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责备的声音刚说完,沈如晚便看到门被推开,她戒备的看向来人。
下一刻,沈如晚愣住了,“方嬷嬷,怎么会是你?”
方嬷嬷满脸歉意的说:“沈姑娘,让你受惊吓了。都是阿七那个混账,他竟然自作主张的将姑娘带了过来。”
沈如晚忽然想到什么,紧问道:“嬷嬷,是不是阿楚姐姐又发病了吗?”
方嬷嬷点了点头:“若不是事出突然,也不敢半夜惊扰姑娘。”
沈如晚心一下便提了起来,她摇了摇头连忙说:“嬷嬷,你快带我去见阿楚姐姐。”
方嬷嬷没想到沈姑娘会这么好说话,居然没有生气。
她躬身道:“姑娘,请随我来。”
沈如晚跟着方嬷嬷没走多远便停了下来,方嬷嬷指着前面的道:“沈姑娘,主子就在里面。”
沈如晚没有多想,推开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屋,她觉得好凉,比外头的都要冷。
这寒冬腊月,屋子里应该烧地龙,放炭盆才是。
可这屋子里,竟然放了几盆冰。
沈如晚看到床上躺着一个身影,她匆匆走了过去,这一回没有隔着床幔了。
她瞧见了阿楚姐姐一袭黑色长袍,散着发躺着,她双眼紧闭,眉头深锁,像是在做什么噩梦。不知为何这次阿楚姐姐剑眉入鬓,有种凛冽的英气,鼻子似乎比以前更挺立了,薄唇紧抿毫无血色。
这张脸看着即熟悉又带着些陌生。
不过沈如晚没心思细想,她伸出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好烫,出了些汗。
她赶紧拿出帕子,给阿楚姐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她凑了过去,在床上的人耳边低语:“阿楚姐姐,你能听到我的说话吗?”
可躺着的人,却毫无反应。
沈如晚握住她的手,才发现阿楚姐姐的手虽然修长,却比她的手大了不少。
此时阿楚姐姐不仅额头烫,手也很烫。
怪不得这屋子里会放这么多冰。是给阿楚姐姐降温用的吗?
沈如晚看到旁边放着一盆干净的水,她把帕子打湿,拧干,再给她擦了擦汗。
这是阿楚姐姐发病的症状吗?她记得当时在林梅时,阿楚姐姐当时犯病的时候,身体也很不对劲,异常的冷。
这次却很热,很烫。
她心中隐隐知道,阿七把她带过来是因为她的血,是阿楚姐姐的药。
此时阿楚姐姐是需要她的血。
可现在阿楚姐姐人没有清醒过来,她就算把手腕递过去,也没有用啊。
沈如晚后悔没有把那匕首随身带着,她只好将发髻上的一根很细簪子拿了下来,用尖细的一头,戳破了自己的食指。
也只能这么试一试了。
沈如晚小心翼翼地将流着血的食指喂进阿楚姐姐的口中,当她伸进去的一刹那,感觉到那温热的舌尖卷了上来,她的血液在被吞咽了下去。
直到食指麻木了,她才把手缩了出来。
沈如晚看着食指的伤口没有流血了却泛白,还好上次阿楚姐姐给她的药随身带着。
她给自己上了药后,又观察阿楚姐姐的情况。
不知道这点血有没有用,还需不需再喂点。
可她自己戳破手指,比阿楚姐姐自己咬要疼多了。
沈如晚准备先看看阿楚姐姐服用了血后会不会好转,若是等了一会儿后还不好,她再给喂一点。
沈如晚坐在床边,时不时个床上的人试试温度,看着她这么烫,却又穿的严实,要不要给她松开领子,让她舒服一点?
沈如晚把手伸了过去,正要将阿楚姐姐脖颈处的衣领松开,她隔着布料碰到了一处,觉得有些异样。
嗯?阿楚姐姐的颈部怎么了?怎么感觉有什么突出来。
她正想收回手摸一摸自己的颈部做对比时,忽然她手腕突然被人扣住。
沈如晚吓了一跳,正好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楚执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如晚见她醒了过来,开心的道:“阿楚姐姐,你总算醒了,你好些了吗?”
楚执的手稍稍用力,便让沈如晚朝他倾过来,他长手一伸将人搂在怀里,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香味。
沈如晚突然被抱到了床上,有点懵。
她挣扎两下,却被搂的更紧了,“阿楚姐姐,你,你怎么了……”
楚执没有回答她,而是重复着:“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如晚心想阿楚姐姐不会还是在做梦吧?她听说若是还在做梦的人,不能把她叫醒,要不然会惊了魂。
沈如晚不动了,老实的让阿楚姐姐搂着,要抱着就抱着吧,阿楚姐姐救过她帮过她还送了她那么多东西,她就当是回报吧,反正都是女儿家,也没关系。
还好阿楚姐姐抱着她不冷,她的瞌睡也来了,沈如晚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
楚执很久没有睡这么舒服了,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怀里多了一个人。
他垂眼看去,熟睡的姑娘,小姑娘的唇正抵着他的脖颈处,也许是因为热,那姑娘将自己衣带扯了,衣领也松了。
粉色的小衣露了出来,以及若隐若现的……
楚执不动声色的移开眼,他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在未惊醒小姑娘的情况,将人裹住披风给抱了出来。
方嬷嬷和晋七一直守在院子外,见主子出来,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楚执把沈如晚放到隔壁烧着地龙的房间里,给她盖好了被子,才转身出门。
晋七先跪了下来,“属下擅作主张,请殿下恕罪。”
楚执淡漠的看去,“自去领罚。”
晋七二话不说,便去了刑堂,暗卫入刑堂少说也得去掉半条命。
方嬷嬷欲言又止,“殿下,晋七也是担心您明日入宫会有危险,才会让沈姑娘先过来给您压制毒性……”
楚执冷冷地一瞥。
方嬷嬷不敢在多说。
当初殿下就说过,沈姑娘的事情不许其他人插手,这次晋七未经殿下允许擅自将沈姑娘带过来已是犯了殿下的大忌。
第三十六章 冲喜也是有讲究的……
方嬷嬷感觉到殿下的怒意, 心里有点担心沈姑娘,却不敢多问只好默默地退下。
楚执独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后,重新回到屋内。
他在床边坐下,凝视着沈如晚的睡颜。
她这会倒是睡的挺沉。
楚执从被子里将沈如晚的手拿出来, 葱白的食指上被利器扎破了, 伤口不大却有些深。
他清楚的记得眼前这个姑娘最是怕疼了。当初送她匕首故意言语上吓唬她时, 她都不由自主的往后瑟缩。
可现在她手上的伤口, 不比被刀子割伤的要轻,却没有听到她哼疼。
楚执将她脸上的发丝拂开,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
……
沈如晚揉了揉眼睛,慢慢地睁开,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她看清屋里的陈设发现自己是在新宅的屋子里。
她在床上静坐了会儿, 要不是食指上的伤口还在, 她还以为昨日那一幕会是一场梦。
应是阿楚姐姐派人送她回来的吧。
想来也是,阿楚姐姐的怪病本就隐秘,要是被阿嬷他们发现她在屋子里失踪了肯定会急死了,说不定就会报官了。
她能在天亮之前回来, 应是瞒过了家人。
只是沈如晚觉得这样方式太过冒险,也太吓人了,要不是方嬷嬷及时出现,她真以为自己是被歹人给虏去了。或许下次见到阿楚姐姐可以跟她商量一下,若是需要她的血了, 她可以去阿楚姐姐家中做客, 这样也不会让家人担心了。
“晚晚,起了吗?”
沈老太太的声音从外头响起,她见沈如晚起的比平日要迟,特意过来看看。
沈如晚赶紧掀开被子, 很快回道:“阿嬷,我刚换衣裳,马上就出来。”
沈老太太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唤道:“不急你,慢点,别摔着了。弄好了便出来吃饭,你阿娘又给你做了爱吃的米糕。”
沈老太太说完便往正屋去了,她也去瞧瞧青山。
……
沈如晚去了正厅只见到阿嬷和二哥。
她问道:“阿娘和三哥呢?”
沈老太太没吭声,呼噜噜的喝了一口粥。
沈彦扬笑着说:“阿娘去给阿爹送饭了,彦远去了书院。”
沈如晚点了点头,在桌边坐下。
沈老太太开口道:“晚丫头,先吃吧。你阿娘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沈如晚觉得奇怪,不就是在阿爹的屋子里吗?送个饭又费不了多长时间。只不过阿嬷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高兴。
沈彦扬忍不住又笑了。
沈如晚拉了拉沈彦扬的袖子,问道:“二哥,怎么了?”
“阿嬷这是吃味了。刚刚阿嬷去瞧阿爹,阿爹什么都记不起,都不怎么说话。阿娘过去了,他才……”
沈老太太提高嗓子咳了几声打断沈彦扬,“吃你的卷饼,少跟晚丫头胡说八道。等会你出去跑一趟,请个大夫给你阿爹看看。我就不信这毛病治不好。”
沈如晚捂着嘴直笑,“阿嬷,我跟二哥一块出去一定给阿爹找个好大夫回来。”
沈老太太倒没反对,“跟在你哥哥身边,可别乱跑。”
沈如晚拿着米糕不住的点头。
沈老太太眼尖的瞧见沈如晚抓着米糕的手指有些不对,她问道:“晚丫头,你手指怎么了?”
沈如晚反射性的往后一缩,沈老太太凑过去,“躲什么躲。”说着便把她的手捉住查看,瞧见了食指上的伤口。
沈老太太皱着眉,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阿嬷,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弄伤的,现在不痛了,等过阵子就好了。没事的。”
沈老太太道:“没事?这个伤口还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呢。你这丫头怎么不告诉我们。要不是我发现了,你是不是还打算瞒着?”
沈如晚被沈老太太数落的赶紧认错,“阿嬷,我是怕你们担心。”
沈如晚挽住沈老太太的手,不住的摇晃,撒娇道:“阿嬷,我下回不敢了,你别生气了。”
沈老太太斜了她一眼,“真不疼了?”
沈如晚点头,“不疼了。”
沈老太太对沈彦扬嘱咐道:“二郎,到时候先让大夫给晚丫头上药。你们啊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沈如晚出门前特意去了阿爹房门前看了一眼,只见阿娘坐在床边用手比划着什么,阿爹耐心的猜着其中的意思,说出来给阿娘听。说对了阿娘会点头,说错了阿爹又重新猜,让阿娘再比划,直到阿娘再次点头。阿爹的声音低沉,目光温柔的看着阿娘,两人之间好像容不下其他。
沈如晚没有打扰他们,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了。
沈如晚跟着沈彦扬一道出了门,沈彦扬侧着身子问道:“晚晚,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沈如晚想了想,把刚刚看到的告诉二哥,说道:“阿爹回来了真好。”
沈彦扬也感叹的说:“是啊。我也许久未见到阿娘和阿爹这么亲近了。其实说不定对阿爹而言,失忆了是件好事。”
沈如晚不解的问:“二哥,为何这么说?”阿爹阿娘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沈彦扬伸手在沈如晚额头上轻轻一弹,“小姑娘家就别问这些了。”
沈如晚捂住额头,不满的抬头看着哥哥。
忽然她的视线停在二哥的脖子上突起的一处,她想起了昨晚给阿楚姐姐解开领子时碰到地方。
沈彦扬见沈如晚眼神古怪的盯着他,他不自在的问:“晚晚,怎么了?”
沈如晚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对着二哥摇了摇头,“没什么。”
沈彦扬笑道:“好了,别发呆了,咱们走罢。”
沈如晚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昨晚在阿楚姐姐那里烛光昏暗,又那么慌张,许是她弄错了?
这条街的路边有许多摊子在叫卖声,有糖人、有梅花糕、还有卖新鲜栗子的。
沈如晚跑了过去,“二哥,我们买点栗子回去给阿爹炖板栗鸡汤吧。我还可以给阿爹做栗子糕。”
沈彦扬自然是依她。
正当沈如晚挑选东西时,前方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大批的士兵涌过来驱赶大街上的人们。
像是有什么大人物要从此处经过。
沈如晚被沈彦扬护着退到了一边,看着越来越多的侍卫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挤在周围的百姓开始议论道。
“那是摄政王的马车吧……好像摄政王病了有些时日了,许久没有出来了。”
“今日是太皇太后的寿辰,许多贵人们都要进宫贺寿呢。就连在封地的三王都带了世子一起给太皇太后贺寿,摄政王必定不会缺席的。”
“难怪今晚不禁宵了,太皇太后是想与民同乐啊。那可热闹了。”
两队侍卫护着一辆华贵的马车从前面驶过,两边的百姓都往后面又退了退。
沈如晚好奇的往那边多了几眼,她对这个摄政王还挺好奇的。上回听柳萱姑娘她们说,她误闯的梅林是摄政王府的地盘,不知道阿楚姐姐跟摄政王有什么关系。
或许下次见到清醒的阿楚姐姐可以问一问。
那辆马车越来越远,侍卫也都离开了,沈如晚把要买的东西买上,便和二哥去药铺请大夫。
……
楚执从马车上下来时,大内总管李康李公公早就候着了。
他上回见到摄政王还是奉了太皇太后的懿旨去探望摄政王。
当时摄政王重病在床,看似很是不好。
现在摄政王身穿朝服,头戴玉冠,贵气天成,他那张俊美的脸上还是带着病气,看起来很是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