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都听表哥的。”
两人并排走的时候,容衍感觉他的手指被有意无意蹭着,他本来心里没什么,这会儿却有些不自在。
“表弟,你最近好吗?”
昭庆摇头,垂眸落寞道:“我一个人待在府里,除了看书,也没有什么别的玩乐了。”
容衍想到她的身世,心里又生出怜惜。
“表哥给你做些好玩的东西,荡过秋千吗。”
昭庆:“嗯。”
“甩陀螺呢?”
昭庆仰着小脸,疑惑道:“那是什么?”
“那个啊,很好玩的东西,回头我教你。”
“嗯。”昭庆轻轻眨了一下眼,看着容衍的侧脸,小声道:“表哥,我想听你讲故事。”
“嗯?你想听什么故事?”
昭庆眼也不错地盯着他:“我想听情感动人的故事。”又补充道:“牛郎织女那样的。”
容衍突然顿下脚步。
昭庆:“表哥?”
林其也在同时道:“衍衍,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不想伤害昭庆,就一定要早点跟她说清楚。”
“衍衍,衍衍……”
容衍都快纠结死了,他当然是想说的,可是一对上表妹的脸,他就说不出口了。
林其加重了语气:“衍衍,长痛不如短痛。”
星际观众们也纠结。
一方面他们觉得衍衍太小了,真的,非常,非常不适合早恋。
可另一方面,表妹也真的,非常,非常柔软惹人怜啊。
好难抉择啊呜呜呜呜呜呜。
容衍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选择先带表妹进茶楼。
虽然说茶楼一般聚集在京城北边,但其他方向也是有的,只是数量比较少。
容衍选了一家高档茶楼,带着人径直去了二楼包厢,还让其他人都守在门外,随后反手关上房门。
昭庆紧张又欢喜地绞着手帕,小声唤:“表哥……”
容衍坐在昭庆对面,深呼吸,吐气,深呼吸……
“表妹。”
“嗯。”
“我……我……我有……”
啊啊啊啊,他说不出口啊,这样真的显得他好自恋的〒▽〒。
昭庆不明所以:“表哥,你怎么了?”
容衍心虚地移开目光,磕磕巴巴道:“我,我前几天听说了一个事。”
昭庆笑道:“什么事啊,让你这么紧张。”
“我,我听说户部侍郎的儿子娶了正妻,然后,两家是姑表亲。”
这话太有指向性了,昭庆一下子红了脸,羞答答道:“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容衍不敢看她,心一狠,牙一咬道:“我觉得好别扭,表妹也是妹妹,哥哥娶妹妹算怎么回事,我个人接受不了。”
昭庆刚刚还绯红的小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表哥……”那声音颤巍巍的,让人联想到风雨中的小白花,下一刻似乎就要从枝头坠落。
容衍不敢看她,继续道:“我第一次见表妹,就觉得与表妹有缘。”
昭庆猛的抬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犹如落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
然而熟悉的声音再次想起,打破她最后一丝幻想。
“虽然我与表妹异父异母,但心里却是恨不得拿表妹当亲妹妹看待,想要呵护你长大,看你将来觅得如意郎君,生儿育女,幸福美满。”
此话落地,厢房内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昭庆轻轻一眨眼,眼泪就毫无征兆落下来。
容衍感觉他现在比木头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动也不敢动。唯有耳朵高高竖起,听着周围响动。
良久,他听见了一道低低的抽泣声。
他赶紧抬头,才发现昭庆已经哭成了泪人,死死咬住唇,才没让哭声泄露出来。
若不是他耳朵尖,也注意不到。
容衍慌张地走到昭庆身边,拿出手帕想给她擦泪,然而手伸到半空又顿住了。
他抿唇,哑声道:“……表妹,对不起。”
“先前表哥不知分寸,是表哥的错。”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表哥能给你的,一定给。”
林其心里一咯噔,直觉不好。
昭庆原本是无声流泪,这会儿听到容衍的话,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再也忍不住哭出来。
“昭庆什么都不要,昭庆只想要表哥。”她毫无征兆地一把抱住了容衍,靠在容衍的肩头呜咽。
“表哥,我们又不是亲兄妹,有什么关系。天底下表哥娶表妹的多了去了,你为什么不能娶我。”
容衍浑身一僵,斟酌道:“我心里别扭,你明白吗。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姻亲关系。”
“更别说,我待你就如亲妹,我”
容衍后脖子被用力一拉,眼前出现昭庆那张放大的,犹带泪痕的脸……
林其大惊失色:“不行——”
星际观众们:
“啊啊啊啊啊啊啊,停下,快停下,不能这样。”
“不可以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来个人呐!!”
旁观者都快乱了套了,当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容衍手上用力一推,再回神时,昭庆已经被他推到在地。
他懊恼不已,伸手去拉她:“表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昭庆脸色红白交加。眼泪止不住的掉,羞恼着一把拍开他的手,捂着脸哭着跑出了厢房。
守在外边的成嬷嬷等人,立刻追随主子而去。
巧儿他们看着容衍,表情复杂极了。好像在说:万万没想到您是这样的殿下。
容衍:……
容衍艰涩道:“你们跟上去,保护表……县主安全回府。千万不能出什么意外。”
“是。”
容衍重新关上房门,一个人坐在厢房里发呆。
他怎么也没想到昭庆居然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昭庆怎么可以……
昭庆是个女儿家啊。
但他也不对,他反应太过激了,怎么也不该把表妹推倒在地。
可当时那种情况,他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心里生出来的全是抵触情绪。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容衍使劲搓脸,只觉得脑壳好痛。
林其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打扰他,最后决定还是让容衍自己静一静。
容衍一直等到巧儿他们回来,确认了昭庆平安回府,他才离开茶楼回宫。
路过仁寿宫主殿的时候,容衍脚步一顿,犹豫再三,还是进了主殿。
太后见他垂眉耷眼的样子,心下生奇,面上不动声色道:“累了?”
容衍点点头:心累。
他走过去,依赖地靠在太后身边。
太后:……
太后偷偷挪了挪,还是没避开,只能算了。
太后挥手让其他人退出去,然后继续看她的佛经。
半晌,耳边才响起小孙子的苦闷声:“皇祖母,我今天遇到表妹了,我跟她说清楚了。”
太后的目光从佛经上,移到容衍身上。
“但是我不好,我把表妹弄哭了。皇祖母,我感觉我好像是个小混蛋。”
太后默了默,安慰他:“现在当小混蛋,总比以后当大混蛋好。”
容衍:失落自责的情绪,突然就有点卡壳。
太后拍了拍小孙子的脑袋:“小七,你做得是对的。”
“……嗯?。”容衍心里有好受一丢丢。
至于其他的细节,事关表妹的声誉,容衍就让其烂在肚子里了。
容衍在宫里休整一天之后,仍然满脑子愁绪,干脆又跑工地去监督进程。
太后思量再三,还是不放心,派人去打听昭庆的情况。没想到底下人带回来一个让她心惊的消息。
昭庆病了,高热不退。
为昭庆治病的大夫说县主病在心里,心结不解,这病就难好。
太后眼皮子突突地跳,心里只叹孽缘,把小孙子翻来覆去斥责了一通。
好好一个小姑娘,把人弄成什么样子了。
太后派人传话,召容衍回来。要他去安慰昭庆。
其他的事都先放一放,眼下是昭庆的身体要紧。
林其却不赞成。
小姑娘心里本来就有容衍,人在病中,对心上人的一举一动都会无限美化。容衍此时过去,岂不是火上浇油。
容衍纠结:“可是表妹是因为我才病了,我不过去看看的话,也太没良心了。”
林其严厉道:“你真为你表妹好,就让她借此机会,彻底断了对你的念头。”
再没有什么,比生病了,心上人还不闻不问,更能浇灭一个人的热情。
道理容衍都懂,但还是放不下。这无关其他,只是身为一个人本能的人性而已。
最后林其退一步,“你私下怎么做都可以,但明面上,要让你表妹以为你什么都没做。”
容衍:诶,这个主意行。
容衍搜罗了一大堆退热的药材,名贵的,常见的,还有京城里有名的老大夫,都以太后的名义,往郡主府送去。
他时刻关注昭庆那边的情况,然而并没有好转,昭庆的病情反反复复,始终不见好,再这么下去,底子都得弄坏了。
明玄帝知道后又急又气,忍不住把小儿子叫过去,呵斥一顿。
容衍愧疚不已,最后跟林其一商量,半夜翻墙进了郡主府,在窗外用口琴吹奏抒情的曲子。
其他人自然听到了琴声,成嬷嬷迅速跑过去,看到容衍,气不打一处来。
“七皇子,县主已经成这样了,你还不肯放过她吗?”
容衍透过窗缝,看到了床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少女,又愧又悔:“成嬷嬷,我从来没想过伤害表妹。现在也没其他法子,你让我试试吧。”
含鹊看了一眼七皇子,又回头看了一眼县主,最后大着胆子道:“成嬷嬷,让七殿下试试吧。”
容衍也期期艾艾地看着成嬷嬷。
成嬷嬷:“……哼。”
成嬷嬷转身回了屋。含鹊跟了两步,又回头:“奴婢约摸是明白殿下的意思,所以奴婢大着胆子,求殿下给个痛快。”
“既然殿下决定抽身,就请您一定要离得干净利落。”
容衍明白她的意思,捏紧口琴对她点了点头。
含鹊松了口气,又不免为自家县主难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真是叫人无可奈何。
屋门关上,窗户却从里面稍微打开了一点儿。
容衍站在窗边,夜风撩起他的衣摆,更添几分寂寥。
悦耳动人的旋律伴着凉风,一起进了室内。
昭庆病了,她知道。身上时而冷,时而热。周围人的声音都模模糊糊的,离她远去。
到处都是黑漆漆,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她看不到身后,更看不到前路,突然左脚绊住右脚,身体骤然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好疼……
祖母,昭庆好疼……
“……祖母,祖母……”
床上的少女无意识地呢喃着,成嬷嬷心疼坏了,跪在床边,握着少女的手,哽咽道:“县主,县主你快醒来吧,老奴求你了。”
含鹊拿了热帕,擦拭少女额头的汗。
“成嬷嬷,县主这样不太好,奴婢去请太医过来给她瞧瞧。”
“快去快去。”
容衍听到里面的响动,停了下来,刚要说什么,里面却传来成嬷嬷冷冰冰的声音:“七皇子,还请您继续。”
容衍:“……好。”
他握着口琴认真地吹奏,他有话不能言,只能借由曲子表达他的愧疚和担忧。
一曲毕了。
林其道:“衍衍,你试试换一首欢快点的曲子。”
容衍:“这……”
“听我的,试试吧。”
“那好吧。”
窗外的曲子一改之前的平缓抒情,这会儿雀跃又欢快,成嬷嬷猝不及防听到,差点一个趔趄。
她眉头微蹙,有些不满。却惊讶地发现县主的表情和缓了许多。
昭庆在一片黑暗中哭泣,此时,她最敬爱的祖母,身披霞光,破开一切黑暗,来到她身边,温柔地把她带进怀里,抚摸着她的脑袋,问她:“祖母的乖囡,这是怎么了?都哭成小花猫了。”
昭庆愣住,而后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倾斜而出,放声大哭。
“祖母,祖母……”
成嬷嬷看到嚎啕大哭的昭庆,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哄着她,幸好这个时候太医来了。
对方给昭庆号脉,又检查了一番,沉吟道:“县主郁结于心,现在借着梦境,抒发心里的情绪反而是好事。”
成嬷嬷傻眼了,“这,这是不管了,任由县主这样?”
太医:“眼下顺其自然为好。”
成嬷嬷:……
含鹊在成嬷嬷的示意下,把太医请到耳房,以应付突发状况。
她们关上房门,又拿屏风挡着,才拿热帕给昭庆擦拭汗湿的脖子,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