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梨这还是头一次搬出这些领导来唬人,没办法,像宋家这样泼皮无赖的人家,唯一畏惧的大概只有权势了。
果然,宋雨的后娘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你是哪里来的丫头,在这里唬谁呢?”
围观的人群之中有认出苏家兄妹的,就在那里大声说道:“宋家的,人家还真没唬你,这是山前大队大队长苏安生家的闺女。人家山前大队一年不知道要接待多少检查工作的领导,想要在领导面前告你们一状太简单了。”
山前生产队这几年日子越过越好,已经是公社的先进生产队,公社里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苏家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一些。更何况和是和苏家有些渊源的宋家呢?
宋雨的爹和后娘脸色都变了,他们犹豫了一下,停止了谩骂。
宋雨的爹恶狠狠地瞪了宋雨一眼,“赶紧给我回家,少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
宋雨的后娘突然发现她只顾着在这里找宋雨的麻烦,自己的亲儿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下,她也顾不上骂宋雨,开始慌慌张张地满会场找儿子了。
宋家人走了,宋雨的脸上的倔强也卸了下来,她抹了一把眼泪,对着苏家兄妹道谢。
“对不起,都怪我又连累你们了,谢谢你们帮我!”
“没关系的,”苏青林一脸的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干脆看向妹妹。
“宋雨,你回家以后会不会被他们为难,要是不行的话,我陪你去公社妇联告他们?”
宋雨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怕他们,他们要是打我,我就和他们拼命。最多是回家多干一些活,挨两句骂而已。”
“呜呜……大姐,我好怕的,爹和那个女人一定会打我们的。”
一直躲在一旁的宋云并没有离开,反而在宋家人走后扑到宋雨面前,哭了起来。
她哭得很是伤心,虽然昏暗的月色下看不清面容,但是她的哭泣声如泣如怨,让人听了就忍不住心疼。
宋雨对这个妹妹却是淡淡的,“宋云,你放心吧,你这么听话,爹不会打你的。”
宋云依旧哭个没完,“大姐,我没有你这么能干,也不会像你一样对付那个女人。我真是最没用了。你平时也顾不上我,就连弟弟都把我当丫鬟使唤,我真的害怕回家。”
苏青梨在一旁看着不禁感慨,怪不得宋云最后能成为影后呢,这演技真是天生的。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哪还有刚才躲在人后唯恐被她姐姐牵连的模样。
苏青林在一旁更加不忍,“真是太欺负人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家庭!”
宋云却轻轻抽泣着看向他,“大林哥,你是大林哥对不对?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们小时候见过的。”
“啊?”苏青林傻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都是疑惑。
就连宋雨也没有想到妹妹会认识苏家兄妹,同样愣那里。
“大林哥,小时候你对我很好的。那时候我娘刚刚去世,你不仅安慰了我,还给了我一块奶糖,那块糖我一直不舍得吃,放到最后都化了。”
如果苏青梨不是知道真相,还真被这个故事感动了,至少她哥的人面上有些羞赧,他的声音都结巴起来,“是……是吗?我不记得了。”
苏青梨直接翻了一个白眼,“宋云,你可不要误导我哥。你小时候只跟着你小姨来过我们家一次,那时候我哥九岁,对弟弟妹妹都很照顾。给你的糖估计是家里过年买的,每个孩子都有。我记得那时候你一心只想跟着小姨留在我们家生活,你姐姐被你爹送给傻子当童养媳,当时你可是一点都不担心呢。”
宋云没有想到苏青梨还记得她,甚至连当时的事情都记得那么清楚,明明那时候苏青梨年龄很小的呀?
宋云的眼里有一丝恨意闪过,当初要不是梨宝容不下她,这几年她也会留在苏家过上好日子吧!甚至于小姨离开的时候,说不准也会带走她,她就不会留在宋家过苦日子了。
苏青林听妹妹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梨宝,你是说她们的小姨就是,就是……”
后面的话不用说出来,他们就都明白了。严玉宁这个人在苏家可是忌讳,她妈妯娌几个一致用“那个女人”代称,可是苏家这些孩子又不好这么说,只能含糊过去。
宋雨吃了一惊,她真的没想到帮过她的苏家兄妹还和她有这么多的渊源。
“我真的没想到,你们竟然是……”宋雨的声音有些哽咽,“当年,小姨夫把我从李二傻家带回家的时候,就对我说过,是家里的孩子执意让他救我的。现在你们又帮了我这么多次,我真不知要怎么感谢你们了。”
苏青梨当年让小叔救宋雨,只是不想她像书里一样,被傻子一家囚禁侵犯,也想象过她回宋家以后日子同样不好过。
只是没想到几年以后又真的遇到了她,这一次她难免多问了几句。
“宋雨,你有想过离开宋家吗?”
宋雨苦笑,她怎么不想,可是她都已经十七了,已经到了说婆家的年龄,她爹和爷奶怎么会放她走,他们只会想着怎样拿她换彩礼。
宋云却急着开口,“大林哥,梨宝,求求你们帮帮我和姐姐吧,我爹偏心后娘和他们的儿子,对我们姐妹两个不是打就是骂,你们能把我们的户口迁到山前大队吗?”
“宋云,你在那里胡说什么?”宋雨羞愧地无地自容,苏家兄妹和她们无亲无故,唯一有点牵扯的小姨还做出了对不起苏家的事情,她们怎么好意思再麻烦苏家人。
“梨宝,我谢谢你们的好意。可是我生在那样的家庭里,这是我的命。你们已经帮过我好几次,我不能在给你们添麻烦。你放心,他们想做什么我不答应谁也没法子。”
宋雨拽着宋云的胳膊离开,“梨宝、电影都演一半了,你们赶紧去看吧,我和宋云先走了。”
看着宋雨匆匆离开的身影,苏青梨对她不禁又多生出了几分好感。她现在是真的想帮宋雨脱离宋家那个苦海的。
苏青林也是一样的想法,甚至边走边和和苏青梨商量。
“要不回头和咱爸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她们姐妹两个的户口迁进来?”
“怎么迁?”
苏青梨虽然不懂这个年代的户籍制度,可也知道,没房子没地,还没有任何亲人在他们生产队,宋家姐妹的户口绝对迁不进来,宋云异想天开就罢了,她哥怎么也这么天真。
叶白杨也跟着开口,“她们有父母不是孤儿,只要她爹不同意,谁也不可能把她的户口迁走。而且那是她亲爹,哪有那么容易就摆脱。”
苏青林也知道这个道理,难免有些失望,“我就是觉得她们姐妹挺可怜的!”
宋雨是真的可怜,宋云吗?苏青梨觉得她靠着自己的演技讨好家人的话应该过得还算不错。
这些从穿衣打扮上就可以看出来,宋云的衣服虽然也不新,但是最起码很合体,和许多农村姑娘的穿着差不多。
但是宋雨就完全不同了,她的衣服不仅布满了补丁,而且一看就是男式的。她的形象就和电影里这个被地主欺压的佃户的女儿差不多。
看着眼前的放映的电影,苏青梨脑海里猛地蹦出一个念头。她觉得这是倒是个能帮到宋雨的办法,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成。
第66章
苏青林和叶白杨的糖葫芦生意在腊月二十五就停了,因为他们这里下了一场大雪,雪很厚,路几乎都被封死了,他们只好正好留在家里一起准备过年。
家里人多,蒸馒头、包饺子、炸丸子,大家一起上阵也忙活了两三天。
这几年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了,年夜饭也是一年比一年丰盛。
今年苏家的年夜饭多了几位客人,就是一直在队里帮着养猪场做指导的姚教授和李老祖孙两个。
姚教授自不必说了,这两年队里的猪在他的专业照顾下,个个都是膘肥体壮,每年都能给生产队带来不少的收益。
自从他来到生产队开始,每年过年的时候,苏安生都邀请他来苏家,但是姚教授都推辞了,一直是和知青们一起过年。今年他会答应来苏家是因为他的平反通知下来了,年后,姚教授就要回省城了。
这是一件大喜事,队里不少人都在给他道贺,姚教授这一次也终于不再担心会连累苏家,答应了苏安生的邀约,来到苏家和他们一起过年。
李老祖孙的出现却有些意外,饭菜都摆上了桌,这祖孙两个才来,也是来和苏安生道别的。
李老祖孙两个也要回京了,原本年前就该来接他们走的,只是这场雪下得不凑巧,车子开不进来,他们只能留在山前大队过年。
直到他们带着礼物上门,苏青梨才知道这几年,她爸爸没少照应李老祖孙俩。
牛棚的条件太差,苏安生专门给他们修葺了一番,至少和以前相比能抵挡风雪了。
队里分粮分红都没有少了他们的份,甚至李云恺能在县里继续上学,也是苏安生给开出的证明信。
苏青梨对这两个人也有偏见,一直没有关注这些,她真的没想到严玉宁离开了,照顾李老祖孙的居然变成了她爸。不过想想也正常,她爸这人一惯是见不得人受苦的。
苏青梨甚至想到在书里严玉宁能给李老祖孙送衣送粮背后肯定也是她爸在支持。
只不过,在书里,李老祖孙两个感谢的只有严玉宁,他们在离开后更是再没有对山前大队的人和事关心过。
家里多了客人,炕上是坐不下的。苏安生兄弟几个带着年龄大一些的大林、石头小树在屋子中间摆了饭桌一起招待客人,唐秋英妯娌几个就带着家里的孩子坐在了炕上。
大人那一桌已经倒满了酒,小树吵着让姐姐把桔子汁拿出来,这可是他们过年最喜欢喝的饮料了。
苏青梨两手一摊,“没了?”
小树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没了呢?姐,你年前去市里没有买吗?”
不是没有买,是买也买不到。这几年苏青梨给大家喝的都是她别墅里的鲜榨果汁,存量并不多,即使过年省着喝,也已经喝光了。
原本今年她是准备给大家喝可乐的,但是家里来了客人,苏青梨就要慎重了。家里的弟弟妹妹好糊弄,姚教授他们可是见过世面的,不好糊弄他们的。
不止是小树,木头和砖头兄弟几个也馋坏了。他们围着苏青梨哀求来,”姐,你是不是和我们开玩笑的,快点拿出来嘛,没有橘子水我们喝什么呀?”
“真没有……”
苏青梨也只能另想办法,“家里不是有桔子罐头吗,咱们今年就喝罐头里的橘子水也是一样的。”
唐秋英把家里的罐头拿出来,每个孩子倒了一碗,大家喝了一口都觉得没有以前过年时的桔子水好喝,但是也只能凑合了。
苏青梨看着他们皱眉的样子只觉得好笑,看来口味真的被她养刁了。
“好了,咱们干杯吧,大家过年好!”
几个孩子顿时就来了精神,虽然没有桔子水喝,可过年还是很快乐的。
李云恺坐在爷爷身边,他的目光时不时就会偷偷瞟向坐在炕上的苏青梨那里。
他发觉苏青梨比他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更漂亮了,甚至不输给他们大院里的那些女孩子。
十几岁的少女亭亭玉立,五官精致,眼神清澈明丽。她和弟弟妹妹打闹时,笑容灿烂,似含苞待放的花儿,光彩照人。
李云恺知道苏青梨很不喜欢他,从他刚来到山前大队时候开始,苏青梨对他一直都很冷淡。明明她对队里的知青都很热情地,却偏偏疏远他和爷爷。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苏青梨的家里人和她交代过什么,让她和他们划清界限。
后来他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因为苏青梨的爸爸当上大队长以后,他和爷爷的日子明显比上一任大队长在时要好得多。
他也在检讨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小丫头,可是却丝毫没有头绪。
李云恺张了张嘴,想要喊住苏青梨说些什么,可是原本坐在他对面的叶白杨却突然动了,他起身离开站到了炕桌边,挡住了李云恺的视线。
李云恺原本即将说出口的话就咽了回去,他嘴角嗤笑一声,算了,这个小丫头待在山前大队,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再加上她家里人宠着她,就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公主。
她大概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有多广阔,也许她一辈子也不可能离开这里去京市,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苏青梨看到叶白杨冷着脸坐到自己身边,关心了一句。
“是不是在那里坐着冷?那你来炕上坐吧。”
“嗯。”叶白杨轻轻应下,直接就在炕边挨着苏青梨坐下。
他身上有一股清淡的酒香,苏青梨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你喝酒了?”
“三叔给我和青林倒的,说我们长大了,可以跟着喝一杯了。”
苏青梨不由又看了他一眼,十六岁的少年,眉眼间还带着一丝稚嫩,脸庞的棱角却越来越分明,眉眼也不服小时候那么柔和。整体来说,人是越来越帅气了。
但是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这几年,牛奶、豆浆、各种肉干之类的,她也没少投喂,可是叶白杨的身高却比她哥差了不少。
苏青梨的个子也高,今年虽然才十三岁,但是她已经快要一米七高了,叶白杨比她高不了太多。这也导致在苏青梨心里,她还是觉得叶白杨是那个需要她照顾的漂亮弟弟。
“酒好喝吗?”
叶白杨摇了摇头,“不好喝,太辣了。不如你每年拿出来的葡萄酒好喝。”
苏青梨的嘴角轻扬,眼里都是笑意。那当然了,可乐的魅力是不可抵挡的。见叶白杨的神色有些郁郁的,苏青梨还以为他是第一次喝酒被灌醉了。
“要不你喝点着罐头里的橘子汁吧,酸酸的,可以解酒。”
叶白杨点了点头,也不等苏青梨去拿别的罐头,直接端起她面前的罐头瓶喝了一大口。
苏青梨并没有在意,这个年代本身物资就匮乏,她小时候还和家里五六个孩子分吃一瓶罐头呢。你一口,我一口,根本就没有什么条件去讲究。
“你吃不吃排骨?我妈炖的特别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