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运气不好是不是就嫁去蒙古和亲了,又或是嫁给了叛贼?”胤礽对了对手指,这个问题他也就只有趁着私底下与汗阿玛面对面的时候敢问出口。
胤礽是真的好想知道答案。
汗阿玛这会儿正宝贝着他,应该不会因为他有些冒犯的问题而生气的。
“那是她们的责任,”帝王实话实说,并不避讳自己言语之中的冷漠:“即使是再受宠爱的格格,该是她和亲去,就不能逃避。谁和你说去蒙古和亲就不是好事?咱们满洲格格去往蒙古是能掌权的!至于嫁给叛贼,和硕恪纯长公主确实命不好,她是被连累的。”
康熙很同情她,但这不妨碍他将她软禁起来,杀死她为叛贼所出的孩子。
“保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时联姻是因为朝廷实力还弱小,需要安抚吴三桂,现在这么做也是因为形势使然,你觉得她是朝廷利益的牺牲品,却不知若当初太皇太后与先帝不那么做,也就没有今日朝廷的根基。”
康熙见胤礽的表情不再是似懂非懂,而是若有所思,非常欣慰。
“出去一趟,保成成长了不少。”
再也不是当初那懵懵懂懂、天真烂漫的模样,多了些智慧与考虑,向着他心目中理想的储君模样靠齐。
父子二人一起用了膳,互相之间似乎有谈不完的话题。三个月的分别激起了康熙满腔父爱,爱子险些受伤更令他恨不得将胤礽给拴在裤腰带上,这回是直接留胤礽宿在昭仁殿了。
他还教了一些胤礽作为帝王时候的考量,告诉他“什么是权衡”,“什么是得失”,也告诉他自己用雷霆手段处死吴三桂九族的决定,以及对于恭亲王头脑不清醒的愤怒。
“他首先是大清的王爷,再是其他,”康熙批判恭亲王:“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做不成大事,也不够果决,一时的妇人之仁会酿成大患,保成现在知道了吧?当初朕就不该准他带走吴氏。”
胤礽之前还悄悄在心里嘀咕皇叔有人情味,现在接受了来自康熙的帝王之道教育,理智上知道汗阿玛这样做是正确的,心里却有些堵得慌。
晚上,胤礽沾了苹果汁对着日记本写写画画,他悄悄去看康熙,机敏地竖起了耳朵:“儿臣写心情录,是隐私,这不是给太师傅与汗阿玛看的日记本,您可不能偷看。”
康熙正在看书,闻言瞥了他一眼,满不在乎道:“朕有那么无聊会偷看你心情录?之前那是意外,朕才不想看呢!”
“汗阿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可答应了的。”
儿子防备他像防贼,这让康熙有些暗暗的不爽,他见胤礽根本就没有沾墨水在写,心下了然:怕是用矾水在写些见不得人的事。
之前三位阿哥大闹上书房之事他可还记得呢!这会儿是正稀罕着儿子,没有一见面就与他算账罢了。
胤礽越是防他,康熙心里反而像是有只小猫在挠痒痒,他们今天还聊了那么敏感的话题,教导了他不少帝王之道,他还真有些想知道保成会感悟出些什么。
苹果汁写字的时候有淡淡的香味,特别好闻,胤礽刷刷地动笔:汗阿玛说公主的责任是联姻,这次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孤以为根源恐怕还是因为大清内弱,忧患交加。
若有朝一日大清能强盛到不需要公主、格格们去联姻,是不是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悲剧发生?
胤礽写完后,将它放在了自己装“日记”的随行小箱子里,他无论到哪里住都要带上这箱子,里面时不时会增添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康熙只见胤礽蹲在屏风后的影子,那边放着他的宝物箱子,烛火下,孩子正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趴在箱子里在捣鼓着什么。
帝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孩子才多大,就开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连藏宝箱都准备好了,还配了把锁,也不知是谁惯出来的臭毛病?
待放好日记,胤礽不经意间瞥到了自己收拾在随行小箱子里的轻纱,他忙将它给掏了出来。
“保成,时辰到了,你该睡觉了。”
胤礽高声答道:“儿臣知道了!汗阿玛,儿臣外出一直牵挂着您,这是儿臣在回来路上给您带的礼物,您看看喜不喜欢?”
他屁颠颠小跑过来,邀功似的将那画了十八个美人阿姨的轻纱举给了康熙看……
第78章
“什么东西?”康熙挑了挑眉,将那轻纱给摊开来看。
“十八个漂亮阿姨!”胤礽说人美丽,喜欢学着动画片里那样用“漂亮”二字。
康熙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区区美人图,哪里还能入他眼,他粗略扫过,皱眉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是县令送给皇叔的,皇叔见儿臣喜欢就送给儿臣啦!”胤礽兴奋极了,他连连问康熙:“汗阿玛觉得怎么样,画的是不是很好?”
“唔……也就一般,”康熙含糊地说了一声,心里又责怪上了那送常宁轻纱的县令和常宁,大人们欣赏美人图也就罢了,带上孩子做什么?
保成才六岁!就算是要懂的人事,那也是过几年的事儿。
康熙将轻纱往桌上一放,催促胤礽:“你该睡了,再拖延下去天都要黑了。”
胤礽有些失望,没能得到汗阿玛惊喜的反应他都要睡不着了。
然而事实上,在父亲宽大的臂弯里,胤礽睡得死沉死沉,父亲的味道就在周围环绕着,就像是在他身边形成了无形的保护罩,待在这里令他非常有安全感。
次日一早,康熙正打算去上早朝,他叫来梁九功,命他将这轻纱给收拾起来。
这到底也是保成的心意,收好就是了,等保成再大一些,到了该懂得男女之事的年纪,他就将这轻纱还给他,全当时培养孩子看美人的眼光?
帝王想想觉得古怪,县令好端端的送常宁美人图做什么?常宁有妻有子,是不愁美人纳的王爷,送他美人图难不成是为了给他送美人?
康熙多看了两眼那轻纱:“难不成这些都是打算讨好常宁的人画来的纳美图?”
他见那图画上的边缘,一位美人的衣裙有些褪色,脸色微变。
“梁九功,你做什么了?!”
帝王高喝一声,吓得大太监忙将那拖到地上的轻纱抓在手中,颤声道:“皇上,这纱沾着水了。”
一沾水就褪色,这怎么搞?难道因为他的疏忽将太子殿下送给皇上的轻纱给弄毁了?!
“你把它拿来,”康熙冷下脸,亲自倒了杯热茶,甩手就往那轻纱上一泼。
只见那被热茶泼到的画中女子纷纷褪去了各自鲜艳的衣裳,露出了其中令人看了面红耳赤酮体。
康熙额头青筋跳动了好几下,终是克制住了想要折回去将胤礽从睡梦中挖起来的冲动。
梁九功瞠目结舌地盯着那轻纱看,恨不得戳瞎自己的两只眼珠子,他为什么眼神那么好?他为什么要盯着个辟邪图看!?
皇上的怒火越来越盛,梁九功之前有多盼着太子殿下快回来,现在就有多么希望这小祖宗能再乖巧点儿。
帝王发怒,他们伺候的人每天都心惊胆颤的。
“遵义城的县令,”康熙喃喃道:“还有常宁……”都给朕等着!
时辰快到了,帝王气势汹汹地前去上朝,他一身低气压,身后好似有浓烟在滚滚,无人知道是谁惹怒了帝王,朝臣们只知太子殿下险些被反清复命的叛贼绑走,皇上正气着,谁敢给皇上找不痛快,皇上就会令他立即不痛快。
胤礽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这才翻了个身从龙床上起来。
汗阿玛的龙床太舒服了,下面的垫子也软乎,与皇陵孝房内的硬板床一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他爬下龙床收拾起了自己的小箱子,小箱子里除去他的日记本以外,还有准备好的“特殊墨水”,以及给兄弟们,给各宫娘娘们带的“纸牌”和“麻将”。
“太子殿下,皇上说下朝会后就带您去给病逝的皇后娘娘上香,您这段时间可以先自己玩。”
徐嬷嬷凑到他身边,忧心忡忡地告诉胤礽:“皇上他离开前很生气,梁公公提醒老奴说您送给皇上的轻纱有问题,这能有什么问题,会令皇上气成那样啊?”
“轻纱能有什么问题?”胤礽想到了自己一看到太过血腥的画面就会被未成年保护系统自动和谐成马赛克,他若有所思:“难道那轻纱沾了热水后会变脏变得血腥?”
除此以外他想不出其他了。
徐嬷嬷没有看过轻纱沾了热水后会变成什么样,她也只是为梁九功转告皇上的心情,以便太子殿下提前准备好安抚皇上啊!
趁着汗阿玛还没有下朝,胤礽打算先回一趟毓庆宫,去瞧瞧曹珍的情况。
因为是为了救太子殿下而受了伤,曹珍在毓庆宫的客房里有了一间自己的屋子,再也不用去阿哥所与阿木他们睡在一起了。
住在这里养病,还有太医院里来的医士为他看病抓药,毓庆宫里的小厨房也不吝啬地为他提供吃食,除了每天晚上做噩梦惊醒以外的精神压力,曹珍的小日子过的还挺不错?
胤礽去看他时,小伙伴的脸上挂着一双黑眼圈,问后才知道,原来曹珍是梦到了变故发生时满院子奴仆被吴氏下令杀死的画面。
昨天夜里,他在血腥场景中惊醒过来,望着这满室空荡荡的毓庆宫惶恐不安,睁着眼睛一直等到大天亮,这才迷迷糊糊地又睡了片刻。
“你这是受刺激了,”胤礽担心道:“要是不治好,会得心病的。”
曹珍揉了揉眼睛,勉强笑道:“其实也没事,我这样都持续了好几天了,从救回来的那天起每天晚上都这样,我也习惯了。”
“这怎么能习惯呢?每天睡不好时间久了身体不就垮了?”胤礽急了:“咱们得想想能让你晚上不做噩梦的办法。”
“其实我每天想到殿下拉着我逃跑的时候,我就不害怕了,”曹珍解释道:“您当时给我的感觉特别可靠,令人安心,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现在您在我面前,我精神就是放松的。”
胤礽听曹珍提起自己当初那过度冷静的反应,回忆起了那时候奇怪又玄妙的状态。
“其实孤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会那么稳重,”胤礽若有所思,那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是个正在做大事的成年人,胸有成竹,满肚墨水,一点都没有仿徨与退缩的情绪,就是两个词“骄傲”、“自信”!
“阿珍看到孤就安心,那孤晚上来与阿珍一起睡?”胤礽纠结地皱起了小鼻子:“可是孤刚回宫,汗阿玛正是黏人的时候,孤晚上要陪伴汗阿玛。”
“殿下想得这是什么主意啊?”曹珍噗一声笑了起来:“您还有胆子说皇上黏人,要让皇上听见了,准要揍您的小屁股。”
“孤汗阿玛这么大人了,才不会做那么幼稚的打人小屁股的事情,”胤礽严肃脸,与曹珍商讨起了为他克服夜晚做噩梦的办法。
他将太医院的医官请来询问克服的方法,医官说:“可能是黑暗与寂寞扩大了这种恐惧,也许在晚上留一盏灯,再有人陪伴着会好一些。”
胤礽就提议:“要不找个嬷嬷或是太监来陪阿珍?”
曹珍:“可别,我不习惯有人睡在我边上,那会让我觉得属于我的床被别人给占去了。之前睡不着的时候,都是小白陪我睡觉的。”所以他想要不问殿下借来小一或十七陪?
“那孤命人将小白带进宫来!”胤礽二话不说就一口应下了。
“耶?哪里需要那么麻烦,不必了,殿下不如将比较安静的十七借给我,或者将汤姆借给我,我晚上说不定就不害怕了呢?”
“十七与汤姆哪里有你亲自养大的小白亲近,你现在安心养伤,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就好了,与孤有什么可客气的,”胤礽对曹珍有些愧疚。
这次绑架的事闹得太大,汗阿玛暂时不会答应让阿珍回家去养伤,既然要在毓庆宫里养,那当然要给他最好的照顾了。
看过曹珍后,胤礽就让人去问曹家讨要大白鹅小白了。
胤礽用这一下午的时间,将给兄弟们的礼物都送了出去,还跑了一下各个宫殿,给佟贵妃与荣嫔各送了一副纸牌与麻将,看在图图哥哥的面子上,胤礽也给惠嫔送了麻将。
儿子住去阿哥所,整天没事干只能养小毛驴的惠嫔笑颜如花地收下了他的礼物,还好心提醒他不要忘记去慈宁宫拜访皇太后与太皇太后。
见不到太皇太后老人家,那就将“心意”送到了皇太后那儿也一样。
打麻将的规则很简单,胤礽让大宫女锦绣作为解说来说清楚,终于将自己出去一趟的心意都给尽到了。
未免被长辈责怪孝心不佳,胤礽还强调:“这些都是孙儿在回城路上买的,是出孝期以后买的。”
皇太后慈祥地摸摸他脑袋,以蒙语含笑说道:“哀家都知道,不会误会你的。”
胤礽心满意足地将弟弟们都看了个遍,礼物也都送出去了,这才回到昭仁殿等康熙。
帝王被那辟邪图刺激地够呛,整个上朝过程都憋着口气,待回到御书房批阅奏折,满心想得都是“有人教坏了朕的保成”!
为了知道胤礽这三个月来遭遇了什么,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哪一些人教坏。帝王将自己之前的话给抛弃在了脑后,命人将胤礽的小箱子解锁,拿出那四本日记。
四本日记全都是空白一片,若是他不知道有矾水之物,定以为胤礽什么都没有写。
他招来銮仪卫,命他们将那些空白页的日记上涂抹上石蕊水,双手环胸等待着结果。
“皇上,只有前三本是能显露出字迹的,第四本可能太子殿下还没有写字,石蕊水涂抹上去没有字显出来。”
銮仪卫的禀告令康熙拧眉:“不可能,朕亲眼看见保成在那本上写字!”
他拿来了那第四本日记,磨砂着其中的纸张,发现与前面的几本并无不同。
“这第四本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为何与前面三本不同?”
銮仪卫也回答不上来这些,而康熙想到那浇了热水就脱去衣裳的轻纱,脸色铁青:“保成他有不止一种可以写无字书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