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裴慎,怎么说都只能算作孽缘,这家里,总要有个姑娘嫁得顺心如意吧?
三妹夫在前世便对三妹妹极好,她不希望三妹妹错过。
“……好,我会与师父提。”
裴慎在听到柳明月说心仪之人时心口一涩,好在后头听清说的是她三妹妹,这才松下一口气。
“还有吗?贵妃说……”
他记得当时在和玉宫中,贵妃曾说柳明月还有什么要求。
“没有了!”
柳明月也想到了这一茬,她羞愤难当,当下从耳根烧到脸颊。她肯定是不会让裴慎碰她的,但这种话她才不要说与裴慎听。
“我回去了,你不要再跟上了!”柳明月转身急急地朝前跑去,恨不得尽早脱离裴慎的视线。
裴慎看着柳明月的背影,没有追上去,只远远的跟着,直到看到她进了坤宁宫,这才转身回去。
心头的苦意总算化开了一些,不管怎么说,起码如今,她终于答应嫁了。
至于其他的……他哪里还有资格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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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整个京城便都知道,承德侯府的嫡长女要嫁给镇南大将军麾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但却没人敢多说什么,毕竟宫里传出消息,说是那人曾于宫乱之日救下了乱兵之中的五皇子与柳大姑娘,于柳大姑娘和五皇子都有救命之恩,所以承德侯府这才感恩下嫁。
此外,宫内对于那人也有不少赏赐。
直接赐下一座与镇南将军府临近的旧宅,派遣了不少宫人前去打扫,以作两人成婚后的新房。
而镇南大将军念着那人对五皇子的救命之恩,直接将他收进了云家军,据说身手极好,在比武台上打趴了一片,短短几日,已经升至校尉。
都说他极得镇南大将军看好,如今身份虽然微低,但日后恐怕前途无量。
同时,柳家的三姑娘也与自己娘家表哥定了亲。
一时间,众人纷纷揣测,柳家的两个嫡女全是低嫁,到底是什么意思。后来倒是有人打听到了更多的消息,渐渐猜出来了一层意思,说是柳贵妃虽为五皇子养母,但是不欲为太后,与未长大成人的五 皇子争权,所以便让自家府里头的姑娘低嫁,不结有权势的姻亲,以示诚意。
这一做法与历朝那些试图把持朝政的太后截然不同,倒是一时为民间赞叹。
为了避开国孝,以免夜长梦多,柳贵妃让钦天监给柳明月选了最近的一个吉日。婚衣嫁妆倒是不用操心,早在去年柳明月还顶着准荣亲王妃的身份时,这些东西都已经备齐。
如今不过是重新拿出来,翻晒整理了一番。
柳明日是需要回府待嫁的,所以自从旨意下来便开始收拾东西,只是今日,柳贵妃却突然喊她见了一面。
“娘娘?”柳明月到了贵妃跟前,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柳贵妃还在跟她生气。
果然,柳贵妃白了她一眼,然后没好气地丢给她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柳明月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一头雾水。
柳贵妃冷冷道:“是肠衣。”
她向来是嘴狠心软,虽然对着柳明月不肯嫁人生子之事不满,但终究是自己最为亲近的侄女,到最后还是要为她费心打算。
“你不想生子,若是同房时便让裴慎用上这个,别喝什么避子汤,那玩意儿伤身。裴慎若是不肯,你便来找本宫,本宫自会好好收拾他。”
柳明月面红耳赤,“娘娘,我不是说……”
“别拿你那套来搪塞本宫。”那日柳贵妃被柳明月气昏了头,还以为柳明月真的在宫乱之日留下阴影,不肯与男子亲近。
但后来她想起来了,在长丽宫的废墟处,她可是亲眼看到裴慎与她站在一块儿,衣服还勾在一起!
听到贵妃又提起长丽宫的事情,柳明月闭了嘴,知道此事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清了。她也清楚,柳贵妃找这个,的确是为了她着想,总不好当场驳了她的好意。
便只能将那烫手的盒子收下,藏在袖中。
除此之外贵妃又赐下来不少东西,说是给她和三姑娘添妆。
她毕竟得宠多年,这几年间,皇帝赏赐下来不少稀贵的东西,布料,首饰,药材,还有各 色家具,都很适合添妆。
如今除了在长丽宫被烧的那些,剩下一些记在档上没拿的,都被柳贵妃一齐取了过来。
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当贵太妃了,自然用不上这些颜色艳丽的东西了,便想着赏给两个年轻姑娘。
柳明月与三姑娘都是低嫁,柳贵妃觉着,等出嫁之日,抬出去的嫁妆箱子多一些,也不至于被旁人看低。
不过柳贵妃也没有将自己的东西全部赏赐出去,还留下了一半,说是等以后给小五和小六添妆。都是侄女,总不能厚此薄彼。
柳明月与贵妃道了谢,这才拿着这烫手的盒子出去,以及一箱箱的赏赐回坤宁宫继续收拾东西。
一路上她拿着这东西生怕被人看见,要不是后面还跟着抬箱子的宫人,她真想将这玩意儿找个地方给丢了。
她以后才用不上呢。
第52章 成婚(已补完) 他与她成亲了。
因为皇帝随时都有可能驾崩, 所以柳明月的婚期挑得极近。
承德侯府自得了贵妃的旨意,便开始筹办婚事。柳贵妃担心准备的时日太短,府里会忙中出错, 便从宫里指派了得力的嬷嬷与宫女到承德侯府帮忙。
就连替柳明月梳妆的, 也是宫里最擅梳头的姑姑。
寒霜手里捧着柳明月的盖头在一旁侯着,见春莺站在一旁, 因为帮不上忙, 有些失落, 连忙低声安慰她:“今日姑娘大婚,贵妃娘娘特意安排了宫里的姑姑给姑娘上妆梳头,是为了让外人知道咱们姑娘得宫里看重。姑娘这回嫁出去, 可是指了我俩跟着去的,你啊, 以后有的是机会伺候姑娘。”
春莺被点醒, 连连点头,“谢谢寒霜姐姐,我知道的。”
寒霜笑了笑, 知道春莺是无事可做,这才多想, 便示意她在房间里转一转,替姑娘检查一下可还有什么东西落在房里。
春莺应了,连忙仔仔细细地去检查起来。
与此同时, 柳明月正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她活了两世,这还是第一次穿上嫁衣。
因为本是按着亲王妃的规格准备的嫁衣,穿来嫁给裴慎有些越格。但是时间太紧,来不及去备第二套合身的嫁衣, 便只请了绣娘 来府里改了改。
不过改过后的嫁衣仍然繁复而华贵,凤冠霞帔,裙摆拖地,就连袖口与领口,也皆是用的最上等的金丝绣线。
宫里的姑姑一边给柳明月上妆,一便笑着赞道:“也就大姑娘这容貌,才能不被这么华丽的嫁衣给压住颜色。”她倒也不是哄新嫁娘开心,毕竟除了宫里的柳贵妃,柳明月便是她所见过的容色最出挑的姑娘了。
只是可惜,这大姑娘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一直未笑,若是她能笑起来,怕是要更加惊艳众人。
“吉时到!新娘准备上轿!”
姑姑刚给柳明月描完唇线,院子外面便传来了提醒大姑娘上花轿的声音,寒霜连忙把手里的盖头递过去,让姑姑替大姑娘盖好。
红色的流苏缓缓垂下,柳明月眼前忽然变成了一片红色,只低头间,能隐隐看见裙摆下自己缀着珍珠的红色绣鞋。
“姑娘,我扶您起来。”寒霜上前一步搀住了柳明月,准备扶着她穿过院子,去前厅拜别父母长辈。
那负责梳妆的姑姑却发现春莺还没有跟上,连忙催促道:“还有个丫鬟呢?赶紧到另一边扶着你们姑娘,可千万不能误了吉时。”
“啊!来了来了!”
春莺刚从姑娘床底下翻出来一个盒子,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见盒子做工精良,像是宫中之物,担心是姑娘不小心掉在床下的,刚准备拿去问寒霜,结果被姑姑一催,只能先随手打开手边的一个嫁妆箱子,胡乱塞了进去。
然后小跑到姑娘的另一边,与寒霜一起扶住柳明月。
“好了,扶姑娘出屋吧。”宫里的姑姑满意地让开路子,看着这位柳姑娘被两个丫鬟搀扶着,慢慢走出房门,穿过庭院,一路走到前厅。
地上早已经铺好了蒲团,柳明月跪下去拜别了承德侯与大太太,又跪下来认认真真给祖母磕了一个头。
外面的喜炮声连绵不绝,迎亲的队伍早就到了。
老夫人却拉着柳明月说了一句又一句嘱咐,直到一旁的承德侯皱着眉催了,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柳明月,看着自己养大的这个丫头,顶着盖头,穿着嫁衣,一路走出承德侯府,直至走上花轿,成了别家的媳妇。
花轿起轿,喜炮燃得又热烈了一些。
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于花轿后跟着,格外的引人注目。
柳明月坐在花轿里,摇摇晃晃,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伴着鞭炮声落地。只她还没有 坐稳,便听见“嗖——”的一声破空声,然后便有什么重重地钉在了轿子上。
轿身都被震得晃了晃,周围也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柳明月知道她这婚事是有不少人围观的,却不知道为何大家要叫好。直到寒霜与春莺搀扶着她下轿,问了才知那是裴慎射出的三支喜箭。
“三支?我怎么只听见一声响?”柳明月在盖头底下微微蹙眉,低声问扶着她跨火盆的寒霜。
寒霜还没开口,另一边的春莺却激动万分,迫不及待地抢着回答,“因为姑爷太厉害了,一下子就射出了三支喜箭,府前围观的人都惊呆了!”
要知道别人家成亲,喜箭都是一支支射的,有些人家甚至只是做个样子,勉强射中轿子。
可姑娘嫁的裴姑爷,却是三箭齐发,支支入木三分!
柳明月倒是没太惊讶,毕竟知道裴慎是武将。
她跨完火盆,便觉得手中塞进了一条红绸,寒霜与春莺退到了一边,柳明月知道,另一端是裴慎在拿着。
她不知道别人成婚时是什么感觉,她心下没有多大的想法,只顺着仪式的过程,与裴慎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直到夫妻对拜时,才微微慢了一拍,但还是拜了下去。
等拜完天地,便被众人拥着送入了洞房。
柳明月刚被寒霜扶着在喜床上坐下,就觉得身子底下硌得慌,她用手摸索着按了按,发现硌着自己的是撒在床上的桂圆和红枣,连忙又将手缩了回来。
而这个时候,闹洞房的人也都涌了进来。
大多是云家军的将士,都是年轻气盛的青年,此刻见裴慎接过喜婆递来的系着红绸的秤杆,顿时都起哄起来:“快挑盖头!让我们看看新嫁娘长什么样儿!”
在场的都知道这柳家大姑娘容貌艳绝,所以各个都想见识一下,毕竟不是人人都有裴慎这样的福气,能娶到世家的嫡长女。
不料裴慎接过秤杆,走至柳明月跟前,却迟迟没有下手。
一旁的喜婆见他这样不免笑了起来,“这是舍不得让我们看见新嫁娘的样子呢。”
人群顿时哄笑,还有胆大的,喊了起来:“这会儿舍不得掀盖头给我们看,回头大家伙儿可不放你回来洞房啊!”
“就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到时候新郎官要是被我们拽着喝酒,新娘子可 别怨我们啊!”
柳明月坐在喜床上,也听见了这些打趣,顿时燥得慌,她从盖头底下正好能看见裴慎的鞋面,连忙伸脚踢了踢裴慎的脚尖,示意他赶紧把盖头挑了,别让这些人继续开玩笑了。
这些武将说话不如读书人文雅,要是裴慎还不挑,不知道还会说些什么。
裴慎被柳明月踢中脚尖,握着秤杆的手紧了紧,然后终于缓缓向前伸去,拿秤杆将柳明月的盖头挑了起来。
刚刚还聒噪不止的武将们,在看见柳明月面容的一瞬,全部噤了声。
“……艹,这么好看的娘子,搁我也想藏盖头底下不给大家看。”有人从柳明月带来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猛地一拍大腿,忍不住感叹道。
旁边人顿时大笑了起来,推了他一把:“你就做梦吧,哪是人人都有这么好的福气。”
喜娘见新郎官终于挑了盖头,又笑着端了两杯合卺酒过来。
裴慎接过其中一杯,又将另一杯端给柳明月。
这一环节倒是没耽搁时间,等喝完了合卺酒,喜娘又端着一盘子饺子走了过来,脸上笑意盈盈:“来来来,酒喝完了,新娘子快尝尝饺子生不生。”
她说着就将筷子递给柳明月,可这回却轮到新嫁娘不动了。
“我来吧。”裴慎忽然接过那双筷子,喜娘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便已经咬了一口饺子,却是准备咽下去。
“哎哎哎,这不能吃下去,是生的,新郎官快吐出来。”
新娘子面皮薄,不好意思说“生”字,也能理解,不过喜娘还从没见过哪家新郎官替新娘尝这生饺子的,这才刚成亲便护成了这样,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宠着呢。
被裴慎这么一打岔,这吃生饺子的环节也不好再进行下去了。
不过流程也都走到了尾声,这屋子里暂时没裴慎什么事儿了,他便被众人拥着又推到了前院。
与承德侯府的宾客不同,这边来的大多是武将,大家喝酒吃菜很是肆意豪迈,就连云霁,都趁着今日他爹不注意,偷喝了好大一壶。
只有裴慎,一路喝的都是云霏替他准备的水兑过的酒。
今日毕竟是新婚之夜,他若是喝醉了回去,柳明月怕是更加不喜。
等到众人都喝得东倒西歪,裴慎这才 脱身,回到了新房之中。
柳明月早就洗漱过,卸下了繁复的妆容,只穿了一身红色锦缎的嫁衣,披着头发,坐在床上看书。
红烛摇曳,裴慎背靠在门板上,远远看着床上的人影。
他与她成亲了。
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起码此刻,他能够在此,暂且以丈夫的身份,静静地看着她。
已经很是知足。
柳明月又翻了一页,抬首间终于发觉裴慎已经回来,她蓦地将手中的书合上,微微抬头,扬着哪怕卸去妆容依然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脸,与裴慎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我们今晚怎么睡?”
裴慎黑眸微垂,手指于袖间攥紧,“你睡这边,我去别的房间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