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窝在被窝里,躺的直直的。可她今日手脚发凉,好似怎么也暖不了…朝云吹熄了烛火,殿下已经宽好了衣物往榻边走了过来,她忙又往侧里躲了躲。殿下今日心情不好,长卿的身子怕是要受累了…
可殿下只是在侧边躺了下来,翻身朝着床榻外的方向睡着,碰都没有碰她…
长卿忧心了好一阵子,她不敢睡,她想听着殿下的呼吸沉了,她才好放心。可殿下今日好像也没有睡着…方才那一番,她吓得不轻,终究还是没熬得过睡意。眼皮便搭隆了下去…
她开始做梦了。梦中殿下将她从床榻上抱了起来,去了书房。书房博古架后的暗室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她有些害怕,往他怀里躲了躲。殿下一双长眸垂在她面上,“别怕。”她听殿下的,她不怕。可却被殿下绑去了那木架上。
她这才开始哭了,求着殿下绕过她。殿下却像没听见似的,手里长钩,从她脸上一寸一寸往下滑落,最后落在了她的小腹上。“棋下得真好啊长卿。想去侍奉秦王了。那孤怎么办?嗯?”
她哭得好大声,可外面听不见…
她却听到了更鼓的声音,四更天了,殿下该要早朝了。她看到暗室外头透进来的光,终于笑了两声出来,她得救了…
睁眼的时候,窗外的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殿下还是那么侧身躺着,整晚好似都没动过。可长卿的手脚却还是冰冷的。她身子好像坏了,怕是以后也暖不了床了…
嬷嬷的声音又在门外催了,长卿忙爬起身来,绕去榻前,福身请殿下起身。殿下的眉眼却早就睁开了,正盯着她。长卿忙躲着,去一旁帮殿下拿厚衫。
回来的时候,殿下已经坐起了身,长卿刚要将手里厚衫批去殿下身上,却被殿下一手推开了,“让朝云来。”
她好似要失宠了?殿下不想她侍奉了。那也正好,她也打算好要走了。
她候着一旁,见朝云帮殿下打理好了衣衫,又见朝云给殿下端来茶水漱口,又见朝云拧了帕子给殿下擦面。而后朝云引着殿下,去了偏殿用早膳。朝云给殿下布菜…
长卿心里却是轻松了些…却听殿下对她吩咐,“从今日起,孤去早朝,去勤政殿批奏折,都由你侍奉。”
“……”累死她算了…
苏公公入来偏殿,小声与殿下道,“马车已经备好了殿下。”
殿下起了身,长卿只好跟去了服侍。临行朝云给她送上来件鹅绒斗篷,“天冷,你出外当差别冻着。”
长卿谢了朝云,却看殿下已经上了马车,她披好了斗篷跟了上去。
车外,苏公公吩咐着内侍们起架了。长卿却见车中殿下端坐,正闭目养神。她双手也拢进袖口里,将自己搁置一旁,安安静静。她手好凉,好似从来都没有这么凉过…
她方才合了眼,想小憩一会儿,侧脸下颌上却是一阵温热。她睁眼便见殿下伸手碰了碰她的下巴…殿下目色也正落在她脸上。她往后躲了躲。
殿下却问,“还疼么?”
“不疼…”她早晨梳洗的时候看到了的,她下颌骨上留了两道指印,昨日夜里殿下下手重,一晚上了还没有褪去。
殿下唇角动了动,好似想说什么,却终究是收手回去,没再说话。
马车停在金銮殿门外,内侍和婢子们便不能进去了。殿下独自往里走。
长卿却见一旁秦王的马车也到了,秦王殿下从车里下来,她忙对秦王福了一福身。秦王殿下笑道,“长卿来侍奉二皇兄上朝了?”
长卿轻声应了声。却见方才走出去不远的殿下又折了回来,对秦王道,“今日要议北疆战事,孤有话问你。”
秦王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跟着太子一同往金銮殿的方向去了。
长卿随苏公公立着马道前等着,一等便是整个晌午。殿下午时方才从金銮殿出来,又让苏公公引路去勤政殿。长卿一路跟着,殿下今日忧心重,也没什么心情与她说话。
到了勤政殿,殿下也不宣她奉茶磨墨,只是让她在门外候着。天真冷,好在有朝云给她的小斗篷,她还能扛一扛。苏公公见她候着无事,让她去勤政殿的侧间儿里,和当值的宫女们一同吃饭。
苏公公说,“今儿夜里还有百官宴,能吃便多吃一些,一会儿没气力伺候。”
可不知怎的,长卿望着那碗米饭吃不大下。要换做平日里,她早该囫囵下肚了。
傍晚的时候,殿下才从勤政殿里出来,带着她和苏公公,往庆丰殿里去。昨日是阖家团圆,上元街市,今日十六皇帝宴请百官,当是出了新年的庆贺。
长卿随着殿下入了上座的时候,百官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人群之中,最风光的要数宋迟,刚刚升迁,首辅关爱,同僚巴结。名利面前,人多忘性,早前宋家女儿在皇宴上出丑的事儿,也无人再提起。
长卿知道,那是安远侯府大宅的新主人,便也多看了几眼。一旁殿下却敲了敲被盏,“倒酒。”
长卿忙拎起酒壶,在银杯里满上了。酒是暖的,长卿的手却还是凉的。她方才要放下酒壶,殿下便伸手来端酒了。她不小心碰到了殿下的手背…
殿下扫了她一眼,“小日子不是过去了,怎的如此凉?”
长卿忙将双手拢进袖口里,“约是天寒了…”
殿下端着酒杯小抿了一口,方道,“试毒。”
“今日都是银盏,不必试毒了殿下…”长卿说着又与他布菜,她着实也没什么胃口…
正说着,摄政王和皇帝一同到了。殿下也起身相迎作礼。百官宴开场,灯光微暗,乐声响起,十几个舞姬捧着酒坛上殿起舞,一曲舞毕,舞姬们捧着酒坛,一一与百官斟酒。
晋王于坐上对百官道,“这人参酒是年前高丽进贡,父皇特地留着年后,与众爱卿分享。”
群臣齐齐声谢了皇帝陛下的恩典。
长卿便见一舞姬抱着酒坛,来了殿下座前。那小腰袅娜,手腕儿上系着丝带,捧着酒坛与殿下斟酒的时候,俏然一笑。
殿下这回倒是和除夕不同了,拉起舞姬的小手,又揉了揉那玉婉儿上的细带。长卿觉着自己碍眼,忙提起茶壶起了身,“殿下一会儿得要用茶了。长卿去与殿下取些滚水。”
凌墨侧眸察觉她走开了。面前舞姬得了便宜,还在卖弄乖巧,愈发妖柔献媚起来。凌墨却一把松了手,冷冷一个字:“滚。”他不过想试试那丫头,看他对别人好,会是什么反应。
长卿去了一旁偏堂里,为殿下添水。偏堂里人多,内侍宫女们各自忙碌,伺候自家的主子。长卿方才添好了茶水,却是被人拍了拍肩头。回身过来,却见秦王殿下就在身后。
秦王殿下将她拉去一旁帐子后头,四下无人,方才抬手碰了碰她下颌上的红印。“怎么回事儿?他弄的?”
长卿还未答话,便见着帐子后头一抹玄色一角。她忙对秦王殿下福了一福,“太子殿下该要寻我了,长卿先回去了。”
她要走,可秦王殿下却是拦住她的去处,“说给我听,我便帮你做主。”
“是孤下的手,三皇弟又想怎么样?”凌墨从帐子后饶了出来,直走来凌旭面前与之对峙。
长卿觉得自己快要完蛋了,心气儿却忽的提不上来,身子一晃,手中的茶壶砰地一声落了地,她眼前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第13章 . 见君意(3) 他心口上也像被抽干了血……
长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殿下的金丝榻上的。她被带回来佑心院了…
床榻前,太医正给她把脉…
朝云面上几分担忧,正给她探了探额头,见她醒了,方才展了展眉头。回身对身后的人一福,“殿下,长卿醒了。”
长卿这才看到,殿下正坐在榻前桌旁,目光好似也往这边探了探。
太医收了脉案,方去了圆桌旁回话:“殿下,该只是气血不足,没什么大碍。好生修养两日便好。”
殿下声音有些远:“孤知道了。可需服药?”
“这药汤倒是不必,只一日三餐按时吃。养两日,便该好了。”太医说完,便对殿下又作了礼,方才退了出去。
朝云忙对殿下福了一福,“听起来是饿的…朝云去小厨房,帮长卿做些粥食来…”
长卿这才想起,早上急着侍奉殿下早朝,真是忘了早膳这回事儿了…下午苏公公让她吃饭,可因得没什么胃口,她也只动了两筷子…
朝云一走,殿下便起身往床榻这边走了过来。
长卿想起方才在庆丰殿里的情形,还有些后怕,也不知道秦王殿下是不是已经问殿下要人了。可殿下的脸色很难看,长卿突然有些不敢面对他了。
她忙偏了偏头,眯上了眼。除了不想和殿下对视的小九九,她也的确不太舒服,心口上的气儿还提不大上来,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手脚都还是冰冰凉凉的。
凌墨走近两步,却看枕上青丝林乱,那张小脸有些惨白,侧着撇了一撇,眉眼也合上了。平日娇俏的小嘴,如今也没了血色,他心口上也像被抽干了血似的,疼了一下…
长卿听见殿下的声音在旁边,隔着小段距离的,“孤出去了,你先睡会儿。”
她没答话,只装作睡着了。殿下便真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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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汪有年刚从佑心院里出来,被人一把拉去了暗处角落里。见得来人,汪有年叹了声气。“纪小姐,虽是避子香方,那味血蛭可不能这么下。这已经伤了气血,怕是会危及性命。”
暗处,纪悠然眉目不明,只问道,“殿下可有怀疑?”
汪有年轻声回话,“殿下尚未怀疑。这道香方宫中妃嫔多用,太医院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真是闹出人命。上面要追究下来,我们也担待不起。”
纪悠然笑着,“汪公子去年刚刚高中榜眼,我阿爹说了,手上正有个尚书省理事的位置,不知汪太医可还满意。”
汪有年面上一阵为难,想了想,才又从袖口里拿出一包药材,送去纪悠然手上。“那血蛭我拿走了些,其余的,都没变…”
纪悠然接过来药材,福了一福身,“多谢汪太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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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云端着热粥进来的时候,长卿从床榻上起了身。她虽还没什么胃口,可依着太医说的,她得好好吃饭。她被朝云扶着坐来桌边,刚拿起小勺吃了两口,便听朝云小声道,“都没见过殿下那般样子…”
长卿没听明白,望着朝云问了声,“殿下怎么了?”
“殿下方才抱着你回来的时候,脸色黑得吓人。殿下平日里都清清淡淡的,今日着急了。”朝云说着,捂了捂长卿的袖口,“殿下好像很紧张你,长卿。”
长卿拧了拧眉头,垂目下去,勺子在粥碗里搅和着,“他只是紧张他的东西。”
轮到朝云不明白,还想再问。却听身后殿下入来了寝殿。
长卿见得他来,有些不知所措,放下勺子起了身,“长卿还是回去侧室吧,长卿病了,今日不好侍奉殿下。让朝云来。”
“……”朝云一旁拉了拉她袖口。
长卿扭开了,便往外头去。殿下也没拦着她,只等她走到门边,方才吩咐,“明日你在宫中养病,不必跟着孤了。”
长卿这才回来,对他微微福身,“谢殿下。”说完,她便回侧间儿睡觉了。
大约是身体太累,长卿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她竟然连四更的更鼓都没听见。朝云从侧间儿外进来,端着些吃的,还热腾腾冒着热气儿。
“长卿醒了?”朝云笑着,将手中的碗碟儿放去桌上,便来扶着她起身。
长卿闻见了些香气儿,与平日里那些粥和面都不一样,“是奶香?”
朝云将她扶着坐来桌边,“殿下临上朝前吩咐小厨房去街市上买来的,羊奶。殿下自己都没喝上呢,说先给你送些来。”
“……腥膻的,我喝不下。”长卿嫌弃的不是羊奶,而是殿下这些小恩惠,她不想受用了。殿下不过是打她一锤头,再给口糖吃,这日子她有些受够了。
“还是吃些吧。”朝云一旁劝了劝,“毕竟身子是自己的。”
长卿却拿起一旁小碟儿里的包子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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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上,凌墨今日风头盛。先斥驳首辅为今年两江总督治理水患讨功,又与摄政王鉴北疆战事需先求和,好让大周百姓休养生息韬光养晦。
可晋王与首辅战线却是难得合一,随之凌旭又插上了一脚。说他对治水之事太过苛责,又说瓦剌人兴风作浪,大周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与其让人欺负,不如奋起反抗。
苏公公在官道儿上等着殿下从金銮殿里出来,便见殿下脸色不太好。忙上前问了问,“殿下,可是还要去勤政殿?”
“不去了,回佑心院。”他还是颇有些记挂着侧间儿里那丫头的…
凌旭的声音却从他身后来,“二皇兄,昨日长卿可还好?”
凌墨背手回来,嘴角却勾着一丝冷笑,“长卿是孤佑心院的婢子,无需三皇弟挂心了。”
“倒是,还是二皇兄的人。只是不会对人好,又何必将人强留在身边呢?”凌旭话说得轻巧,也是笑着的。
“不过一个婢子,三皇弟可是想问孤要?”凌墨将凌旭的来意猜到一二,便也知道他话中有话。
凌旭这才对他一拜,“不知二皇兄可愿割爱?长卿那丫头可爱,若入了我秦王府,我定会好好待她。”
凌墨背手道,“那丫头愚钝不堪,去了三皇弟王府上,怕是争不过其他几位美人。外宅那位,就更不用说了…孤怕她过不了三日,就回来求孤。还是省了这桩事儿吧…”
“……”凌旭被堵着话,还未想好如何答,便听凌墨又道。
“长卿病了,如今在孤榻上修养。孤得先回去看看她。就不与三皇弟你多说了。”凌墨说着背手上了马车,又吩咐了苏公公起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