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怎来了这里?”
长卿还未来得及解释,城楼下已经飞上来数支冷箭。杜玉恒忙拉着人往盾牌后躲了下去,又看到一旁江弘,“殿下吩咐好生照看娘娘和小皇子,你怎带她来了这里?”
江弘无奈道,“拦不住…”
杜玉恒叹了声气,方又对二人道,“这处太危险了,跟我来。”
“我来找殿下的。”长卿被杜玉恒拉着走,边解释来意。
杜玉恒回眸道,“臣护娘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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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边的角楼里,燃着两把油火。
淮南王手中正拿着那铜管,啧啧称奇,“这般好东西,刘大人怎不早些拿出来。若在居庸关能用得上,也不该让瓦剌人打来京城了。”
刘毅与淮南王微微一拜,道,“四个月前臣刚从江南回来便就依着殿下吩咐领人开始造这些火炮,可这东西用料、机关都是讲究,是以花费的时日长了些。也多亏了淮南王与敌周旋至今,除夕前方才赶上完工。”
淮南王惊叹依然不止,“瓦剌人擅骑射,只可惜可这火炮射程比那弓箭短些,不过如今我们守着城门应战,已经全然够用了。”
刘毅也道,“此战将瓦剌人引来京城作战,也是殿下的意思。若此行出其不意,重创瓦剌,想必日后他们该要对大周有所忌惮。”
淮南王这才看向凌墨,“墨儿这回算无遗策,又有刘大人这等巧工相助。现如今那些瓦剌人听得火炮声响,如惊弓之鸟。这一仗,好打。接下来如何?”
凌墨指着面前地图,点了点西边城门,与淮南王道,“还得有劳皇叔,护送明煜去一趟敌军后方。”
“受令。”如今太子为主帅,淮南王接了军令,方带着明煜正要出去了。却与杜玉恒撞上了正面。见得杜玉恒身后跟着的人,虽是兵士打扮,可眉眼如画,肤色白皙,身形也比一般兵士要娇小许多。淮南王便将人认了出来。“世子爷,这…”
杜玉恒取了面上汗巾,与淮南王一拜,“臣也是在城楼上撞见,只好将人带回来,不好在外犯险。”
凌墨听得二人这一来一回打着哑谜,却已然察觉些许不对,方将目光放向杜玉恒带回来的兵士身上。不用第二眼,眉头便已经深锁,忙走来那人面前,抬手取了她面上的汗巾。“你来这儿做什么?”
长卿听得他话里口气质问,却反问了回去,“殿下交代给江弘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凌墨望着她,却欲言又止。他却是交代江弘,若他回不来,便好生照拂她们母子,辅佐宸儿或是翊儿登上皇位。上辈子他便是死在这处城楼上,今生他得对她们母子有个交代。
凌墨却又见江弘从外头跟了进来,直问道,“你就是如此照拂她的?”
江弘却也谦卑着,“奴才确是过失。”
长卿道,“是我执意要来的,殿下便责罚于我便是,与他人无尤。”
淮南王听得二人有话要说,笑道,“墨儿,我便先行带着明煜依计划行事。”
见得淮南王离开,凌墨方将人扶了进来。“外头风沙大,进来再说。”
长卿这才看到刘毅也在,桌上还摆着方才她在外所见的那个小铜管式样的东西。方才她便就好奇,正抬手拿起来看看,却被殿下拉住了,“枪炮无眼,别碰。”
“枪炮?”长卿听出来些许猫腻,抬眸望着他,便见得殿下亲自去拿起那枪炮来,勾着嘴角与她解释,“刘大人师从兵器机关世家。这些是与我大周兵士新作的火炮,威力极大。”
长卿自是不敢碰的。却见刘毅也与殿下一拜,“殿下,臣再出去看看城门上的机关。”
凌墨自是许了。
江弘与杜玉恒也识相地跟着刘毅出去了门外。
凌墨方捉起面前人的手来,“怎就不肯听话?”
“你身子还未好全,今日这风沙是你能吹的么?”
“殿下将身后事都交代了,长卿还顾着身子做什么?左右都是要陪着你去的…”
“闭嘴。”凌墨拧眉望着眼前的人。他倾尽所能,短短半月将秦王党羽清洗干净,便是为了她和孩子今后荣耀。上辈子逼死她的苏瑞年,也被他亲手斩了。江弘的妻女,他已经安顿好在了宫外。
他确是做过了最坏的打算,如若这一场仗他回不来,便让江弘辅佐翊儿或宸儿登基。天子年幼,安远侯位居内阁,与司礼监江弘一起,要保住她这个太后,不难。
可眼下,听得她说要与他一起赴死,他那些心思都该要白费了。见她吹得风沙,他心中已然疼得一塌糊涂,更何况听她说起要去赴死?
长卿听得他话里斥着她,果真没再与他说什么,只是抬眸的时候见得那双长眸里映着火光,几分颤动,她拉着他的手便更紧了紧。他去哪里,那她便跟到哪里。若与上一世一样,他死在瓦剌冷箭之下,那她也不要独活。
外头世子爷的声音传来,“殿下,瓦剌人正要撞城门了。”
凌墨听得外头响动,快速捧着那张小脸,在她唇上扣下一个吻来。“孤得走了,你在此等着。”
方要走了,衣袖却被她死死拉着。她不肯放…
凌墨狠了狠心,用力甩了开来,往外头去了。
长卿跟了出去,门口却被江弘拦了下来,“娘娘,殿下让您在这儿好生休息。”
脚下已经传来城门被巨木撞击的声响。长卿想绕开江弘,可是气力毕竟不及他。
退着回来角楼里,眼前却晃过梦中殿下中箭时候的景象。她一眼望见墙上挂着的刀剑,顾不得其他了,拔出一把剑,架着自己脖颈上方再走了出来。
江弘一见,惊得跪去了地上。“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带我去找殿下。”
江弘抬头劝道,“娘娘,先把剑拿开来吧,您未曾习武,刀剑无眼。”
“江弘、江弘这就带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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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蒙蒙亮,淮南王带着一队骑兵,出了西边城门,依着方才角楼里的沙图,从林间小道儿过,跨过结冰的深河,绕到瓦剌人身后。
耶律先还在大帐中主持攻打城门。对于大周这块肥肉,早就虎视眈眈。那日仙仙来寻他,说要与他一同回瓦剌,他一口便答应了下来。红颜祸水,美色误国,不过是世人眼中的借口。收下来那女子,招惹了大周摄政王,这才是他的野心。
“太师,城门将破。”回来报信的将领,笑着与他道。
耶律先喝下一口烈酒,“果真不堪一击…”
帐子外头却忽的一阵慌乱之声,耶律先几分警觉,将那将领派了出去,“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人方走,帐子里侍奉的几个侍卫闷声倒地,燃着的三盏烛火,也纷纷灭了…帐子里忽的一片漆黑,耶律先眼前却忽的闪过几个人影,一晃又消失不见…
他冷笑了声,“怎的,你们大周人正面打不过,竟然要靠偷袭?”
少年声音也是笑着回他,“太子殿下说,擒贼先擒王。”话音未落,耶律先面前闪过一柄弯刀。弯刀上映着那双清澈的眉目,果真不过十二三岁模样。
他的重剑也出了鞘,迎着那快刀砍了两剑,却剑剑落了空。他这才发觉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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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卿被江弘护着,往城楼正中去,她远远便看到,殿下果真那里,正发号施令。
脚下瓦剌人正攻城,忽的听闻惨烈之声。刘毅早在城门上装了千处机关,撞门之时候,城门机关被触动,瞬间喷发出数万支□□,将那些攻门的瓦剌兵士一一刺杀。
有得那些火炮,瓦剌元气本就已经大伤。此下来攻打城门的,已经是耶律先最后一支精锐。眼下也所剩无几。天边泛起来明光,瓦剌皆是死士,还有人不顾机关,往城门处冲了过来。
护盾之间,却忽的穿插入来数支冷箭。长卿眼见得那些冷箭朝着殿下飞了过去,她手脚发凉,却本能地往那边跑了过去。头盔本就太大,忽的落了地,一头青丝如瀑,散落在风中。可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护着殿下。
江弘在身后一声,“小心。”惊动了凌墨。
凌墨见人来,伸手将她一卷,手中挥剑,打落了数支冷箭。却还剩得一支,朝着长卿飞了过来。长卿闭了眼,上辈子他的伤,便让她来受一回吧。可那她却迟迟没有感觉疼痛,只听得面前的人闷得一声。
睁眼却见殿下拦在了自己面前。
她头脑中空空的,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伸手去探着他的背后,“殿下…可是受伤了?”
面前的人表情几分淡然,却缓缓勾起来嘴角,“孤…没事…”
长卿听他声音虚弱,该真的是很疼的:“怎么会没事?你可是流了血?快些喊太医来止血便好了,长卿定不会让你硬扛着。”
“是…是真的没事。”
长卿的手却被他拉到身后,去摸了摸他的盔甲。长卿果真触碰到一处凹陷,可盔甲却是完好的,那箭矢好似并未伤到他的身子。又听他安慰道,“银丝铁甲,刘毅做的,给孤设了三处护心镜,想要有事都难。”
长卿终是松了口气,不自觉的笑了出来。随之,又搂着他的腰,将自己埋进他怀里,咽呜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又哭又笑,她忽的觉着自己像个小疯子。
凌墨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
却听得旁侧兵士们大喊,“淮南王回来了!”
二人朝着城楼上看下去,果真见得淮南王大军从泛白的天色中赶来。明煜骑马冲在最前,手中提着个血粼粼的包裹,往那一干瓦剌残兵中扔了过去。
本就只剩最后一口气息的瓦剌兵士,见得那飞奔而来的包裹,在空中散落开来,耶律先的人头双眼难瞑,滚在众人脚下。
瓦剌最后的一股士气崩塌,兵士四窜而逃。却听得城楼上凌墨的声音,“为战俘者留存一条性命。待大周与你们瓦剌和谈条件,还有机会重返故土。”
听得大周太子招降,瓦剌兵士纷纷放下手中武器,束手就擒。
辰时时分,风沙停了,旭日东升。战场硝烟未散,血腥四溢。
城楼上看下去,瓦剌人尸横遍野。京都城却屹立在晨光之中,仿佛一个新生的婴孩儿。东西街上,躲躲藏藏多了几个身影,一宿没睡的京都城百姓,派了家中儿郎出来打听消息。却听得守城兵士来言。
“太子大败瓦剌,耶律先的人头被砍了!”
一时间,百信还难以置信。可不过三刻的功夫,街道儿上,又多了几处人影,男子们交头接耳,妇人们抱着孩童在墙外偷看…又有人煮好了米粥,与将士们送去了城楼下,慰问感恩。
凌墨立在城墙之上,享受着战争之后的平静。
阳光洒落,如同久旱甘露。他方才侧脸看了看身边的人。那张小脸上蒙了一层黄沙,却是几分狼狈的模样。他不自觉的笑了笑。
长卿却勾起他的脖颈来,踮着脚尖儿,凑去他唇边吻了一口。
凌墨顺势捧起那小脸,深深地吻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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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皇帝退位为太上皇,太子登基为新皇。新皇登基第二日,封后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