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这正想着呢。”
周裕来找赵羽舒本来是讨论谢谦那事的,可没想到被他这么一打断,完全地偏离了方向。
周裕严肃起来,问赵羽舒:“对了,我是来问你调查得怎么样了?”
“哦,你说这事啊,差不多了,这还牵扯到李昌吉,朝中许多官员都牵涉其中,开设地下钱庄,扰乱市场,妄图掌握整个国家的经济,科举舞弊还有官员收贿受贿,其实陛下早就有意处理这一派的人,可苦于没有直接的证据,我前几日才知道我爹受了陛下的命令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我明日会再去跟他商议,将手上所有的东西整理起来,以便到时候呈上个陛下,依陛下定夺。”
“原来瑞王暗中做了这么多的事?”
赵羽舒点头:“我前几日才得知此事时,也有些惊讶,因我以往从未关心过朝中之事,所以也并未了解过我爹所做的事,听我爹说,陛下早已对这李昌吉十分不满了,他野心太大,已坐到太傅之位还不满足,妄图赚尽全天下的钱,让所有财富都掌握在他们一群人手中,可这天下毕竟是陛下的天下,陛下是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这一两年,陛下已暗中命我爹调查此事了,到如今,也应该收网了。”
“我说怎么朝中两大派系,瑞王那一边都不是,似乎游离其外,原来如此。”
周裕又问:“那徐渭呢?如果李昌吉为首的一派倒下了,那可就剩下徐渭那一派一家独大了。”
“这事陛下也有考虑,所以近两年已从参与科举的试子中挑选了表现卓越者加以扶持,以成为至少能跟贺丛阳他们抗衡的一方。”
“原来如此,怪不得近几年各种选拔人才的考试层出不穷,除了每年一次的科举,几乎各几月便有一次考试,让有才之人能有用武之地,不至于被埋没了。”
“对。”
“朝中不能一派独大,所以陛下早已在培养自己的力量,可因年纪尚轻,陛下的权威还并未建立起来,在一些事情上会被李昌吉与徐渭左右,陛下苦于此事很久,即便性子再温和,坐上了皇位,自然也不允许自己的权威被挑战,所以时间一长,李昌吉的狂妄便显得过于碍眼了,徐渭毕竟是世家出身,无论无何,也会顾及整个朝廷,国家兴亡,可李昌吉就不一样了。他是寒门出身,对钱权超乎寻常的在意,谢谦跟他是同类的人,所以才有了如今这样的情况。”
第72章 最终章 转眼到了元宵节前两日。
……
转眼到了元宵节前两日。
这期间关于李昌吉和谢谦一帮人的事已经查得七七八八, 京城中他们开设的所有的地下钱庄,由盛宝赌坊入手,全都调查清楚了。
从李昌吉实际控制的十几处地下钱庄搜出账本几十册,全部交由户部查账, 光是账面上的来往银两数目都达到了几十万两, 其中未记录在册的银两往来更是不在少数。
从李昌吉府上搜出的金银珠宝数十箱, 从他府上找到一个秘密的账本, 上面详细地记载了所有向他行贿的官员,少则百两,多则数万两。
李昌吉书房中专门开辟了一个地下暗室存放他多年来收受的各级官员的贿赂。外地来京中述职的官员,想晋升的京中官员,还有为儿谋官职的官员, 甚至连京中的几家大型商铺的老板......这些人都无一例外地向李昌吉输送钱财银两。除了明面上银两和各种珠宝玉器外, 向李昌吉献上美人以此来博取他欢心的也是个路子。
这些他人送上的女子均被李昌吉养在他京中的其他宅邸中,经过刑部调查发现,这些女子的数量,竟达到几十个。
这么多被藏在暗处不能见光的妾氏, 李昌吉也有自己的一套奖励规矩。据那些女子的口供,李昌吉对她们十分大方,每月均会按时发给她们银两,凡是生了子嗣的,他更是有重赏。
当时负责查封的官员进到李昌吉负责存放他多年来贪腐的不当所得时, 甚至都被金银首饰发出的光亮照得有些刺眼, 各种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明明是地下暗不见光的室内,可没有任何照明的烛光,竟也亮如白昼。
另外, 除了李昌吉所住的这一处府宅之外,他在京中还有数十间的宅院,多数记在他的家眷名下,在其他州县,还有不止一处的别苑。
纵使刑部官员以往查办过不止一起的官员贪腐案,可像李昌吉这般程度的,也实属罕见。
从他府上查抄出的银两,全部充入国库,以待国家民生只用。这些银两,足以够整个国家数年的税收。
李昌吉一夜之间,由风光无限身居高位的太傅之位,跌倒谷底,成为了人人喊打的阶下囚,不仅如此,他野心极大,试图使国家经济尽掌握在他一人手中,所有百姓的吃穿用度日常花费,所有的花销最后皆流入他手,甚至还让百姓深陷于借贷困境,积蓄全无,还要背上巨额的债务,日复一日地无休止永远摆脱不了,这样的恶行更让百姓唾骂。
在李昌吉倒台之日,家家户户俱是鞭炮爆竹声四起,以此庆祝,原来广大老百姓早已对李昌吉怨声载道了,只是因他权势滔天,只能忍气吞声而已。
当日,赵羽舒与周裕带着圣旨奉命去到谢谦府上捉拿他时,谢谦虽然意外,可也好像早已经料到了。
周裕一声令下,一众官兵立即进到谢谦府上,四处搜查起来。
可谢谦本人似乎已经早已做好了准备,反而格外地平淡。
他施施然地靠坐在椅上,甚至还有些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抬头问赵羽舒:“上好的碧螺春,要来一点吗?”
赵羽舒盯着谢谦,一动不动。
周裕忍不住开口道:“你都要被抓了,还有心思喝茶呢?”
“结果都是一样,还不如趁现在再喝一口,往后可就没机会了。”
周裕轻嗤:“你倒是想得开。”
赵羽舒看着谢谦,道:“我以前一直不懂,你似乎一直对我抱着很深的成见,对我很有敌意,直到前几日我才终于搞清楚了。”
谢谦脸色微变,说道:“你记起来了?”
“其实并没有,我这个人向来不记得没用的事,对你,我也是全无印象,可你对我成见颇深,无缘无故的敌意,还真的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想了好几日,又辗转吩咐了好些人去调查,直到前两日,才彻底地确定下来。”
周裕心急得不行:“到底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六年前,我偶然经过城北一客栈,见一少年与一年长他不少的女子一同从那客栈中出来,那女子面带笑意,还轻轻地拍了拍那少年的脸,看动作,十分亲昵,我本以为是普通的姐弟,也并未多在意,可没想到一个时辰之后,我又在一绸缎庄门口见到了那少年,他脸上带着并不怎么开心的笑意,把那女子送走了后,立刻变了脸色,将手中的包裹狠狠地踩在脚下,碾了好久,又觉得不解气似地一般,捡起那包袱扔开了,没想到他这一扔,正巧砸在我身上,我出于好心,将那包袱捡起来,还给了他。”
周裕插了一句:“你说的那个少年就是他?”周裕指了指谢谦。
赵羽舒点头:“如果没猜错的话,就是吧。”
谢谦却一脸阴郁地沉默着,并未开口,跟方才自在的状态完全判若两人。
赵羽舒接着道:“我只是顺手捡起那东西交给他,可没想到他却一脸阴狠地盯着我,好像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当时也并未在意,走近他时,偶然发现他脖颈处有好些明显的红印,我多嘴地问了一句,可就是这一句,不知怎么他了,他竟一脸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把抓过那包袱,转身离开了。”
周裕问道:“你问了什么?”
赵羽舒看来一眼谢谦,说道:“我把那女子错认为他的姐姐了,以为他是被姐姐欺负了,就问了句‘你脖子没事吧?我看都红了。’”
周裕也是不解:“这句话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这不就是随口地问了一句。
是啊,赵羽舒也完全不懂这话到底有哪里不对劲,直到前两日,他找到了当年在京城中,谢谦还未高中之时所住之处,几经辗转,又才找到了当时住在谢谦旁边那处的邻居。
赵羽舒跟着赵奇亲自去见了那人一趟,这才知道了来龙去脉。
“他啊,看着像是个读书人,一本正经的,可背地里干得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什么意思?”
“我不止一次地看到过不同的女人来这里找他,当时他年纪也不大吧,反正看着挺小的,那些来找他的女人看穿衣打扮都不像是什么没钱的人家,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我这么说你们应该懂了吧。”
赵奇还是一脸茫然:“世子爷,他跟那些女子是什么关系啊?”
赵羽舒:“......”
那人又继续道:“我看他年纪轻轻,长得白白净净的,没想到还是个这么样的人,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都说人穷志不短,我看他是完全相反,不靠正经手段赚钱,非搞这些邪门歪道,搞这些腌臜事,真是丧了德了。”
赵羽舒这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无意的一次偶遇,竟让谢谦误以为他撞破了他一直隐藏着的秘密,因此对他怀恨到了如今。
赵羽舒对谢谦说道:“其实我从来不知道你过去的那些事。”
现在想来,谢谦对他的敌意也是来自于担心他暴露自己的那些过去。
谢谦冷笑了一声:“你出身名门,从小便是什么都有了,自然不会懂我们这些底层人在想什么?你没有经历过饿上几天都吃不上饭的日子,跟狗一样去捡别人扔掉不要的食物,还要被那些人侮辱,我曾经发过誓,再也不会过那样的日子,也不会给别人机会看轻我,把我踩在脚底下,那些曾经侮辱过我的人也要付出代价。”
“所以你把知道此事的人都杀了。”
那个邻居还是因为早就离开了京城,所以才逃过一劫。
事到如今,谢谦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了。
“是,他们该死,我只是觉得还让他们死得太容易了些。”
赵羽舒摇摇头,谢谦总是把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他人,从来不会反思自己,跟他说什么也是说不通的。
谢谦:“还有许映颜,她原本是喜欢我的,可是因为她爹的势力不够大,不能扶持我,不能成为我的靠山,所以我才选了李清涵,不然你以为你会有机会吗?”
听到这话,赵羽舒愣了一下,问道:“所以你现在是后悔了?”
“确实有些后悔,我原本想的是你死了之后再把她娶进门,可没想到......”
赵羽舒笑了下,云淡风轻地说了句:“那你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还有,难道你以为你回头,她就一定会在原处等你吗?”
“她等不等我不在乎,心不在我这里也无所谓,只要人属于我就行。”
赵羽舒忍不住摇头:“看来我们谈不下去了。”这时官兵也已搜查完毕,“你好自为之。”
元宵节当日,李昌吉一派的事已处理得差不多了,赵羽舒这才得了空去见许映颜。
许映颜这几日也听说了谢谦的事,毕竟也是相识一场,许映颜也有些惋惜,没想到才几年时间,他竟变成了这般样子,落到了如此下场。
可除此之外,她也再无什么别的感觉。
赵羽舒到了叶湘湘府上,没想到竟扑了个空。
这才从她口中得知,许映颜昨日已回去了。
“回哪里去了?”
叶湘湘忍不住白眼:“你觉得呢?”
赵羽舒又连忙赶回了自己府上。
还未进房门时,便听到了屋里的动静。
赵羽舒心里一喜,推门进去,果然见到了许映颜的身影。
可许映颜正在做的事却让他开心不起来了。
她好像在收拾行李。
赵羽舒走过去,一把抓住了许映颜的手腕,沉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要去哪?”
赵羽舒下手没轻重,许映颜被他弄得手腕发疼,忍不住道:“你松开。”
赵羽舒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只盯着许映颜,问道:“你要去哪?”
许映颜也堵着一口气:“自然是回家去。”
“这里就是你的家。”
“才不是,你忘了我们成亲之日的协定吗?”
“若是你有了真正心悦的女子,或是我有了心仪的男子,我们是要和离的。”
赵羽舒变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还真看上了那个男人?据叶湘湘所说,她最近这些日子经常跟那男人出去。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许映颜也被他的语气弄得不怎么愉快,甩开他的手就往书房走。
她记得那张纸是被她放在书房里的。
许映颜进了书房,翻来覆去,却始终没找到那张东西。
赵羽舒在她身后,看她焦急的模样,却反而有些愉快。
那张纸他早已偷偷烧掉了,她能找到才是奇怪了。
许映颜踮脚往书架上看的时候,却摸到了个盒子,这是还没被翻过的地方。
许映颜取过那木盒子,轻轻打开来,看到里面的东西却愣住了。
“这,是什么?”
一只耳坠正放在盒子中间,虽然款式有些老旧了,可看得出来主人保护得很好,一点破损都无。
听许映颜的问话,赵羽舒有些无奈,这到底是什么记性,自己的东西都认不出来了。
赵羽舒别开脸,道:“你仔细看看。”
许映颜取出那耳坠,仔细地瞧了瞧,好像有些眼熟。
突然,她眼里闪过惊喜,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这是我小时候丢的那只?”
赵羽舒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可,怎么会在你这里?”
“你想想是怎么丢的?”
许映颜认真地回忆了起来,然后,赵羽舒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那个人是你?”
赵羽舒头还是偏到了一边,只是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