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收到暗示，一个眼神扫过去。
王小松赶紧弯腰，将托盘递上来。
康熙抓了一大把塞进他口袋里，帮他拍了拍腾出位置，又去抓。
一连抓了好几把，托盘上的金锞子少了一半，终于停手了。
又见底下的儿子都在看他，康熙拍了拍六儿子，示意他回去。
再转头看向一旁的皇后，一脸正色道：“皇后也去园子里小住一段时日，把火娃和水娃带上，他们还没出过宫，也让他们看看宫外的景色。等三月底宫里事务多，再回宫主持选秀。”
三阿哥几人表情再次垮了。
没进学的弟弟也带上，他们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唾手可得的机会是自己回绝的，现在能怪谁？
回到自己的位置，五人还恍恍惚惚。
目光来回在胤祜和胤祐之间穿梭，细想这一年来，他们的待遇不说比胤祜，却是连胤祐都比不过。
几人不由沉思问题出在哪里。
最听话的孩子有好待遇，最不听话的孩子还是有好待遇。
只有他们这些夹在中间的，以前乖乖听话未必有奖赏，如今犯个错就吃尽苦头，该去哪里讲道理？
有点想不通，自己纠结上了。
等他们领回压岁钱，还是如约拿给胤祜。
“你们自己拿着吧，我已经兜了很多了。”胤祜不太好意思拿，他们已经很惨了，压岁钱就留给他们吧。
“六弟，是哥哥误会你了。”三阿哥的思想逆转，总觉得自己对不起胤祜，“压岁钱说好给你，就不能反悔。”
“六弟收着吧。”五阿哥道。
胤祜拍了拍自己的小兜兜，这几年养成的惯例，每个除夕都要带个大兜兜来装压岁钱，一个人能兜一半。
他的压岁钱多，又是自己坑了人家，再收割他们的压岁钱就太不要脸了，胤祜朝大阿哥一抬下巴。
“给大哥吧，当我们给两个侄女的压岁钱。”
“行，给两个侄女吧！”三阿哥马上就答应了，六弟不想拿，他们也不是输不起，给两个大侄女最合适了。
另四人也没有意见。
“哥哥替她们收下了。”大哥也不跟他们客气，他嘿嘿一笑：“明年过年，她们就能走路能说话了，到时候给你们拜年！”
“明年更像皇阿玛。”四阿哥道。
“老四，你的嘴怎么那么讨厌？”大阿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
守完岁，康熙二十六年拉开了序幕。
所有人都困倦得不行，太子顺手把自家弟弟拐带回毓庆宫了。
和往年一样，皇后搬去了坤宁宫。
钟粹宫的两个弟弟都三岁多了，这几年康熙一直装傻，绝口不提给两个孩子挪窝的事，硬是将两个孩子塞给皇后养，她是嫡母，两个孩子就算养在钟粹宫，也不算她的养子。
两个小孩子被养得挺乖的，穿着一样的衣裳，像两个红包成了精，能跑能跳的，大年初一他们早早地醒来，让宫人带他们去毓庆宫找哥哥。
昨夜他们也有守岁，只是年纪小睡了过去，也无人叫醒他们。
这不，一大早就去找哥哥。
胤祜蒙在被窝里，任凭两个弟弟怎么喊，他就是不肯起来。
他闭着眼睛威胁两个弟弟：“你们再闹个试试！下半年你们都要进学了，乾西五所只剩下四所和五所空置，按年纪有胤俄一个位置，水娃就没地方住了。再闹就别指望我收留水娃。”
火娃胤禟和水娃胤祹今年该入学了，胤祜入学前搬去了阿哥所，他们也得搬，但阿哥所不够住，最小的胤祹只能跟别人挤一挤，这小子精明着呢，早就说过想跟胤祜住一起。
这不，一威胁就是一个准。
水娃马上就安分了。
火娃不干了，“也要收留我！”
他也想跟哥哥一起住，想想未来六哥带着水娃弟弟住，他一个人住隔壁，他就委屈想哭，他不想一个人住。
火娃小嘴一扁，要哭不哭的。
胤祜仍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哥哥，威胁起弟弟来半点也不心软。
“现在安分我还能考虑一下，你要是再吵，以后连门都不许你进！”
两个弟弟都安静了，还排排坐。
昨夜睡得晚，太子注定逃不过早起的命运，一大早就冒着风雪跟康熙到处跑，忙完已经是中午了，先回屋把朝服换了下来，又在火盆前把身子烤暖了，终于活了过来。
“橙玉，小六起来了吗？”
“还没起来，两个小阿哥早上就过来了，也在他屋里。”
“孤去看看。”
太子蹬上靴子就走。
原以为两个小的会打扰弟弟睡觉，结果他们坐在火盆前乖得不得了，见太子进门，还捂着嘴示意他不要说话。
太子嘴角一扬，自家弟弟对付小孩挺有一套。
以前治胤祈，现在治两个小的，一个赛一个的乖。
在两个弟弟谴责的目光下，太子把胤祜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已经中午了，赶紧起来，免得晚上睡不着。”
胤祜面无表情地坐起，两个小的赶紧凑了过来。
“六哥，我们都很乖。”
“六哥，是太子哥哥吵你。”
“嗯，你们很乖。”
胤祜随口的一句肯定，就让两个小的咧嘴直笑。
下午的家宴也要粘在哥哥身边，往大孩子堆里凑，被大阿哥和三阿哥两个坏哥哥把脸捏红了，要哭不哭的，往胤祜身边躲。
“别欺负他们！”胤祜拍开俩人的魔爪，再朝着另一个方向下巴一抬，“那边还有个弟弟，随便你们欺负！”
另一个弟弟胤俄瞅着他们这边。
他没有玩伴，钮钴禄贵妃不许他去钟粹宫，除了各种宴席，其余时间碰不到火娃和水娃，和其他哥哥也不熟。
眼见火娃和水娃混进了大孩子堆里，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这边，也想跟这些大哥哥一起玩，可惜没人带他。
随着胤祜一指，另几个哥哥看了过来。
胤俄的眼神立马就亮了三分，哥哥们在看他，是不是想带他玩？不，是不是不重要，重要是他觉得是。
他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胤祜：“……”
这傻孩子送上门来找虐吗？
如他所想，这个弟弟一来就落入了魔爪。
大阿哥和三阿哥这两个无良哥哥，三两下就捏得人家小脸通红，偏偏这个傻弟弟还很开心，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一口一个大哥和三哥。
这波操作胤祜看不懂。
看看胤俄，再看看火娃和水娃，这两个弟弟才是正常状态。
火娃和水娃不敢靠近两个坏哥哥了，还缩在胤祜身边用一种看坏人的眼神看他们，顺便同情了一下胤俄。
三阿哥复原能力强，已经满血复活了，还在跟大阿哥吵嘴：“大哥还不收手？回头钮钴禄贵妃找你算账。”
大阿哥道：“你先动的手！”
三阿哥究竟有多坏？
他一转头就是教坏胤俄：“小胤俄太乖了，哥哥告诉你，捏脸就是爱，三哥太喜欢你了所以捏你的脸。改天你去大哥那里，去捏两个小侄女的脸。表达一下当叔叔的对小侄女的爱。”
大阿哥的脸马上就绿了。
他娘的，吵不过他就对他两女儿下手？是人吗？！
四阿哥在喝汤，差点一口喷出来，汤没喷出来，把自己呛到了，他弯着腰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
太子吃瓜看戏，不发表意见。
胤祈也是个不安分的，双手赞成。
“胤俄弟弟，大哥哥家的大格格长得最像皇阿玛，你喜不喜欢皇阿玛？你额娘有没有跟你说过要讨皇阿玛喜欢？你多去大哥家表达一下对大侄女的爱意，皇阿玛肯定会高兴！”
胤祜眼神复杂，岁月是把杀猪刀，以前被他忽悠得找不着北的小七胤祈，现在学坏了，会忽悠更小的弟弟了。
现在是谁小谁被忽悠。
看看蠢蠢欲动的胤俄，再看看身边两个没上当的弟弟，胤祜心里总算有点安慰，这两个弟弟只信他的忽悠。
胤俄信得不要不要的，看向三阿哥的眼底在发亮。
“胤俄别信老三的，他不是好人。”大阿哥舍不得自家女儿被捏脸，赶紧纠正胤俄：“小孩子的脸不能……”
话说到一半，胤俄扭头望着他。
水汪汪的眸子写满了信任。
大阿哥像被掐住了脖子，后面的“捏”字他没脸说了，他自己刚掐了人家的脸，还让他怎么开口？！
他赶紧改口：“小侄女是姑娘家，胤俄是男子汉。男女有别，不能一起玩，也不能背着大哥去找她们！”
三阿哥岂能让他如愿？赶紧就来拆台了。
“大哥这就是你不对了，小孩子分什么男女？你满了八岁还到启祥宫借宿，六弟下个月就满七岁了，昨夜还宿在毓庆宫。胤俄弟弟还没满四岁，看一眼你家女儿会怎么样？”
“大哥小气！”五阿哥鄙视他。
“三哥说的对。”胤秚也道。
四阿哥和胤祈也支持三阿哥，五人同一站线。
大阿哥恨恨地指着他们，“你们给我记着，下一代人里我家两个格格最大，以后你们生一个欺负一个！”
“大哥是在吓唬谁呀？当我们几个是吓大的？”
胤祈冲他翻白眼，根本不受威胁，“等我以后有了孩子，大哥应该快抱孙子了吧？有的是机会欺负回去，大家走着瞧！看你家孩子厉害，还是我们几家的孩子厉害，我就不信我们几家孩子那么没用，几个打不过一个！”
三阿哥有几个同盟，太子兄弟吃瓜看戏，胤祐事不关己，另两个小的还在瞪他，大阿哥看了一圈，只能认栽。
谁让他孤立无援？
这一群倒霉弟弟，没一个听话的。
……
胤俄回到延喜宫，钮钴禄贵妃看着儿子的脸，都快心疼死了。
“告诉额娘，谁捏你脸了？”
胤俄还骄傲上了：“大哥和三哥，他们最喜欢我了。”
钮钴禄贵妃：“……”
她还没问什么，胤俄已将几人的话一股脑地倒腾出来了，完后，他还顶着红彤彤的小脸等待夸奖。
“胤禟和胤祹没有我招人喜欢，没人捏他们的脸。”
钮钴禄贵妃脸都气红了。
没人捏胤禟和胤祹的脸，是有人护着他们，她气大阿哥和三阿哥欺负胤俄，也气胤祐不护着胤俄。
“胤祐那个不中用的，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骂完胤祐，钮钴禄也教儿子：“对，去捏两个侄女的脸！大阿哥喜欢你，你也要喜欢两个侄女，才对得起大阿哥对你的喜爱。”
“我记住了，过几天就去捏！”
胤俄本来就信了几个哥哥的忽悠，得到钮钴禄贵妃的肯定，更是深信不疑，暗搓搓地决定隔几天就要捏一次。
大年初二，钮钴禄贵妃就拿胤祐的额娘开刀了。
对方只是个小常在，又住在延喜宫，反抗能力几近于无。
戴常在在雪地里站了半天，当天夜里就病倒了。
钮钴禄贵妃说是晦气，不允许请太医，只让人去太医院抓了几副药，喝了三天也不见好转，还一病不起。
胤祐忍了三天。
戴常在一直劝他息事宁人，眼见她已经烧糊涂，他忍无可忍，红着眼眶离开，跑到坤宁宫求助。
这是胤祐头一回主动求见，皇后宫务繁忙，不知道延喜宫的事，关切道：“小八怎么红着眼睛？”
不管有没有真心，表面功夫总是到位。
“求皇额娘救救我额娘。”胤祐带着哭腔跪在地上。
“有话起来说。”皇后向红玉使了个眼色，红玉赶紧扶他起来，拉着他坐下，又给他倒了碗热奶茶。
“谢皇额娘。”
胤祐吸了吸鼻子，他没动桌上的奶茶，眼里依然含着泪意，“额娘病倒了，求皇额娘找个太医去看看她。”
额娘还要在钮钴禄手下讨口饭吃，即使钮钴禄贵妃不允许请太医，他也不敢告状，只能求个太医去看看。
他不说，皇后也没问。
“让小泉子去太医院走一趟。”皇后指了个二等太监去跑腿，又安慰了胤祐一句：“小八别太担心了，等太医过去看了就好了。”
“多谢皇额娘关心，儿子放心不下额娘。”
“那你回去吧，有事再来找本宫。”
从坤宁宫离开，胤祐第一次意识到他缩在龟壳里未必有用，皇阿玛偶尔夸他两句，也是靠别人的衬托。
但实际呢？他连额娘都护不住！
他的处境比不过养在皇后膝下的胤禟和胤祹，连胤禩也不如，胤禩的额娘也是个常在，却不会有人因为胤禩的表现去对付他额娘。
或许他该改变点什么。
他不能再缩在壳子里，就指望皇阿玛施舍的一点目光了，根本没用，除了捡点漏，又不能改变他的处境。
他希望自己能少受点辖制，也不想害额娘吃苦头。
除了皇阿玛那里，皇额娘也同样重要，后宫是皇额娘说了算。
想搭上皇额娘，最便捷的路子是从六哥身上下手。六哥能拍开大哥和三哥的手去护两个弟弟，换成他自己呢？
别说他当时不想护着胤俄，也不想得罪大哥和三哥。
就算他想护，他该怎么办？
胤祐开始反省了，当惯了独行侠，他没办法跟别的兄弟打闹成一片，就连保护弟弟，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
戴常在烧了三天，这场病来得很凶险，第二天才有所好转，人是救回来了，却元气大伤，要休养半个月。
胤祐记恨上了钮钴禄贵妃。
钮钴禄贵妃也因着他去求皇后请太医，认为他下了自己的脸面，更不待见他们母子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