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得很慢，动作很轻，脸上的笑意很淡。
刚刚她那一句话其实没说完——
……你只是走得稍微远了点而已。你回头去看，他们都还在。
可你终究会越走越远啊。
总有一天，你回过头去，客厅里曾放着足球节目的电视机前，沙发上平整得没留下一点痕迹；厨房里曾冒着饭菜香气的灶台旁，围裙叠得平平整整地放在一边，上面落了一层薄灰……
那里已经没人在了。
而且从那之后，再也不会有人站在你来的路上等你回去。
因为这世上，再没有哪个地方对你而言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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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一句话：
我始终相信,走过平湖烟雨,岁月山河,那些历尽劫数、尝遍百味的人,会更加生动而干净。
*
我所尽力描写的，就是这样一个走过苦难的女孩儿。她不是最漂亮、不是最善良、甚至她的身体也不是最健全，她走过曾经觉得熬不过的痛苦，如今她站在阳光下，她不感谢磨难，但她感谢自己。
*
就像真正的善良不是对丑恶一无所知，我以为，真正的幸福也不是从未历经痛苦。
痛苦已经在很远的身后，她在往前走，有人在那里等她，再给她一个可以“回去”的家。尽管无法替代从前，但她终会走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里去。
第11章 第一公会
大学的第一天正式开学，陆芊墨这类大一新生，无一例外地收到了来自大学校园的各位领导的“热切关爱”。
校长讲话半个小时，几位副校长半个小时，校书记半个小时，杰出学生代表半个小时……等好不容易跟全校新生一起熙熙攘攘地从学校的大礼堂里面挤出来，辅导员大手一挥——信息学院几个专业的学生，一起到阶梯教室，听学院领导与新生亲切会谈……
于是这一整天内，新生们把校级、院级、专业里的各种领导排头认了一遍，顺便开了第一次班级会议，最后结束了所有新生动员演讲之后，从教室里走出来的新生们大多已经入目光呆滞的老僧入定状态。
当然，也有一部分保持着积极进取的态度，在聆听教诲一天之后愈发精神抖擞、兴奋异常。
介于两种情况之间的陆芊墨还算平静，按部就班地去食堂吃了饭，在新校园的操场上走了几圈，然后回到寝室里。
寝室里这会儿只有安蠡和李媛媛在，见到陆芊墨走进来，李媛媛弯着嘴角冲她暖暖地笑。陆芊墨没觉得意外，也回以一笑，然后走到自己的床边去。
李媛媛看着陆芊墨走路的侧影，眉头慢慢地蹙起来，她觉着很可惜……昨天白天只是见了一面，也未看到陆芊墨活动，晚上又回来得晚，一直到今天早上才她突然注意到对方的跛足。
李媛媛很庆幸当时对方是背对着自己，而自己那时一定露出了什么意外的表情——不过她确实完全不曾想到，昨晚趴在她的床头轻轻摸着她的头安慰她、看起来开朗又不失温柔的陆芊墨，竟然会是个不良于行的女孩。
陆芊墨这会儿并不知道后面李媛媛在因为自己的脚伤神，刚刚从操场散完步回来之后心情很好，她坐到了床边，拿起了一旁的游戏头盔，准备上线。
“……你也玩全息‘幻世’？”
宿舍里响起个惊讶的声音来。
陆芊墨抬头望过去，坐在自己床上的安蠡脸上满是意外，这意外很快就变作了一种在对方脸上难得见到的愉悦：“真巧，我上个月刚跟我爸要钱买了游戏头盔，进去玩了一段时间，本来还遗憾没什么熟人一起，看来我们之后倒是可以互相帮忙了。”
安蠡的话打破了陆芊墨对她不喜开口的印象，陆芊墨怔了一下之后才弯着眼睛笑道：“好啊，没问题，只不过我是昨天刚进的游戏，现在还在新手村的出生点附近呢。”
“那你努力升级，出了新手村，我罩着你。”安蠡拍了拍胸口。
“嗯，”陆芊墨点头，“出新手村我去找你。”
安蠡答应着，转回脸去，过了一秒又转回来：“忘了问，我是玩战士职业的，你呢？”
“法师。”陆芊墨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笑得俏皮：“大概是游戏里脆皮职业里最脆皮的玩家了。”
安蠡愣了愣，脱口而出：“你体质初始点多少？”
陆芊墨笑了：“30。”
“……”
安蠡沉默了一瞬，看坐在对面的陆芊墨笑容依旧，不由叹道：“你可真是心大，这也能笑得出来……不考虑砍号重来吗？体质30……即便对于法师职业来说，以后可能也会玩得很辛苦，过副本和任务的时候，同队的玩家一定不希望主力输出或主力治疗的法师太不稳定。”
“还可以砍号重来？”陆芊墨怔怔地问，她垂下眼想了想……战斗职业不稳定，在后期会影响整个角色的发展，她的这个角色属性点确实畸形。
可相较而言，一方面她有隐藏职业的加持，另一方面……
陆芊墨想起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雪狐，抬起头来冲安蠡抱歉地笑着：“我还是继续练这个号吧，收了只宠物……不想扔下。”
“宠物？”安蠡微微皱眉，“新手村的宠物，应该都是一些很低等的动物吧？”
低等动物……
想到如果圣雪狐听到这个形容词之后会有的反应，陆芊墨努力忍住笑，眨了眨眼：“我是在隐藏地图里收的。”
“——隐藏地图？！”
如果说安蠡刚刚还只是有点惊讶的话，现在就已经算得上目瞪口呆了，她瞪圆了眼睛：“你是之前上了全服系统公告的那个指若削葱根？！”
“嗯。”
陆芊墨乖巧点头。
安蠡把这个消息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神色复杂地看着陆芊墨，说道：“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依我从公测之后就开始玩并且第一批进入主城的经验来看，你的幸运值和魅力值足以让各大公会看重你——不需要输出也不用治疗，专门用来撞隐藏boss和特殊任务，顺便开开宝箱摸摸装备。”
陆芊墨哭笑不得：“这听起来更像是吉祥物啊。”
安蠡听陆芊墨这样自嘲，也忍不住笑了：“嗯，认识和总结很到位，确实可以算是第一镇会吉祥物，短期内无可替代那种，我很看好你啊——现在你在新手村可能还好一些，毕竟各大种族主城的玩家除非特殊任务否则不能返回新手村。可要是等你从新手村出来之后，那你就得为各大公会的拉拢而焦头烂额了。”
“不至于吧……”
陆芊墨苦笑，“就一张隐藏地图而已。”
“‘就一张’？？”安蠡吐舌，“这可是‘幻世’的第一张隐藏地图，不说可能有多少无法想象的福利，就单纯这个名号，也值得各大公会争相拉拢了。……不过这么说来也挺奇怪的，之前大家都推测，隐藏地图不会这么早出世，毕竟现在玩家里最高等级的角色也就三十几级啊……”
听到这儿，陆芊墨有点心虚地想转开视线，刚转到一半她才反应过来：进错地图这件事……锅不在自己这儿吧？
远在百里之外的‘风语’公司总部，电脑前暮歌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打完之后他心惊胆战地转回头去看了看不远处那间磨砂玻璃围筑的办公室，然后又一脸哀愁地转向身旁的人：“我总觉得老大最近要收拾我，怎么办QAQ？”
“凉拌。”
“你太没有同事情了嘤嘤嘤……”
“滚蛋！——你个猪队友搞出来的隐藏地图提前曝光，直接导致后面的特殊任务剧情断链——连任务最后的大boss都被人拐跑了！我们整个组都焦头烂额——你还有脸跑过来跟我哭唧唧的！”
“可明明是老大监管不力，不然那女玩家肯定被蛊雕给吞了嘛……又怎么会被压制着成为玩家灵宠出了地图去？”
和暮歌说话的同事突然表情僵滞，闭紧嘴巴，乖乖转了九十度看向自己电脑，双手放上键盘机械地敲代码。
暮歌：“……”
他怎么突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暮歌僵硬地一点点地扭着脖子往回看——
修身黑衬衫束进笔直修长的黑色西装裤，袖口半卷到臂弯露出弧线漂亮的小臂，剑眉星目面容俊朗的男人单手插着西装裤袋，半倚在磨砂玻璃门上，望着暮歌这边，似笑非笑，眸子里寒芒隐约：“我‘监管不力’？”
“老老老老大……您您您您听错了……”
“看你还活得这么逍遥自在的，”男人自下而上撩起眼睑，笑意里的肃杀扑面而来，“我确实觉得自己监管很不力啊。”
“……”
此时身在D大的陆芊墨自然不知道因为隐藏地图和小蛊雕的事，暮歌同学在公司中已经可以用“水深火热”来形容，她刚把思绪从隐藏地图上拽回来，就听见对面安蠡感慨：“不过若是第一公会肯出手，那就不用担心了。”
“第一公会？”陆芊墨一脸好奇，“为什么他们出手就不用担心了？”
“因为全服现在没有任何一家能跟第一公会竞争的公会——虽然公会榜单上就那么一行一行划下来，可四大种族主城所有玩家都知道，第一公会和所谓的第二公会之间，差距之大有如天堑。”
“这……不合理吧？”陆芊墨虽然不常玩游戏，但她在这方面的思维并不逊色，“游戏公司会允许这种自毁城墙的事情在游戏刚开始公测就发生？”
“正常来说，确实不合理，”安蠡摇头，“不过呢，人家第一公会，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会长那儿开始，自上而下那叫一个低调，几乎从来不见跟别的公会或是玩家起什么冲突和矛盾，除了个别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咳，其实我也不很清楚他们内部的事，大概是会长治理有方吧。……所以这样一来，他们主动出手拉你的可能性也就无限低了。”
说到这儿，安蠡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浮起点向往：“说起来，第一公会的会长……那可是能叫游戏里多数女玩家倾慕的对象，可惜就没几个见过他的，你要是真能进了第一公会，啧……”
陆芊墨不以为意：“我没那么多雄心壮志，就做安安静静的生活玩家就好了。”
——很久以后，陆芊墨切实地体会到了“打脸”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第12章 50级任务
陆芊墨再次上线的时候，游戏里的时间已经到了白天，她看了看宠物的状态栏，蛊雕还是正常，圣雪狐那儿却写着一个灰色的“沉睡”，显然是无法召唤出来的状态。
“NPC也有消极怠工的吗？”陆芊墨遗憾地自言自语，然后顺手把小蛊雕放出来了。
小蛊雕出来的时候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先咕噜噜地转了一圈，确定圣雪狐不在旁边，才有点放松地吐出口气，扬起脑袋来看向陆芊墨：“小姐姐，你终于回来啦，小蛊自己一个人好无聊的。”
“之后这一路都不会把你送进去了。”陆芊墨笑着蹲下/身弯着手指蹭了蹭小女娃娃圆乎乎的脸蛋，然后伸出手来，“走吧，小蛊跟姐姐去升级。”
幻世里默认的登陆点就是之前下线的地方，陆芊墨牵着小蛊雕从桥上走下来，然后按照系统虚拟框的指示，去了第一个新手任务的领取点。
虽然此时的现实时间已经不早了，但很明显游戏里还是有为数不少的玩家，至少陆芊墨在领这第一个新手任务的时候，又耽误了一会儿才勉强挤到了NPC的面前。
这是新手村里的唯一一家小酒馆，酒馆里向玩家出售一些能够回血回蓝的酒水——不过现在挤在那个脑袋上顶着白色的“店小二”字样的NPC面前的玩家都是刚出生的新角色，身上分文没有，跟陆芊墨一样在领任务。
异常艰难地跟NPC店小二完成了对话之后，陆芊墨就听到了自己的系统提示音——
“恭喜玩家成功领取新手任务第一环：凤凰涅槃。任务目标：去往新手村南山山脚，击杀小黄鸡100只，收集100根黄鸡羽毛。”
凤凰涅槃和100只小黄鸡的死亡难道会有什么联系吗……
陆芊墨有点无奈地看着这个任务提示，实在是哭笑不得，但作为玩家也只能带上小蛊雕往新手村南面的南山去了。
新手村的南山是一片连绵的山脉，挡住了整个新手村的望向南方的视野，曾经有玩家穷极无聊想要翻到山的那面去看看，然而他拼命地爬了很久都没有到达山顶，直到最后因为不慎被山中的一只猛兽扑杀，送他回了重生点。
过程中没有半点利益，还因为角色死亡掉了当前等级经验的20%，怎么算都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所以后来也就没有那么多玩家想要探究南山之南的秘密，只当做是游戏公司设置的一重世界尽头了。
——显然这幻世里的世界看起来不是生活在一个球体上的。
陆芊墨到了南山山脚下，望去并没有想象中的人山人海，虽然是新手任务第一环，但一来很多玩家早就做完了这个任务分流去了后面环节，二来这片山脉绵延数里，小黄鸡的刷新点也有几十处，不需要剩下的玩家争抢。
临近的几个刷新点多有不少玩家在组队做任务，陆芊墨于是走得远了些，找了个玩家比较少的刷新点。
陆芊墨没急着冲上去和地面上那三三两两看起来灰土土的杂毛鸡搏斗，而是找了个不会惹得这些怪主动攻击的安全距离位置，安安静静地观察着那些小黄鸡的走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