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燎原——伊水十三
时间:2021-02-10 10:42:48

  “好啊。”梁枝爽快答应道,“你提前一点跟我说就好。”
  夏谦恒舒展了一口气,对她感谢道,“真是帮大忙了。”
  他又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礼盒,在梁枝面前打开。
  “作为今日冒昧叨扰的感谢。”
  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发夹,几颗蓝色的宝石镶嵌其中,透着几分古典的优雅。
  梁枝一怔,忙推脱道:“不用,这个太贵重了……”
  “随手买的小礼品罢了,”夏谦恒摇摇头,执意道:“买都买了,你戴上试试?”
  梁枝拗不过他,只好淡笑着接过,关上盒子,收到自己的衣兜里,想着下一次找机会归还。
  饭毕,天色已然漆黑如墨。
  夏谦恒先行离开,任夏夏待得久一点,又与梁枝聊了几句,这才离开。
  与梁枝在楼道挥手告别后,任夏夏叮嘱道:“今晚可能要下雨,记得把门窗关好啊!”
  梁枝点点头,“知道了。”
  晚间果然淅淅沥沥开始下起了雨,还颇有几分越下越大的感觉。
  梁枝坐在窗边,打开了叶青苑给她的文件。
  里面是关于一档叫做《不一样的家》的节目的邀请。
  这档节目梁枝早已有所耳闻,是风雨台的长青树节目,播出期间收视率常年居高不下,早在梁枝小时候,就已经家喻户晓。
  节目每一季的方式略有不同,近来这几季更是不断创新,她这季主要是邀请国内外各大设计师,为各大问题难以解决的房屋提供改造方案。
  如果作品足够亮眼,不失为打出知名度的一个好方法。
  也正好借这个机会,为国内的发展打好基础。
  简单了解了相关资料后,梁枝把东西放在一边,觉得有点疲惫,于是简单去冲个澡,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
  第二天,生物钟一早就将梁枝叫醒。
  一看闹钟,早上七点。
  梁枝揉了揉眼,看向窗外。
  夏日的雨,来势汹汹,连绵不绝。一晚上过去,仍没有要停住的意思。
  饥饿感袭来,梁枝下床洗漱一番,随便换了昨天的那身衣服,便出门准备去吃早饭。
  衣服上还沾着昨天烤肉留下的油烟味,梁枝嗅了嗅,只觉得饥饿感更甚,下楼的脚步加快了几分。
  外面地面上已经积起了水洼,雨丝落下时,细细密密激起涟漪,整个世界都仿佛置身于湿润的环境中。
  梁枝其实偏爱这样的天气,不冷不热刚刚好,穿着凉拖一脚踩在水洼上,带起的冰冰凉凉的水珠溅落脚踝,总让她忘记现在还是夏季。
  伞撑在眼前,她看不清前路,直到快要撞到人身上时,她才发现楼下不远处还站着个男人。
  还是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人。
  秦瞿没撑伞,高大的身躯倚在石栏上,浑身被雨淋了个透彻。
  他恍然不觉,手里还夹着一根被水浸湿,半死不活的烟头,夹杂着淡淡的颓然。
  再靠近一点,便能感觉到淡淡的烟草味。
  即便经历了雨水的洗礼,也挥之不去。
  感受到梁枝向他靠近,他掐灭烟头,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静静盯着她。
  男人的眸中布满血丝,眼底乌青浓重,整个人都透着不正常的憔悴时。
  当注意到这些细节时,梁枝心一惊,近乎条件反射地脱口问道:“你不会在这儿站了一晚上吧?你的车呢?怎么不在车里等着?”
  秦瞿点了下头,又摇摇头,哑着嗓子回答:“三点喝完酒走过来的,没车。”
  “……”
  梁枝听着他语气恹恹的,好看的秀眉深深拧起,无法理解他这番做法意欲为何。
  望见雨丝一直往秦瞿的脸上飘,她抿了抿唇,伞骨往那边倾斜了一下,“你在这里等着我,是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想看看你。”秦瞿眼神略有飘忽,似乎试图在她身上寻找什么痕迹,“你把我手机拉黑了,我本来想告诉你,后来实在打不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枝总觉得自己从刚才男人的语气里听出了些微的委屈。
  她深吸一口气,把伞递过去让他拿着,自己开始在兜里翻找有没有纸巾,准备给秦瞿擦脸,“你先拿这个擦擦,我待会儿上楼给你拿把伞,你赶紧找辆车回去。”
  秦瞿眼中划过几分希冀,看着她从兜里掏出纸巾:“你这是在关心我?”
  “没有。”
  梁枝一口否认。
  她动作有些匆忙,本只想拿出那一小包纸巾,却在动作间不小心带出了昨晚放进兜里的小礼盒。
  盒子从她包里跌出,里面的发夹滚落在地上,沾了雨水和灰尘。
  梁枝见状,忙把手里还未拆开的纸巾一股脑扔给秦瞿,蹲下去把东西捡起来,又就着衣摆把水渍擦干净,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才揣回兜里。
  毕竟到时候还要还给别人,不能有磕碰。
  起身时,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周身的气压变低,下一秒,手腕便被男人抓住。
  望着梁枝手里明显是礼物的发夹,他眸光变得黑沉,“他送的?”
  心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隐痛蔓延开来,秦瞿倏地觉得自己头昏脑涨得厉害,却仍强撑着表情,用质问的眼光牢牢注视着她。
  他了解她,若非极为熟络的关系,她不是那种会贸然收下别人礼物的。
  况且她还那么珍重。
  没明白秦瞿所说的“他”指的是谁,梁枝刚想回头让他松手,却忽然感觉到了自手腕传来的滚烫的感觉。
  是秦瞿的体温,高得吓人。
  “……”
  梁枝心思再次一沉,试图挣脱开秦瞿的手,扬起的声音沾染了点急切:“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
  秦瞿仿佛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无所知,即便头疼得厉害,也固执地握着梁枝的手腕不放。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再一次用逼问的语气问她:“他走没走?”
  “那个男人,我等到现在也没有等到他出来,他是不是还在你家?”
  “秦瞿你烧糊涂了?”梁枝一头雾水,感觉到手腕被他握得近乎发汗,她难受得甩了两下,努力试图甩开,“什么哪个男人?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她感觉到男人捏住她手腕的力道放轻了许多。
  正当她打算乘胜追击,从秦瞿的桎梏中脱离时,却发现随着自己的牵动,那道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向她倒过来。
  下一秒,便落入男人宽阔的胸膛中。
  ……
  一想到梁枝同夏谦恒一同远去的背影,秦瞿后槽牙便不自觉用力咬得发酸。
  雨伞被掀翻在地,雨点毫无顾忌地落在他的脊背上。
  双臂箍住怀中女人,他稳住身形,在思绪翻涌无数次后,终是颓然地将下巴搁在了她的颈窝。
  “梁枝,跟我回去好不好?”
  “……那栋房子是我买的,什么都没有变过,书架上属于你的位置也都还空着。”
  秦瞿低叹一声,嗓音越发变得暗哑,更似喃喃。
  “你想要的爱,我可以给你,如果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
 
 
第27章 .  燎原   他倏然红了眼眶。
  身体还残留着对男人拥抱的反应, 梁枝不自觉地软了腰身,迎合着他的力道。
  她没有抗拒,看似乖巧下来。
  雨水一点点浸润衣料,她穿得本就单薄随意, 如今只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潮湿黏腻的感觉, 不大舒服。
  病人终究是病人, 就算强撑着用力, 也没有办法坚持太久。
  梁枝在等。
  自知力量差距的悬殊,她怕秦瞿神志不清之下还会做出别的事,只能等着他自己放开她。
  随着秦瞿环住她腰部的力量一再放松,她缓慢从他怀里退出,弯腰去把被吹远的雨伞捡起。
  秦瞿踉跄着想去拉她, 被她巧妙避开。
  天色阴沉沉的不见亮,天际是一种近乎泥土的棕灰色,又仿佛被密密麻麻的雨丝织成的纱蒙住,天地都只剩淅沥的雨声,一切都缥缈,一切都企图将时间拉长。
  “你真的爱我吗?”梁枝蓦地开口, 声音混杂在雨声之中,落得极轻。
  秦瞿浑身震了震, 而后点头。
  他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就连呼吸也粗重许多。
  “……可是,我不爱你了。”梁枝镇静地说, 眸光一如既往的恬淡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字字残忍。
  秦瞿僵滞在原地。
  梁枝说这句话时,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默认只是在陈述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若是放在前两年, 梁枝觉得,自己可能还会有一点报复成功的快感。
  可现在她根本就不在意。
  不愿再在这种场景下浪费时间,梁枝一手提着伞,一手过去揪住秦瞿的衣袖,把他往外带。
  她怕自己现在回去,秦瞿会在她楼下再站上一天。
  身上各处都已湿透,打伞也无济于事,她索性收了伞,带着他出了小区,拦下一辆出租车。
  司机原本见秦瞿浑身湿透,不愿载他,直到梁枝承诺说赔偿车内坐垫的钱,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
  要把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男人半强硬地塞进车里,实属不易。
  特别是这人还是个病人。
  梁枝感觉自己就跟在照顾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一边确认他坐好了,一边温声提醒:“到楼下之前记得给佣人打电话,让人出来接你,我会提前和他们联系,你打过去他们就知道了……林医生还在吧?你自己记得提前联系。”
  林医生是秦瞿的私人医生,不过梁枝在家的时候不常请他,所以与他不相熟。
  她天生擅长照顾人,叮嘱得周到,说完后便要关门,却被一只手挡住。
  秦瞿手掌拦在门缝,隔着被雨水模糊的车窗,固执地盯着她。
  “最后送我一趟吧。”他近乎恳求。
  梁枝闭了闭眼,再次开门,俯身离他近了些,拿出手机同他对峙。
  按亮屏幕,那是拨号界面。
  “秦瞿,待会儿我数三下,然后关门。”
  她温温淡淡开口,语调毫无起伏,沾染些许强硬,“你要还是不让我关门,我会叫救护车直接把你接到医院。”
  顾及着车内还有第三个人,梁枝声音放低,“到时候,全江城都会知道,珩原的掌权人为了前妻,做出了那么丢人而且幼稚的事情。”
  “……梁枝。”
  梁枝看得到秦瞿的眼中映出的自己,不为所动。
  不给秦瞿思考的时间,她倒数:“三、二——”
  “一。”
  拨开秦瞿放在门框的手,梁枝干脆利落地关上车门,伸过头隔着副驾驶半开的玻璃,对司机说:“麻烦您把他安全送回去了。”
  司机不明所以地“诶”了声,被刚才梁枝的一系列动作整得有些懵,“小姑娘,你真不管你男朋友了啊?”
  梁枝不做解释,冲司机挥了挥手,“您送到就好,谢谢。”
  车窗缓缓上升,关得严严实实。
  出租车启动后,梁枝回头,用最快速度在门口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冒着雨大步跑回家。
  -
  由于天气不好,路上车辆不多,出租车司机一路畅通无阻地前行,车窗被雨打得“啪啪”作响,又被雨刮器刮得干干净净。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刷了会儿短视频,一首接一首的嘈杂音乐震响在车内,吵得秦瞿原本就发晕的脑袋愈发疼到仿佛要裂开。
  他浑身无力,只能象征性地按了按太阳穴,虚弱地出声提醒:“麻烦小声一点。”
  “啊,行。”司机见他这幅有气无力的模样,目光映出同情。
  他关了短视频软件,专心开车。
  车内一时只剩下偶尔的导航提示音。
  司机觉得无聊,路上半是好奇地又和秦瞿搭话:“小伙子,和女朋友吵架了?”
  秦瞿烧得难受,听得见他说话,却没心思回他。
  司机当他默认,于是打开了话匣子,“嗨,你也别生闷气,有什么问题就改,你女朋友看着好像对你很强势,但也是在关心你,你看她跟你说话的时候讲得多详细周全,而且一看就是温柔的人……”
  秦瞿闭着眼,听着司机的声音在耳边一直萦绕,脑内不断浮现刚才的场景。
  他无端勾了勾唇,说不上是自嘲还是别的。
  是啊,她一直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用着最缱绻柔软的声线,却如最薄最锋利的刃,在他心上缓慢划过一刀又一刀——
  说不出的疼。
  下车时,来接秦瞿的佣人见他这幅状态,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连忙把人扶回家中。
  医生赶到时,秦瞿已洗了澡换好衣服,虚弱地躺在床上。
  当问出秦瞿昨夜的动向后,他严肃地皱起了眉头:“最近那么忙,又抽烟喝酒还淋一晚上雨?不要命了?”
  秦瞿沉默着不说话。
  医生见他这副模样,也明白他此刻听不进去他的建议,例行检查完后,严肃地勒令他卧床休息两天,又去与佣人嘱咐了一会儿,便离开。
  这样折腾了许久,秦瞿烧总算退了下来。
  佣人知道秦瞿此刻情绪不太好,知趣地将冲好的药放在床头柜,帮他将窗帘打开了一点,便安静地退开。
  走时,她一不小心碰倒了办公桌角落上斜靠着的相框。
  好在房间里铺了厚厚的地毯,玻璃相框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仍然毫发无伤。
  秦瞿注意到了佣人的小动作,在看清她手里拿的是什么时,眼中闪过别样的情绪,让人拿过来。
  相框有些重,边角锋利且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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