶紧去买鸭苗吧,要不等回来的时候再去逛?”
“回来的时候,我们带着鸭子还怎么去逛,安生哥,我不管,我一定要去。”
会计也有些心动,好容易来了一次市区,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不逛一下公园真有些说不过去。
苏安生无奈,“要不,你们两个进去逛吧,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行!”
薛水生没有推辞,迫不及待往公园走。会计又回头走到苏安生面前。
“安生,我带着钱去逛公园不安全,先放在你兜里。”
苏安生也很小心,把装着钱的手帕收好,裹紧装到自己的上衣的内口袋里,蹲在桥边等着两人。
虽然不是星期天,但是来逛公园的人不少,苏安生舍不得门票钱,但是却想着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带着梨宝来逛一次公园,他觉得闺女一定会喜欢这里。
“救人呀……有人落水了……,救命呀……”
苏安生正想着闺女,就听到了呼救声,他立刻站起身往四周看去,就见在桥下的河里有两个孩子扑腾的身影,河边还围着不少人在那里。
苏安生慌了,赶紧往桥下跑去。“怎么了,怎么落水了?”
河边的人七嘴八舌的说起,“不知道呢,这两孩子刚才好像比赛游泳呢,现在你看好像是要沉下去了吧!”
“你会不会游泳呀,我们不会呀!”
苏安生会游泳的,他毫不犹豫地脱了衣服跳进了河里。
两个孩子已经到了河中心,一个孩子还在那里挣扎,另外一个已经没有了力气。
苏安生奋力游过去,拖住一个孩子带着他游到岸边,把他交给岸上的人,苏安生又游回去救另外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已经昏迷了过去,苏安生担心极了,他只能加快自己的速度,唯恐孩子出什么意外。
两个孩子救到岸上,苏安生已经没有了力气。先救上来的男孩已经苏醒,他哭着扑到另一个孩子身上大声喊他:“秦明远,你快醒醒……”
苏安生知道要快点把孩子肚子里的水排出来,他挣扎着起身,“孩子,你让让,要先给他排水……”
小男孩擦了一下眼泪,赶紧让开。苏安生用力在孩子的胸口按了几下,可是孩子还是没有反应。
有人在那里高喊,“送医院,快送医院。”
立刻就有人上前抱起孩子往医院去,一阵慌乱过后,岸边安静了下来。
苏安生这才把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穿上,他顺手摸了一下口袋,当即就傻住了,他的钱呢?
前山生产队的人一整天都是喜气洋洋的,他们都在议论队里要养鸭子的事情。
虽然大家以前没养过鸭子,但是一想到年底卖了鸭蛋,大家可以多领到分红,都高兴地像过年一样。
他们一整天都盼着苏安生买鸭苗回来,时不时就有人提起这事。
“苏大嫂,这都快收工了,安生大哥该回来了吧?”
唐秋英也是笑眯眯地,“快了吧,说是傍晚就回来。”
可是傍晚的时候,苏安生没有回来,只有薛水生和会计一起回来的。
他们两个说,鸭苗没有买到,买鸭苗和饲料的五百块钱被苏安生弄丢了。
这一下生产队里的人可炸锅了,这么一大笔钱可是他们队账面上唯一的一笔钱了。鸭子没买到,钱也没了,他们生产队下半年难道要喝西北风吗?
唐秋英黑着脸质问道:“薛水生,你把话说清楚,你们三个人一起出去的,钱怎么会被安生弄丢?”
薛水生目光躲闪着不去看她,“钱是放在安生身上的,他去河里救人,衣服就扔在岸边,等他想起来的时候,衣服里的钱早就被人偷走了。我们去公安局报了案,安生不死心还在河边找钱呢,我们两个看时间太晚了,就回来给大家报个信。”
队里的人一听就急了,七嘴八舌开始埋怨,“安生逞什么能呢,跑到市里还去救人,他要是不救人,钱也不会丢。”
“就是,五百块钱,我们队里每家还能分两块多呢,这么多钱可怎么办呀?”
“都怪他非要折腾买鸭子,要是不去买鸭苗,这钱也丢不了。”
还有一个声音在暗处喊了一句,“这钱要是找不回来,就让苏安生赔。”
人群中安静下来,随即就有人开始小声嘀咕 ,大家也觉得这钱必须要有人赔。
唐秋英冷笑,“薛水生,你们三个人一起出去,丢了钱怎么就能只怪到我男人头上。这事我们不能光听你们的一面之词,有什么事等安生回来再说。”
唐秋英不理会这些人,转身带着苏家人回家去。
苏青梨倒是不担心这五百块钱,她更不放心她爸,丢了这么多钱,可想而知她爸的心情会有多糟,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严玉宁心里却着急得很,前世可没有这事。五百块钱,这要是让苏安生还钱的话可怎么办才好。
安平欠厂里的钱眼看就要还清了,他们两个终于苦尽甘来,要是再被苏安生拖累,那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
严玉宁心里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能让苏安生连累到他们,她一定要分家。
第35章
苏安生是第二天才从市区回来的,他整个人灰头土脸的,衣服皱巴地不成样子,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疲惫不堪。
生产队里的人早就聚在苏家门前等着了,大队长薛满仓坐在苏家堂屋里,不停地抽着他的烟袋锅子,白烟弥漫在他的周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唐秋英在人前硬气地维护自己的丈夫,可是一夜未眠,她的脸上也是愁云密布。
苏安生一进村,就有人跑来报信,“安生大哥回来了……”
蹲在苏家门口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回来了就好,他们也害怕万一苏安生跑了,或者想不开出了什么意外,这笔钱可怎么办?
一看到苏安生,队里的人就围了过去。
“安生,怎么样了?”
“钱找回来没有?”
苏安生低垂着头,满脸都是沮丧,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队长薛满仓也迎了出来,他对着人群挥手,“好了,都散了吧,该出工就出工,不要围在这。”
他拍了拍苏安生的肩膀,“安生,我原本觉得你这人最是稳重,才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你说你……唉!算了,人回来就好,别的事情咱们慢慢再商量。”
听大队长这么说,有的社员不愿意了,“大队长,怎么能算了呢。这五百块钱可不是小数目,这是咱们全体社员的钱,不是他苏安生一个人的钱,他必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好了,”薛满仓轻喝一声,“这事还用你说,安生是什么人,咱们大队谁不知道,我相信他肯定会有担当的。”
苏青梨冷笑,这个薛满仓假惺惺地站出来,表面看着是维护她爸,其实是想让她爸把所有的责任都承担下来吧。
唐秋英也不是好欺负的,她用力推开人群挤到苏安生面前,“我们家安生给什么交代,他是为了集体才去市里买鸭苗的。钱是被偷走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昨天他们三个人一起去的市里,出了事怎么能只怪苏安生一个人。”
她的话也不无道理,人群中议论纷纷,也有人提起薛水生和会计的责任。
薛水生在一旁急了,赶紧撇清自己,“这事和我没关系,当时我和会计大哥,我们都不在场。”
唐秋英丝毫不退让,“你们不在场?那你们去哪了?再说了,钱不是应该装在会计身上吗,怎么会在安生那里。”
会计的个子不高,鼻梁上戴着一副眼镜,头微微缩着。他小时候在县城的杂货店做过学徒,打得一手好算盘。他不喜欢让人称呼他的名字,所以大家就只叫他会计。
此时,他也是忙不迭地开口解释:“我们头一次去市里,正好经过人民公园,我和水生就进去转了转,寻思着回来也能给大家伙讲一讲里面的风景。怕带着钱不安全,安生就说替我收好。谁知道,他又去下河救人。唉!你说这事闹得,要是安生老老实实在桥头等我们,钱也不会丢。”
“就是这么回事。”薛水生赶紧跟着附和,“安生哥,你说咱们在市里人生地不熟的,你非要逞英雄。钱在你身上,你的责任重大,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脱衣服下水呢?”
“不错,我兜里要是装着五百块钱,我一步也不敢乱走呀,还去救什么人?”
“可不是咋的,上次去县城,我兜里装了十块钱都担心坏了,一路上都紧捂着口袋呢。”
不断有人在那里拿自身举例,都在指责苏安生的疏忽大意,责怪他爱管闲事。他要是不去下河救人,钱也不会被人偷走。
苏安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懊恼、愧疚、自责多种情绪都涌上心头,他整个人都要被击垮了。
唐秋英气坏了,“ 薛老三、陈六,你们说的是人话吗?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安生以前没帮过你们吗?现在你们还在这里落井下石,你们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苏青梨的愤怒到了极点,这些人又搞这一套,又是”受害者有罪论”。没有人去谴责真正的罪犯,他们的想法就是小偷为什么不去偷别人的钱呀,还是怪你自己没保管好。
苏青梨挤上前去紧紧拉住爸爸的手,对着所有人大声喊道:“不许你们再说我爸爸,我爸爸他没有错。”
吵得最激烈的大都是五队的社员,他们群情激昂,对着苏安生各种指责,苏青梨一开口,他们都有些错愕,有人在那里不屑道:“你一个小丫头懂得什么?”
“我什么都懂,你们凭什么怪我爸爸,他救人有错吗?要是你们的孩子在河里溺水,你们难道也希望别人不管不顾吗?钱被偷走了,最难过就是我爸爸。现在最该被指责的应该是趁着我爸救人时偷走他钱的小偷,不是我爸!”
周围一片寂静,队里的人都傻住了。面对这个满脸怒容护着自己父亲的孩子,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全都消失在他们嘴边。
苏安生的眼里闪着泪花,自从发现钱被偷了,他的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他在河边把每一块石头都翻遍了,他去公安局报案,焦急地在公安局门口蹲了一夜,可是钱还是没有找回来。
他觉得他对不起生产队的父老乡亲,大家的指责让他更加的茫然,真的是他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