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近来是越发英气逼人了。”
少年人颔首:“贵妃娘娘谬赞了。”
明玄帝看着他们:“先坐吧。”
然后偏头对皇后示意,皇后点了点头。她身边的嬷嬷打了个手势,宴席上顿时传来一阵清越的乐声。
容衍有些好奇,他没看到奏乐的人,却又惊觉乐声仿佛在耳边。
众人都很安静,所以乐声透过直播,传入了星际人的耳朵。
很新奇的曲子,当即就有人录了下来。
一曲终了,明玄帝说着每年都会说的祝词,其他人非常捧场,都像第一次听似的。
容衍觉得很稀奇,因为他是真的第一次听,觉得父皇好棒。
明玄帝说完之后,太子也跟着说了一段祝词,文绉绉的,但中心思想概论一下就是,希望新的一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祈盼父皇母后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顺贵妃和惠贵妃又称赞了太子几句。
然后由二皇子接着三皇子这般,跟着说祝词。
容衍本来在惊叹皇兄们都好聪明,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也是父皇的儿子,他也要说的,可是,可是他不会啊。
正当容衍着急忙慌的时候,庄妃突然凑近他,耳语几句。
巧儿虽然听不真切,但见状也猜到发生了什么。
【本宫自会教导衍儿祝词,就不用你插手了。】
就是这样事情逼近眼前才教?!
巧儿心中生愠,暗恨自己大意了。
容衍此刻对庄妃娘娘感激地不得了,如果没有庄妃娘娘,他今晚肯定出大丑了。
六皇子不算流利的说完祝词后,轮到容衍。
小团子起身,像模像样地给明玄帝和皇后行礼,然后奶声奶气道:“儿臣恭祝父皇身体康健,福如东海,皇后娘娘balabala……”
也难为他能记住,不过跟庄妃给他说的,还是漏了几句,好在没什么影响。
明玄帝微微颔首,让他落坐。
皇后这时候端着酒盏起身,在座妃子们也跟着照做,“臣妾祝皇上,万事如意,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其他妃子齐声应和,还挺有气势。
皇子公主们没有出声,不过也都站了起来。
明玄帝举酒与他们共饮,皇后落坐,其他妃嫔,皇子公主们才缓缓坐下。
这个时候,舞女入场,在乐声中翩翩起舞。
明玄帝率先动了筷子,其他人也才跟着动筷。
容衍看着场中跳舞的“姐姐们”,脸上也露出笑,她们跳舞跳得真好看。
舞姿曼妙,身段婀娜,连相貌也是不俗。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呜呜呜呜,老子好酸啊。”
“我已经原地化身柠檬精了,这些美女我一个个看都看不过来,皇帝却一个都不珍惜!!!”
“我跟你们讲,不止在场的美人是皇帝的,这些乖巧有礼,俊俏美丽的孩子也是皇帝的呢【微笑 】 【微笑】【微笑】 ”
“………憋说了,我心痛。”
观众们聚众恰柠檬,小团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美人跳舞。
他想,这个时候如果娘,空空哥哥,乔乔哥哥,伊洛姐姐,缇娜姐姐也在就好了。
好东西就是要分享哒。
“七皇子看起来很喜欢这些跳舞的美人。”舞女们退下时,殿内突然响起一道女声。
众人的视线瞬间落在容衍身上,小团子面皮薄,小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半低着头,不敢吭声。
庄妃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不轻不重道:“孩子小,自然看什么都稀罕。哪怕是尾鱼,也能瞧上许久。丽妃又不是没养过孩子,连这个都不知道?”
丽妃脸色一变,随后挤出一个笑:“妹妹近来很有经验啊。”
庄妃斜睨着她:“经验算不上,只不过上了心,有些事自然而然就记住了。”
丽妃像听不出来似的:“妹妹说得可不是,孩子是自己的,当然要事事上心了。”
庄妃捏着筷子的手一顿,眼睑垂下,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少顷,她抬眸直视丽妃,笑了:“姐姐这话也不全对。上不上心跟孩子是不是亲生的没多大关系,不然也不会……”她顿了顿。
丽妃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还以为庄妃没话了,有些得意。
就听庄妃道:“端凝一个人的确寂寞,虽然她性子霸道,不过她要想找人玩,也可以来宜兰宫。不管怎么样,衍儿也算她的兄弟。”
这话可就微妙了,弟弟偏要说成兄弟。
丽妃脸色忽青忽白,连假笑都维持不住了。
皇后越听越不像话,赶紧打断她们,说了一段场面话,这事才算过去。
明玄帝饮了一盏酒,后半场的时候,提前离席。众人也顿觉索然无味。
等到这场家宴散场,妃子们三三两两离开。
“今天真是吓死我了,丽妃娘娘可不好惹。”
这话一出,引得同行妃子嘲笑。
“真是个蠢货。”有人讥讽道。
“你们干嘛骂我。”
最先讥讽人的妃子笑笑:“没骂你,不要自己代入。”招呼同伴:“走了。”
“可恶,她明明就在骂我。”
“行了,少说两句吧,回去再说。”
那被骂了的妃子不依不饶,回去后缠着同伴,非要问个明白。
同伴被她缠得没法子,叹了口气,小声跟她道:“这事我们私下说说就行了,别拿到明面上说。”
“嗯嗯,我记下了,你快说吧。”
“今日丽妃跟庄妃的过招,明显是庄妃赢了。你别急,听我跟你细说。”
“丽妃在有端凝公主之前,曾经生下过一个皇子,不过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连排位都排不上。然后你再去回忆一下庄妃娘娘今晚说的话,你就知道谁赢了。”
之前被骂了蠢货的妃子:…………
“啊,那她们果然没骂错我。”
同伴:???
重点是这个吗??
同伴无语道:“今天累死了,熄灯睡觉。”
“喔喔。”
“蠢货”妃子心里却在想:这么一对比,那的确是庄妃娘娘更不好惹一点啊。
算了,以后两位娘娘都避着走吧,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第二十一章
新年后,小团子就待在宜兰宫不出门了。
外面太冷了,寒风吹在小脸上跟刀刮一样,巧儿给他的脸上抹了香香的膏膏,脸上就没那么疼了。
“衍儿。”
容衍在侧殿骑木马,听到熟悉的声音,就利落的从木马上下来,哒哒哒跑到门口,仰着小脸笑迎道:“庄妃娘娘,你来了。”
庄妃温柔地“嗯”了一声,竹香上前递给巧儿一个食盒。
巧儿接过,放在一边的案几上。
庄妃牵着容衍的小手走向桌案,问他:“今天早上起来背书了吗?”
“背了。”小团子奶声奶气道。
庄妃好整以暇看着他,小团子清了清嗓子,大声背起来:“召南鹊巢。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庄妃点点头:“不错,都背对了。”
小团子嘴角忍不住上扬。庄妃没打击他,而是问道:“可知道这些话的意思。”
小团子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好意思道:“懂一点点,但不是很懂。”
庄妃秀眉微挑:“无妨,说来听听。”
小团子抿了抿嘴,脑子里过了一遍思路,而后缓缓道:“第一段里的鳲鸠指布谷鸟,它们自己不筑巢,会去住喜鹊的巢。所以第一段意思就是,喜鹊筑了巢,鳲鸠来居住。”
庄妃不语,眼神示意他继续。
小团子开了头,后面就好说多了,软乎乎道:“喜鹊筑成巢,鳲鸠来住它。女子要出嫁,车队来迎她。喜鹊筑成巢,鳲鸠占有它。女子要出嫁,车队送走她。喜鹊筑成巢,鳲鸠住满它。女子要出嫁,车队成全她。”【注】这些庄妃娘娘给他讲过,方便他背诵。但是容衍其实并不理解,喜鹊筑巢鳲鸠居住,跟女子出嫁有什么关系。
他不明白,所以虚心求教。
庄妃没有忙着跟他解释,而是说起了鴒鸠。
“世人多骂鳲鸠无耻,却不知鳲鸠也有美德,谓之“均一之德”。”
“鳲鸠喂自己小鸟的时候,从来都不偏颇,保证让每只小鸟都吃到一样多的虫子。”
小团子小嘴微张,很是惊讶。
庄妃并不意外他的反应,不急不缓道:“喜鹊自冬历春功著,乃有此巢窠。亦指国君积行累功,勤劳,乃有此爵位维。”【注】“鳲鸠居鹊巢。犹如夫人往处之。今鳲鸠居鹊之巢,有均一之德,以兴夫人亦有均一之德,故可以配国君。”
“我这么说,你懂了吗?”她是笑着的,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
小团子犹豫一会儿,才轻轻点了一下头,看上去底气不足。
庄妃见状,眼里有了些暖意,“没事的时候,自己再琢磨琢磨。”
这次小团子点头点得可快。
庄妃哼笑一声,看了一眼侧殿的摆设,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殿内温度也不高不低,确定底下人没有偷懒,才缓缓离开。
庄妃离开后,巧儿把另外三个宫人支走,请示了容衍之后,打开了食盒。
里面是几道可口的点心,还有鱼蓉汤。
“殿下这会儿吃吗?”
容衍咧嘴笑道:“嗯。”
巧儿给他把食物摆出来,小团子伸手握着勺子小口小口吃起来,动作间袖子扯动,露出了手腕上的小银镯。
那是初一那天庄妃娘娘给他的,容衍很喜欢,晚上的时候,他都会故意露出来让娘和空空哥哥看。
这段时间,庄妃娘娘待他好,让他几乎忘了曾经受过的委屈和苦楚。
林其他们不希望幼崽陷在负面情绪里,也无声纵容他跟庄妃来往。
只有乔不太乐意,幼崽真的太好骗了,不止幼崽,林其也是。
还心理专家呢,一点儿都不靠谱。
他心里气不过,就开始给林其的通讯设备发小论文,把对方从头批评到脚。
刚刚送走一名患者,才看到消息的林其:……
他沉默片刻,给乔发了一段话:“一个人的肢体语言和微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他不知道庄妃为什么对幼崽转变了态度,但是现在种种迹象表明,她待幼崽是真的好。
他当然希望幼崽能在一个良好的环境里长大,而庄妃显然能提供这一个环境。为什么要拒绝呢。
小团子在宫里过得挺好的,时间眨眼间就过去了。
小岭村。
凌晨,外面又冷又黑,唐家人已经悉数起来,大包小包背在身后,唐药郎关上院门,并未上锁,借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小小的院子,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走吧。”他匆匆丢下一句,就头也不回地率先走出去,赵翠荷带着孩子们紧跟其后。
与唐药郎的沉重不舍相比,赵翠荷母子三人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平静。
他们步行到了镇上,那里早有马车等着,一家四口进入马车,车帘放下阻挡了大半的寒气,他们终于感到了一点温暖。
唐宜靠在母亲身上,伴随着马车的摇摇晃晃,渐渐睡过去,小脸上是轻松的浅笑。
唐阳也闭上眼睛休息。
爹说,他们以后就在某个小镇上居住了,做点小生意,爹还要送他去念书。
背井离乡其中种种不容易,但因为借了一点小小的关系,也就变得不那么难了。
从今以后,他们就彻底告别过去,迎接崭新的生活了。
表弟,我们因你生活陷入困境,但同样也因你重获新生。此后,我们再不相欠了,也愿我们再不相见。
马车不停歇地向前跑,太阳升起时,将它拖了长长的影子。
辛勤的人们起来忙活好一阵了,刚刚停下来喘口气时,小岭村的村子里响起了一道惊呼声。
人们聚拢在唐家院门外,院门大敞,院内除了一些笨重的物什,水缸石桌之类的,其余的都没了,空空荡荡的看着好不冷清。
“唐药郎他,这是带着一家人走了?”
不能吧。
众人惊疑不定,离了村子能去哪儿啊。总不能唐家去京城了吧,可真要去,早就该去了,何必等到现在。
“唐家离开需要路引的,这事绕不过村长,我们去问村长就是了。”
“对对对,我们去问村长。”
一行人一窝蜂去了村长家,最开始来找赵翠荷的妇人,讪讪地把唐家的院门重新关好。
村长像是早料到他们会来一般,吧嗒了一口旱烟,淡淡道:“啊,唐药郎啊,他们的确走了。”
“真走了?之前都没听到消息啊。”
“对啊,也没见唐家有什么征兆。”
“不不不,这么说来还是有征兆的,前些日子唐药郎不是找人给他爹娘和妹妹修缮了坟地,还重新立了墓碑。”
“我们那不是以为是过节,唐药郎才做的,谁知道他竟然……哎……”
“村长,你知道唐药郎他们一家去哪儿了吗?”
村长吧嗒吧嗒抽着烟,一片烟雾缭绕中漠声道:“不知道。”
“怎么可能,村长你别瞒我们了。”
此时,有道声音轻轻道:“就算问到了唐家落脚地,又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