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公主。”他突然道。
你莫名其妙:“对,怎么了?”
“公主不能随意出宫。”
“呃,确实。”
“那时候谁带你一起来的,当时在任的……莱诺陛下,还是身边的侍女侍卫?”
“……”
“你一个人不可能避开巡查逃出宫仅仅为了玩耍。”
“……”
“都不是?”
“嗯。”
“那是谁?”
“没有谁,不重要。”
你没有回答的欲望,含糊糊弄过去,好心情突然跌了一半。
不想让人看出,你笑着拉住克莱恩,从普利旺斯街的布条黑字横幅下走过,两列挤得紧巴巴的小吃摊边上围满了排队的人群。
混杂了多种食材的香味飘散,飘雪的冬夜中,唯独这片街热的人鼻尖冒汗。
人挨人。摊连摊,酱汁与烤肉的香味将行人的注意力紧紧握住,起司的甜香如轻纱柔曼,你看见有摊位在售卖天然冻成的冰淇淋,姜饼的辣味让本就温度偏高的空气更往上蹿了几分暖意。
你将南瓜灯挂在手肘,腾出两手来优哉游哉享用美食。克莱恩身手灵活,他总能避免被摊位前拥挤的队伍推到后边去,你想要吃的几样他没多久就给你带了回来,只需要你在原地等他就够了。
“格蕾丝奶奶,我要一个糖苹果!”
逛到几乎尽头,你毫不意外地瞧见卖糖的小店被孩子们团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店主仍是那位奶奶,脸上的皱纹深了不少,又添了新的,行动间举止缓慢,一句话得说两三遍才有反应。
“奶奶我也要一个糖苹果!你要吗克莱恩?”你回头问他,“可甜了!”
克莱恩摇摇头,他见你亲自挤进孩子们的队伍,于是退后几步开始等待,习惯性地观察周围。
“奶奶,那我只要一个就行!”
身边人的话语拉远,克莱恩敏锐的观察力发现了远处一个可疑的男人,他定定地看着你们这边,从拐弯处的黑暗小巷中绕出来,手中提着一盏银灯。
“伊薇尔,这条巷子连通哪里?”克莱恩头也不回地问道,目标锁死那人。
你匆匆接过糖苹果,“啊”了一声,答道:“沃利斯巷。”
“怎么了,克莱恩?”你捏住糖苹果底下的木棍走到他身边,顺着克莱恩的目光看过去,“发生什么……”
剩下的话被你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就算那个人的斗篷把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就算他换上最普通的装束,就算他化成灰,那个身形气质你一眼就能认出。
正脸都不需要。
“……克莱恩,跑!”
克莱恩立刻蹲身将你背起,拨开身旁的行人飞一般冲入熙攘人群。
【恭喜玩家获得CG“冬雪夜巷”,愿玩家再接再厉,再创佳绩。】你敢肯定自己刚刚看见来人的那一瞬间,哪怕隔着百米开外,心脏一度停跳。
那个人怎么会连护卫都不带就这么出来了?!那种工作狂这个时候就应该和老家伙们一起好好呆在皇宫研究阴谋诡计,上这里体验生活是什么操作啊草!
等反应过来,手中的南瓜灯只剩下一个提手,南瓜不见了。
起跑的时候被来人撞掉在地上。
小巷中的人脚步微滞,继而加快,走到贩糖摊位旁,摘下兜帽,露出一头黑发。
“格蕾丝奶奶,一个糖苹果。”
老太太眉头皱起好一会,从下而上伸长脖子凑近看他,许久才舒展开来:“啊,维纳亚克,你竟然已经长成一个男人了。好嘞,接好,你的糖苹果……你妈妈海伦娜最近怎么样?”
文森特将钱递过去:“托您的福,她很好。”
身后有男孩在闹:“这个南瓜是我先捡到的!该归我!”
“你说谎!明明是我先发现那个姐姐丢掉的!”另一个比他年纪小些的女孩哭道,“你还给我,是你从我这儿抢过去,凭什么说是你的!”
文森特转过身去,看了一会,轻巧地从男孩手中将南瓜灯提起。
男孩愣愣地仰头看着他,女孩以为文森特是来给她行正义事,要把南瓜灯归还给她的好人,欢天喜地抱住文森特的大腿还来不及说一声谢谢,手中便被塞了一个糖苹果。
“拿好,这个归我了。”文森特拍拍女孩的头,往敞亮处走去。
他对准灯光亮的方向转动南瓜,看清了上面的雕刻。
一株花,还有一只抽象的动物。
……不,不仅仅是动物,文森特眯起眼,那是只用字母凑成的兔子。
“Y-I-L-V-L-E?”他照着顺时针方向一个个部分看过去。
如果把顺序理成他熟悉的那个词……
“yville。”
文森特眼神一点点沉下去,胸口处却有无数无法表述的东西发酵一般无法阻挡地冒上来,夸张地蔓延、膨胀,挤占本该留给其他东西的空间。
刚刚他没有眼花,她回来了。
“伊薇尔。”
确实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南瓜上刻的图案在围脖放了出来 ̄本章重要道具:银灯&木盒&红花刺槐(花语)
好的差不多啦,也差不多要开学了(黑脸),这几天谢谢大家的关心嘿嘿嘿,比个小心心 ̄感谢在2020-08-2700:32:46 ̄2020-08-2722:4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团团团50瓶;不知道起什么名字勒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九周目舞会
你连夜收拾行李打算跑路,转头就有人前来相告哈德参谋长的夫人有请。
半夜献殷勤,非奸即盗!
哈德家族在你眼里,基本等于文森特亲临,除了排场。
你趴在学院前厅的二楼花窗后探着朝外俯视,哈德夫人等在马车外,外裹火焰色狐裘披风,内里一字肩纯白低胸长裙,菱形宝石成品字状镶嵌在胸前,脖颈上挂一串珍珠项链,三条长珍珠串齐齐掐住两头重叠处绣于大臂中点,自然垂成弧状,前后环绕将人裹在珠宝之间,行动时珠串相撞清脆,熠熠生辉。
嗯,照她丈夫的级别来说,哈德夫人这身打扮的过于朴素。
半夜出任务,行色匆忙,不然正式出场哪里能是现在这个效果等级。
你腹诽道,瞧瞧瞧瞧,压榨下属不够,还要压榨下属夫人,文扒皮半夜叫人上门劫人,这是人干的事?!
看门人杜瓦晃晃悠悠从一层上来传话,他半夜被这么大的阵仗吵醒,还没缓过神。
杜瓦抹了一把脸:“哦天啊殿下,您说该怎么处理?”
“那个女人说,要是您不和她走,那么她只好守在这儿等您,您什么时候出来,她什么时候走。顺便,所有的码头与城门出口全都被堵死,学院各处大小出入点也有哈德家的仆人们。您想从哪儿出来都可以,各处马车已全都备好,您只管挑。如果您愿意明日学院……被围观的无干人等堵得水泄不通,又或传出想要再次幕后掌控学院独断专行的美名,她也不介意在此处过夜。”
杜瓦战战兢兢地转述完哈德夫人的话,脸颊上薄寡的皮肉不自知颤抖,再次请示:“他们欺人太甚,殿下!您打算怎么办,我去告诉她!”
杂乱思绪混杂胸口处的郁气随深长的呼吸由肺部强行挤压出体外。
克莱恩见你不对劲,及时握住了你的手以示安慰。
你闭了闭眼,睁开时余光扫过楼下贵妇:“那哪是她的主意,哈德家可没有闭城关道、私闯他人宅邸的权力。不过是事先有人交待好的说辞。”
文森特要把你留下。
可他没有直接派皇宫内的侍卫前来,更没有派军队擒拿。
所以,他既不想拖你回那座冷毒的宫殿,也并非把你扔下牢狱等着凌迟三千刀或五马分尸。
带你回去的可是伯克·哈德,不管背后势力如何,哈德家族可不肯背上弑杀西境女大公的罪名。文森特借着第三者的力量作为过渡,在表面起到关系上的缓冲,至少你明面上并非直对教皇,中间还有一个可以随时斡旋其中的哈德家族。
不至于直接以教皇身份出面,使话题敏感过头;哈德家族对自身名誉的惜爱,也一定程度上给你一颗定神丸,让你更放心地跟随离开。
哈德家族是兰顿政治中心的老派人物,深谙其中规则。如果他们公然帮助现任教皇处理掉前任教皇的遗孤,即使并非他们亲自上手,哪怕仅仅一个意外,你在哈德家族的控制下死亡……过了此任,下一任教皇是否还能信任启用?
他们顾忌的事远比你复杂。
看似多次一举的举措,正是文森特的目的所在。
“走吧,随她去。克莱恩,你和我一起。”
克莱恩迅速点头,虚护你下楼,防止你随时因为心急脚下踩空。杜瓦举着蜡烛匆匆跟在后头想要为你照明。
“夫人。”
你将手搭在克莱恩的小臂上,跨出学院大门光滑可鉴的石门槛,昂起下巴温柔淑雅地唤了哈德夫人一句,她连忙提裙屈膝,微微低头致礼。
“殿下。”
你象征性地拉起裙摆,意思意思地回了个礼。
哈德夫人似乎见你出来比她预想中的更快,相遇行礼时尚有些讶异,再抬头,已是了然。
这是陛下交待的方法,她没什么可吃惊的。
哈德夫人三两步细碎上前,朝克莱恩微微点头,修长优美的天鹅颈显示了她自闺阁时期养成的良好礼仪教养。她拨弄了一转左手无名指处的戒指——哈德夫人左手每根指头都戴了式样不同的宝石戒指,扣在雪色绒手套外。
她悠悠将目光落在你的手和克莱恩的交汇处:“殿下,我只打算与您同乘。深夜马车载上一位男士,这对两位女性的清誉可不利。”
克莱恩瞳孔缩放,移向你的所在,以眼神询问意见。
你五指舒张轻拍克莱恩手臂,让他放松。
“这是我的贴身仆从。我睡在不熟悉的地方可害怕了,万一隔天醒来连命都不是自己的,叫我向哪里哭诉?要是没有熟悉的人陪着,我可会半夜闹的睡不着,尖叫梦游反抗,一个都少不了……要我去可以,必须带上他。”
“恕我冒犯,殿下……”哈德夫人为难道,“真的不行。”
你冷笑:“他说的?”
“是的。那位说,必须仅您一位前往。如您不愿,他将通过福勒主教向主教团建议,对魔法学院中关于涉及黑暗神信仰的存在进行调查清洗。”
这位中年美妇挑起她修剪细致的长眉,理了理身前珠串,抿唇无奈告知。
“……我知道了。”
你坐进马车,回首与克莱恩挥别,他脸都青了。
“别担心,我没那么容易受伤。”你朝他宽慰地笑了笑,顺手存下一个档。
趁马车还没启动,车门也未关上,不然到时候真有事你不得死翘翘!
哈德家占地广阔,设计装潢品味古典幽雅,一应用度并不比皇宫中差。你在这儿住了三天,吃了睡睡了吃,没人管你到哪儿玩,派了两个侍女随时跟着伺候,除此之外,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没发生。
正当你感到迷惑的时候,哈德夫人才亲自来找你将事情说明。
皇城上流社会的贵妇之间每隔一段时间轮流请宴,算作舞会,以供各个家族中适龄的年轻男女在父母的带领下相互结识。上一辈们借此联络感情,是夫人们打发时间姐妹聚餐的通用法宝,对于小辈们来说,少爷们得自己瞅准时机结交朋友发展人脉,认识父辈留下来的关系网,小姐们相互暗暗比较功课,交流衣饰心得,打听皇城中今日流传的秘密八卦、各家内闻,家中尚未订婚的假作不经意挑选未来夫婿,若是已经订婚……八成在挑选未来情人。
社交礼仪在此处培养。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水晶吊顶反射出华丽的光芒,旋转扶梯上一袭红毯颜色鲜丽,泼满厅堂。芬芳的花瓣被玩闹的女孩们从篮子内抓起一把把,从二楼抛向一楼,纷纷扬扬飘洒一地,拢了满室花香,嬉笑地博得在场人的注意。酒杯碰撞溅起晶亮的液体,醇厚的酒香搭配冬日难得的新鲜水果,台盘错落,任意取用,无异于一场盛大无声的炫富。壁炉内火焰冒的正旺,顺滑的丝绸裙面后摆妖娆逶迤,随行人动作交错在地毯上扭曲爬行。
都是金钱堆砸出来的贵气。
当二楼的乐队奏响旋律的那一刻,所有人没有号令,整齐划一地为自己占齐位置,四人一排男女交叉,牵手齐动;等乐声换了一个小节,比将军的命令还有效,他们其中一半自觉旋转半圈,前后两人变成一对,竖列变横行,与旁边调换位置,成了新的组合……
如此反复循环,直到乐声暂时停歇。
第一曲毕。
小姐们赶忙四下张望,借口取瓜果,矜持地观察待会自己想要一起共舞的那位少爷身在何方,身旁是否已有佳丽同往。少爷们顾忌礼仪,不敢在长辈的眼皮底下上演赛跑,只偷偷绕开碍事的人群,走到心爱姑娘身后蒙住她的眼,让她讨饶。
哈德夫人与你共坐于厅堂后方用帘子半隔开的四柱休息小间,通向过道。她的女儿,哈德小姐,正风光无限地替母亲组织场子,指挥仆人添加酒水,临场打扫倾倒的酒液,吃剩的果皮,收拾宾客不小心摔碎酒杯留下玻璃渣。学习如何安排能够更让客人愉悦尽兴,这是她嫁人后必须面对的问题之一。
一声滑弦响起,哈德夫人牵起了你的手。
“殿下,轮到我们出场了。”
你们尚未走出小间,场中忽然静默。
哈德夫人略显强硬地引你出来,已经有人在场中等候。
他站在那儿,同你记忆中那人一样,眉目低垂,不说一句自成慈悲,温柔浅笑,可亲之余多生敬畏。金线蚕丝封边,上以一圈模仿太阳的浮突绣法排列点缀了上百颗水晶,米白色外披底部纵横规律地铺满装饰性的八边形底格,每个底格皆整齐绣纹线条处理后的百合花图样,象征身份的衣饰贵雅无垢,与穿着它的那个男人交相映衬,平添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