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叫你不要再拿给我了,这回你又送过来。那些针法你都已经学会了,我也没什么可教的。”贺二嫂嫂把荷包还给何霜降“这钱你拿回去”
“不不不,这次您就收下吧,下回我不再送来了就是”
贺家二嫂不肯收,最后把里面铜板捞出来,只留下绣着小松鼠的荷包。何霜降也怕拉来扯去碰到她的肚子,也不敢继续推让。
“我也疲了,回屋歇会儿,你们俩顽去罢。”
“好。”
贺云香的屋子现在添置了不少东西,俩人这些年卖络子卖绣活攒了一笔钱。
“金掌柜说以后恐怕收不了我们这些小玩意儿了。”何霜降对着她屋里的一方铜镜照来照去,镜中人挑着眉,一头乌发盘了个简单的髻,剩下的垂在身后,面容明媚昳丽。
“不收了?”
“恩,应该不收了,说是京里眼下正乱着,他主家不想牵扯进去,要关了店,等形势好点再重新开张。”
“啊?”贺云香有些吃惊“那咱们暂且只能歇着了”
“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个结果”何霜降也有些着急。
“急什么,任凭上面怎么闹腾,总归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不搭界,咱们反正有地能种粮。”贺云香跟她坐在一起,低声劝慰。
“也是,不过家里还是少了些进账,我大哥上午进城,应该是淮王要来,城中戒严,也不给出入。”
“啊?淮王来清水县做什么?”
“那谁知道呢,估摸是……拉拢民心?”何霜降摊手“对了,今年国丧,秋闱怕是要推迟,那你三哥岂不是白准备这样久?”
“恐怕是的,不过也说不定,要是新皇即位的话,可能还要增加恩科,不过就算新皇即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哥哥还要帮祖父守半年孝,万一提前了,我三哥恐怕又赶不上趟 ……”
正说着,外面就有人敲门。
说曹操曹操到,贺三郎手上拿着风筝,站在门口。
“你央我给你带的风筝,最近天好,也有风。”他把风筝递给自家妹子,眼睛往屋里瞅“霜降也来了啊”
何霜降回头,打了声招呼“三哥哥怎么今个儿回来了?”
“学里放了假,这几日城里有怕是热闹的很,再晚些就不给出来了。”
“啊,这样啊”
“你家石头不是说开春要送去学堂吗?怎的没去?”
何霜降想到此,叹了口气“本是打算送去的,好歹让他认二个字,谁知道到前些日子哪个黑了心肝的,趁夜里摸黑把我家秧苗拔了不少,我爹跟大哥忙乎好长时间才重新育苗补齐,也就没时间送他去学堂,这几日城中又戒严,等过几日,城里安稳些再送去”
“也好,我在城里赁了个小院儿,到时候叫石头同我住也可,省的来回跑,费事”
“也没多远,不费事”
贺云香瞧着两人聊起来了,自觉被忽视了,咳了一声,惹的正说话的两人朝她看过去
“咳咳,我俩去放风筝!”
何霜降这才住了口,两人手挽手去何家后面了,那里有块敞亮的空地,张氏还说等以后有钱了,将那处买下来,两边打通,围成一个大院子。
痛痛快快放了一下午风筝,又约定了,等过段时间一起去清水城,问问金掌柜还收不收绣活。
第十四章 大哥受伤
院子拐角重新用山上挖的石头砌了个猪圈,靠着猪圈的边上用竹子围成篱笆,养些鸡鸭,天擦黑,何霜降去鸡窝里摸了一遍,捡了七八个蛋,拿到厨房里。
张氏怕老鼠偷吃,还特地在厨房里在房梁上挂了根绳子,绳子前段是跟木钩,钩上吊着篮子,里头都是鸡蛋,还有一小块腊肉,家里贵重吃食都藏在这里头,不仅防老鼠,还防着石头偷吃。
何霜降摸了两个鸡蛋出来,这几天爹和大哥都劳累的紧,得吃点好的补补。话说回来,谁家鸡蛋也不似她家,三天两头的拿出来补身子。
庄户人家赚钱的路子少,家里有两个鸡蛋都舍不得吃,攒着等货郎来了换些针头线脑,剪子菜刀之类。
两个鸡蛋搅散,加水加盐,放到锅里蒸,估摸好时间,端出来滴两滴香油,这就是简单的鸡蛋羹了,特地分成两份,这些其他人都没份儿,是给爹和大哥吃的,这几日太过劳累,得补补身子。
又用干辣椒炒了个去年腌的萝卜,煮了一锅稀粥。
家里的烧饭的活计早就交到她手上了,一来张氏烧菜水平普通,就是勉强下咽的程度,而何霜降哪怕就是简简单单煮个粥,都比寻常人煮的香,二来张氏得去地里忙活。
吃过饭,张氏就把何霜降跟石头撵走了,单独留下何大郎,也不知道要讲些什么。石头想偷偷趴在门口听,何霜降敲了他一顿,揪着耳朵把人拽走了。
人在院子,屋里讲话她模模糊糊也能听个大概。
“周婶子说她娘家村里有个姑娘,个子也高,勤快的很,爹娘都是厚道人,家里是种果树的,你要是愿意,我就跟周婶子说,她也好寻个由头相看。”
张氏一说完,何大郎的脸就红了。
“你也不小了,前些年家中艰难些,也没几个钱,就没说这事儿……”何大牛抽了口旱烟,满足地眯了眯眼,日子越过越好了不是。
何大郎声音宛若蚊蝇“婚姻大事,全凭爹娘安排便是……”
何霜降竖着耳朵,听着正起劲儿,堂屋门就被推开了,只见自己大哥低着头从里面出来,石头赶紧黏上去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没问清,就被扒拉下来,何大郎人走的更快了。
里面张氏还在同何大牛商量具体怎么安排,说着说着笑出了声,惹得石头愈发好奇。
何霜降偷笑,看来家里很快就要多个嫂嫂了,也不知道大嫂嫂是什么样的人,像不像贺家二嫂嫂那样,温柔,待她极好。
说起来何大郎年十八,村里其他像何大郎一般大的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原以为县令讲的建窝棚是随口一提,想不到竟真的搭起来了,淮王具体有没有来清水县谁也不知道。
何霜降跟贺云香两人站在路中央瞅了半天,看到那些人扛木头,和泥巴,这才相信,清水县令总算干了件正事儿。
“先进城吧,说不定还能碰上我大哥”她大哥一早就去相看周婶子说的那家姑娘了。
张氏上回跟周婶子透过底以后,周婶子也就立马跟那边讲了,她还支了个招,到时候让何大郎跟在她边上,稍晚点她娘家庄子上那婶子就带着自家姑娘过来打招呼,两人借着这机会看上一眼,这样的话哪怕是没瞧上旁人也只当是亲戚打招呼,不会说闲话。
何霜降先跟贺云香去金满楼,里面东西都被清的差不多了,显而易见,金掌柜不收她们的活计了。
见二人过来,金掌柜愁眉苦脸
“别说咱们这了,京里铺子也歇了,沈王现在京中很有权势,我那东家怕牵扯上麻烦,如今拢了所有庄子铺子,回乡养老去了。”
“那你这铺子……不是还没到赁的期限?”
“还剩三年期限呢,不过那也没法子,只能将这铺子低价转租出去”金掌柜忙得很,只能时不时抬头回答一下。
何霜降心思活泛开了,虽说没啥钱,但还是想问问“您这铺子打算转租?多少钱呢?”
金掌柜想了半天,摸了摸胡子“少说也得三十两银子。”
现在形势乱着,城里比从前冷清不少,别说赁铺子卖东西,街上连人都没几个,金掌柜这些日子急的嘴上都起了不少燎泡。
何霜降听到三十两银子还有些咂舌,她也知道这些银子搁从前,怕是只能赁上一间犄角旮旯里的小铺面。
金满楼有两层,还带个后院儿,就在这条街的头一家,因此生意也好,敞开大门就能进银子。
心里再喜欢也没法子,她手头没钱,大哥快要娶嫂嫂了,豆腐摊子也不能摆,现在金掌柜一走,连绣活儿都不知道卖给谁了。
开个饭馆是能挣钱,就是赁铺子这钱拿不出来。
叹了口气就准备走了,临走前金掌柜还从柜台底下翻出几朵绒花,递给两人
“半个月后待这边事情处理完我也得回主家了,这个是京里的样式,前儿几家小姐来买我都没卖了,特地留给你们的。”
两人接过来,道了声谢,这才离开。
“你好好的怎么想起来问金掌柜赁铺子,莫不是真想开食肆?”
何霜降点头“可惜没有银子。”
“你疯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做生意成不成且两说,万一哪日起了乱子,在城里岂不是连跑都跑不了?”
“唉,放心,我没钱”
到底是不忍心叫她失望,贺云香悄悄凑到她边上讲了一句“你若实在想赁铺子,我这还偷偷攒了一两银子,先拿给你……”
何霜降哭笑不得“不赁不赁,放心吧,我分的清形势。”三十两银子啊,可不是上嘴皮下嘴皮一嗒就能凭空变出来。
确定了金满楼以后不收两人的绣活儿了,两人走路都有些丧气。
“前面什么情况怎么闹哄哄的?”
前头不远处有不少人,此时正惊慌失措的四处逃散,离得远也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一会儿功夫,那边尖叫声乱作一团,几个黑衣人才露了身形,正趁乱往这边逃,手里还拿着刀,看起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后头还有衙役在追。
何霜降见势不好,赶紧拉着贺云香躲在一边,免得被误伤。那些衙役也不知道是不是怕的,追了不远就悻悻回来了。
见周围安全了不少,何霜降也不打算凑热闹,本来还打算去找大哥,顺便看看能不能见见未来嫂嫂,现在看来……外面太危险了,她还是先回去吧。
“哎哟!大郎你没事儿吧?哦哟……怎么淌了这么多血!”
熟悉的声音让两人同时抬头,是周婶子,何霜降推开一堆人,朝着中间挤过去。
“大哥?”边上是一架快散开的青顶马车,马早已不知去向,大哥脸色苍白地半坐在地上,手臂上是一道深深的伤口,正往外冒血。
“大哥!”
“没……没事儿……”刚说完,人就仰了过去,显然是晕了,何霜降这才看见自家大哥腹部还有一处刀伤。
周围百姓早在衙役的驱赶下各回各家了,济安堂的老大夫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一气喘吁吁的胖子。
这胖子看着颇有些身份,济安堂最有名的老大夫在他眼神下不敢出半点差错,待止住了血,才吩咐几位衙役将人搬到医馆。
“大人,没什么危险,只是惊吓过度,加上失血过多,这才晕了过去。”
那胖子大人点点头,松了口气“无事便好,你只管用最好的药。多亏了这位小兄弟,救了本官一命。”
几个衙役小心翼翼地抬着何大郎去济安堂,何霜降同贺云香跟在后面,得了大夫的话,心下稍安,不过还是得跟上去瞧瞧。
还没走远,就被那胖大人叫住了。
“你二人是这位小郎君的妹子?”
知道是眼前这人害的她大哥受伤,何霜降十分不想摆出好脸色,点了点头就要继续跟上去,那大人却又开口
“亏得你家哥哥救了我一命,你且宽心,我必定会好生答谢,现下还有事儿,我便先行离开了,等你家哥哥恢复好了,让他直接去县衙找我便是……”
何霜降这才知道眼前这位原来是清水县令,如此一来,只好恭恭敬敬送走了这位县令大人,然后才跟贺云香一起去了济安堂。
周婶子早跟着那些衙役先去了,等四下无人,这才开口解释。
原来何大郎同那位姑娘见过以后,想着今日何霜降也进城,便让周婶子先走,他在路口等她,谁知道突然冲出来一伙黑衣人,照着路中间的马车就砍,何大郎见状,拿着竹竿子冲上去了,打晕几个人以后那伙人忽然就变了方向,势要先解决他。
砍了他两刀以后衙役就赶来了,那些黑衣人见状只好离开。
那马车里坐的就是清水县令,知道何大郎挡住了黑衣人,就卸了马车,骑马赶去济安堂请大夫。
讲完事情始末,周婶子耽搁个不少时间,也急着回去,何霜降就让贺云香跟周婶子一起,顺便到她家跟她爹娘讲一声,她还得留在这照顾她大哥。
第十五章 亲事成了
何大郎一醒,就见到爹娘都在边上,张氏原本在地里干活,贺云香回去一说,她就惊出一身冷汗,一家人也火急火燎锁门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张氏看着沾了血了衣裳,再看到躺在床上的何大郎,声音都有些颤抖。
“还不知道,大哥昏过去一直没醒,我先前来的时候,还见到县太爷在那边……”
“这……不是犯什么事儿了吧?”
“应当不是,县太爷还让这济安堂的大夫好生救治来着。”
张氏这才稍稍放心。
床上何大郎似乎是被吵醒了,醒来时还有些迷糊,看爹娘都围在边上,还想起身,却不想扯到伤口,倒吸了一阵冷气。
“爹……娘……?”
何大牛把人扶起来,手上是刚去饭馆买的猪肝汤,午饭还没吃,现在恐怕是饿了。
等何大郎吃完,张氏才开始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我本来是同周婶子一起等霜降的,谁料突然冲出来一群黑衣人,手里拿着刀,直接奔着一辆马车过去,边上人太多了,我又不能见死不救,然后就拿了根竹竿,敲晕了几个人,结果剩下的黑衣人就全朝我过来了……”
何霜降听着心都揪起来了,哭兮兮地瞪着她大哥“下回你可不要再这样了!”
“没事没事,怎么还哭上了。”何大郎想伸手摸摸何霜降的头,奈何太痛,又收回去了“对了,那马车里的人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