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色——沧澜止戈
时间:2021-02-14 10:25:12

  接触朝堂跟宫廷多年,梨白衣也通晓了一些事情。
  自太宰死后,昭国朝堂也并不安稳,乱的源头就在于帝后身上。
  明谨收回手,微微笑:“太医院掌院并非宗室人脉,也不会为了让我离开都城而误判,只是因为他医术超绝,却不是武道中人。”
  梨白衣其实也想到了,“所以你是铁心了要去边疆么?我们这边的消息应该都到大荒那边了,他们会针对你暗杀。”
  “那不是最好么?”明谨说完这句话,看到梨白衣露出惊慌之色,她安抚一笑,覆上她手背,“不用怕,我不会死。”
  梨白衣被安抚了,但又后知后觉这句话似乎有隐意。
  她不会死。
  可她明明差点就死了。
  ——————
  五日后,北境边疆。
  还未完全进入北境,明谨他们就感觉到了北境的紧张气氛。
  “武林人到了很多。”看着外面的梨白衣回头跟明谨说道,其实没看到人,但通过这条路上的
  “国家大难,所有人都该一样。”
  明谨没有感动,只是很平静。
  梨白衣颔首,“的确理当如此。”
  “停下吧。”
  明谨忽然说道。
  梨白衣一惊。
  现在?
  军队停下,明谨下了马车,提着九天走向后面那辆马车,需求被被看管他的毕十一带了下来,带进了边上的竹林里。
  只有他们两根人的时候,九天一动,锁链解开。
  徐秋白很惊讶,看着她,“放我走?”
  “我断的只是一条锁链,另一条,你这辈子都去不掉。”
  明谨面色淡淡,提剑上了马,居高临下看着他。
  “尤记得五岁的时候你跟我说过,喜欢放风筝的人其实很可怜,因为缺失了自由,所以渴望自由。”
  徐秋白没想到她还会提及过去,以及……似乎承认了他的身份。
  “我以为你更愿意去保护你的夫君。”
  自那天他听到她说他跟仲帝是两兄弟,他难以置信中又品味出了她的意思——她选择维护了对方的血脉,等于维护了他的身份跟王权,那么,自己就等于是一个笑话。
  明谨仗剑而立,剑尖抵着地面,冷眼瞧着他。
  “看来你真的失去了作为太子的尊严。”
  “原来在你眼里,维护他,就只是维护男女情爱么?”
  徐秋白垂眸,轻笑了下,“我这样的人,哪里还敢提尊严。”
  “你维护他,是为了稳定昭国局势。”
  周遭竹叶随风飘动,咧咧轻动,带着淡淡的清香,似乎萦绕她的全身,发丝也稍微飘动。
  “也不算是,也许是为了维护我自己的身份,毕竟,他若不是帝王,那我又如何能是皇后?我与三十五氏族的协议也不再有意义。”
  这番话其实极不像是谢明谨能说得话。
  自我利益临驾于国家利益。
  这不是谢明谨。
  至少不是以前的谢明谨。
  “就算我如今非谢家人,也是一个重承诺的人。”
  她提到承诺,仿佛反衬了他这样一个多年伪装成各种人,也伪装成徐秋白的他谎言连篇的卑劣。
  徐秋白闭上眼,呼吸微微颤抖。
  “既如此,你应该杀了我。”
  “不,我们都不无辜,不无辜的人也无法放另一个不无辜的人自由。”
  “所有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你说,我能在战场上找到自由吗?”
  她说完插剑入鞘,转身走出了林子。
  徐秋白看着她的背影从眼里消失,他既不解,又似乎看出了她是真的消失了。
  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
  春夜宴那天,他伪装成禁军统领想要乘着大战暗算仲帝,但也关注着战场上的厮杀。
  他不能动,也不敢动,直到……直到她付出一切一战。
  那天跟今天的谢明谨又有了变化。
  更深不可测,更无情冷漠。
  不陌生,其实有点眼熟。
  多像他啊,像被摧毁被夺走一切而不择手段的他。
  徐秋白闭上眼,忽然低头,低低笑了,但笑声后面又开始变了。
  变得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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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境前线战场上,厮杀十分惨烈,本身不久前谢远带着乌甲军一战,最终大胜大荒,大荒士气受挫,却如此及时抓住昭国内乱的局势,说其中没有太宰的推波助澜,这谁也不信,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谢远死了。
  对于一个刚打赢敌国侵略战争、主帅却无缘无故被暗杀的国家,加上朝廷的态度,民间人尽皆知,老百姓们嘀咕,边疆战士们士气更受挫。
  对比起来,也没比大荒好多少。
  对方有所准备,这是要一雪前耻,反而比昭国更强势。
  再加上大荒那边厉害的大将许多个,昭国军部这边却是青黄不接,你以为萧容为何能这么轻易担当大帅,不过是因为背后也没什么人敢争就是了。
  死了一个谢远,仿佛不止是丢了一个权倾朝野的大奸臣,更是斩断了昭国的气运。
  “昭国,谢褚联合创立之大业,繁荣昌盛三百年,最终也因为褚谢两族的争斗而自损气运,该是我大荒吞并它的时候了。”
  大荒战队这边,统帅呼和绝烈高大魁梧的身子站在将台上,看着前线厮杀的城门,目光锐利,却也朝边上坐着的一个老者跟中年带刀男子行礼。
  “鹫野前辈,干藏前辈,我已得到昭国密令,昭国的太宰已战败,但也重创了昭国的四个上善若水的高手,但最强的那位,谢明谨,也就是昭国君王的皇后,她手握昭国顶尖的神兵九天,但已垂死,这次她强撑着来战场,为的是她的国家,但也会送掉她的命。”
  “昭国的姚远为了保护昭国的君王跟太子,无法过来,白衣剑雪楼的琴白衣倒是来了,但只有她一个,剩下一个谢明谨……希望两位能解决她。”
  “若是可以,最好活捉。”
  鹫野目光沉沉,“此人此前重创我大荒武道声名,本就该死,但为何要活捉?这样的人物,斩草除根最好,片刻不能留生机。”
  干藏:“是为了拿她来威胁昭国的仲帝?”
  皇后是武道绝顶高手,还亲自上了战场,这在哪个国家都是极罕见的,但……也不是没有什么传闻。
  “传闻,昭国仲帝十分在乎这个皇后,如果拿下她,就算不能异想天开让她拿整个昭国来换,但至少也大助益于我们大荒。”
  呼和绝烈是站在帝国的政治利益上来作此谋划的,其余两人其实也能理解。
  “尽力,但此人能击杀太宰,说明武功超绝,尤其是那九天……就算重创虚弱,我们也需要谨慎。”
  呼和绝烈也表示理解,并微笑了下,“两位今日怕是要动手了,因为算算他们出都城的时间,如今也差不多进入北境了,也许,看到北境城池遇险,看到那些昭国的武林人士节节败退,身在险境,她会忍不住,忍不住……连皇后尊贵礼仪都不遵守,就亲自来战场上。”
  呼和绝烈是大荒数十年来最优秀的将帅,出身大荒最顶级的部落贵族,他的英勇之下是缜密的算计,而在他算计之下,前方悍烈厮杀的陈不忘等人的确在大荒许多高手的围攻下处境极端凶险,似乎连脱身机会也没有了。
  莫非,要重现当年红石谷一战的结果,整个昭国武道被腰斩了么?
  而城门之下,尸山血海,守军们奋勇厮杀,却一个一个跟着倒下。
  就在他们几乎绝望的时候,城门开了,暗卫杀出,而暗卫的弓箭队出现城墙之上。
  琴音来。
  琴白衣上了城墙,琴曲幻音。
  大荒的武林高手被影响了。
  紧接着,暗卫杀出后,后面马匹轻啼而出,逐渐加快了速度,梨白衣一剑击杀大荒的剑心通明级高手,一个一苇渡江看到她,认出了身份,狠厉杀来。
 
 
第248章 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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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天,是所有武道中人的最高期盼,就好比官场上的人对官位的追逐,王室子弟对王位的争夺,都是毕生的最高目标。
  明谨已经站在了一国的权利巅峰,如果仲帝能如他所言也如外界之人判断的那般对她深情厚意,那么,这种权力顶端就是稳固的。
  但他人给的权力,永远比不上九天带来的力量,这也是武道人其实看不上世俗繁华的原因——任你官居一品,狭路相逢之下,我一样仗剑杀你!
  而现在,大荒叱诧风云数十年的两位上善若水高手都被九天的传说跟至高无上的力量给迷住了双眼,然后,他们来了。
  上善若水所过之处,生灵如同蝼蚁,蝼蚁既是尘埃,当战场硝烟被血腥风卷,当人之血肉成为脚下无主之物,当他们的气劲纵横,当他们的兵器凝聚高高在上的灼日光辉,当两人的罡气封锁了明谨所在五米范围,但那杀人的天光像是冬日的皑皑冰雪落进她的眼里。
  九天于她手中举起,浩然却血煞狂肆的内力似战场恶鬼凝聚的怨憎跟滔天的杀机,无声,凝练游走似洪流,它吞噬了两个至强高手的罡气,并且疯狂崩裂,它游走了地面,摧毁了那些尸骨,也覆盖了两个顶级宗师骇然的眉眼。
  最终剑上一条条血气扭曲游动于半空,握剑的明谨周身也被许多血气缠绕。
  两个顶级宗师的气血已尽,尸骨无存。
  这一幕,连琴白衣都大惊失色。
  梨白衣等人更是惊呆了。
  固然他们要么以为明谨要强撑着伤体打最艰难的一战,要么以为明谨的伤势比他们预感的要好一些,苏太宰都可杀,两个上善若水尤可以应付。
  但他们绝没想到她一出手会这般骇人。
  逆转乾坤,血腥纵横。
  接着,明谨什么也没说,提剑阻断了一条路——大荒武林高手的退走之路。
  屠杀!
  呼和绝烈看到了,骇然之后当机立断,“退!退兵!快!”
  他已经预感到这一战的结局,退兵是最明智的选择。
  哪怕大荒的武道高手会全部死在这里,大荒的兵力也不能亏损!
  将令一下,大荒的军人们其实也被明谨吓到了,固然此前局势大好,幡然逆转之后,他们也只能咬牙后退。
  在这般匆忙退军时,没人察觉到奔跑的士兵中有一个人不断靠近了呼和绝烈。
  但他身边有一个隐藏身份的一苇渡江秘密保护主帅,察觉到了不对劲,“你是何人!来人,拦住他!!”
  当他察觉到这个士兵无端靠近主帅这边,敏锐之下厉声呼喊,并且自己拔刀而出跃射过去……
  那个士兵抬起眼来,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双目却锐利猩红,接着一出手,竟也是刚烈血煞之气,一刀斩断了对方的刀,接着抬手一出,手掌就穿透了这个一苇渡江高手的胸口。
  击杀之后,他甩开了对方的尸体,朝着呼和绝烈疯狂杀去,但他身边的士兵也不是吃醋的,一大堆涌过去,弓箭也瞄准了……
  那是一人破千军而不回头的杀戮之路。
  与之背对的王九却是往回杀。
  跟梨白衣等人围杀了大荒那些武道之人。
  她的残忍,血腥,面无表情,让昭国之人都望而生畏,但不得不说,战场局面开始逆转了。
  琴白衣弹琴辅助时,看见了偌大战场对内的围杀跟对外的刺杀。
  她的心境很平和,但又偶有波澜,好像隐约看见了曾几何时在陌生的地域,在残酷且充满竞争的地域,那个地方仿佛叫渡海之地,里面的杀戮也是这般的……
  到处都是死人。
  她眼前隐约出现了一个刀客,提刀,背影宽厚伟岸,发丝飞舞,刀锋霸道,但杀戮之后,总是坐在原地静静看着死亡躯体,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最终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几分慈悲。
  杀,不意味着残酷。
  不杀,也并不意味着仁慈。
  她一直很好奇这个人是谁,每次午夜梦回想要追逐他的身影,最终只看到无边的白光将她吞噬。
  他走进昏暗血腥无尽之地,而她被拽入光明且温暖的故里。
  耳边只留下他沙哑却温柔的一句话语。
  “再见,永远一身白衣的姑娘。”
  他们始终不知道彼此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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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白衣回神之时,只因大荒那边的惨烈。
  惨烈,源自于大荒大军的躁动跟崩溃——呼和绝烈被斩首了,被那个不知身份却穿着大荒之人兵甲的男子悍然杀入腹地斩首了。
  斩首之后,崩溃却无比憎恨的敌军万千箭弩发射,挡!挡不住!然后步兵疯狂提长矛戳刺,杀不绝!
  就在那样的疯狂杀戮中,最终那人站在高台之上,遥望远方——他的目光落在城墙之前,落在一个人身上。
  他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
  万箭穿身而过!
  明谨刀下淌血,回头看了一眼,隔着战场茫茫,对上了他染血的双目,也看着他被仇恨无比的大荒士兵用长矛疯狂戳刺。
  那声音,仿佛纤细的小刀抽插瓜果,出入皆有让皮毛发寒的回音。
  她茫然,似回到许多年前,那灼灼昭然的阳光下,比她大了好几岁的清贵少年郎殷勤给她带来了风筝,他技术不好,好几次都把风筝卡在柿子树。
  当时她尚年幼,不拘男女之别,他也不拘身份尊卑,竟把她托起来,坐在肩膀上,让她去取柿子树上的卡住的风筝。
  “太子哥哥,你快放我下来,等下爷爷看到要生气的……”
  “不用怕,他凶你,我就凶他!阿瑾妹妹,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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