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不久前才救了她的男人就是她的大恐惧。
声音发颤,眼里带惊惶。
男子低低一叹,反问:“你想报复谢明谨吗?”
“谢明谨?是她的名字?”李青玥可算明白了自己最痛恨之人的名字了。
她此事才找回一点精气神,“你是她的仇人,想利用我去报复她?”
“差不多吧,我觉得你是一颗不错的棋子,将来会派上用场。”
够狠,够毒,她的体质更是意外之喜。
男子对此很满意。
李青玥根本没有考虑的余地,“好,我答应。”
因为这本就是她最大的念想——击败那个高高在上的谢小姐,看她比之前的自己更狼狈。
“她现在应该就在城中吧,我……”
“不是现在。”
男子忽然冷冷一句,李青玥一愣。
“现在的你,别说靠近她,就是离开这个地窖也会被暗杀掉。”
暗杀?李青玥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官府只海捕拿人,不至于暗杀,若是暗杀,那就只能是……
“她到底是谁?谢……乌灵谢家?那真是很大的来头了。”
就算是乡下人也知道乌灵谢氏,她只是没想到那个连马车都看起来很普普通通,也没多少挑剔做派的年轻女子会来头那么大。
“不过看起来她很不讨家族喜欢不是吗?”
李青玥也没被吓住,反而意味深长道。
乡下人,比谁都知道在一个群体里不讨人喜欢会是什么样的待遇。
一个家,几个姐妹一个弟弟,她就是最被冷落的那个人。
不过男子笑了笑,笑得很轻,很淡,也比地窖更冰冷。
“再不讨人喜欢,过你那破客栈的时候,山里也有一列训练有素的卫队跟随,真以为她是你下点药就可以拿下的?”
李青玥一窒。
“此事,我们得徐徐图之。”
声音在地窖里渐渐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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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玥虽是一个隐患,但前有蛇手青在,一个是查,两个也是查。
“目前还未查到。”毕十一提及蛇手青,给了明谨这样的回答。
明谨回身瞧他一眼,“是父亲让你告诉我还未查到的吗?”
毕十一越发低头,“不是。”
“十一,你知不知道自己有个习惯。”明谨笑着道。
毕十一垂下的眼一闪,不说话。
“人都有不想撒谎又不得不撒谎的时候,来自内心,但身体往往会抗拒,因为不由己,不甘。”
明谨没靠近,只是倚靠着窗子,背着光瞧他,眉目深远。
“你呢,每次对我低头,基本都是忤逆。”
她带着笑,“以前倒也无所谓,毕竟我这样的处境,说好听点也是在你们的保护之下,没道理还摆架子,毕竟我也不是你们正经主子。”
毕十一皱眉,“姑娘……”
明谨定眸瞧他,“关乎我自己的生死,就算不需要我的参与,难道连让我知晓的权利也不给么?”
她若是越把自己姿态放软,其实让人越难招架。
毕十一挣扎了一会,才缓缓道:“其实也没查出对方来头,但对方走的是江湖路子,疑跟一些邪教有关,目前还在排查。”
邪教?明谨一怔,这倒是出她意料之外。
这些年来的确听说过邪教不知从何而起,却如星火燎原,在各地隐忧初显,已成朝廷欲解决疑难之重。
“这路数,我倒是看不破了……”明谨甚至想到了她母亲那边去,思虑沉重了许多,但也舒缓了表情,朝毕十一道:“行了,你退下吧。”
毕十一如释重负,这才退下。
他走后,明谨喃喃自语,“怕是跟救走李青玥的是一伙的,对我谋局很深,也可能涉密了你的隐秘,这才不让我插手么,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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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之人少为客栈夫妻杀人案耗费心力的,多数关注云潜楼跟老屋的事儿,却不想老屋安静无声,云潜楼也闭门不出,倒是让不少观望者大失所望。
不过,这也让他们的好奇心强到极致。
但还没等到那位东家嫡脉表小姐的生辰礼,七日还没到,就先收到了叶家的请帖。
为诗会雅集而来。
“叶家?是那日的叶家姑娘么?”
明谨翻看帖子,这才知道她是乌灵郡守叶卓的女儿。
叶家不算是世家,但叶家两代出仕,从叶卓之父科举功名得官位开始,叶氏门庭就有了一些光辉,也是其父英武历练,多年勤勤恳恳不出错,打了不错的底子,最终以正四品荣归故里乌灵郡城,又自问要以诗书传家,于是细细品看膝下子嗣,终看重叶卓天资,严苛培养,也是后者上进,最终升至郡守,如今壮年,眼看着未来官途好于其父,倒也让叶家维持了繁荣之景。
只是跟世家一比显得单薄,缺少底蕴。
不过近些年,叶家名声之盛倒不是因为叶家两代主事人的上进,而是因为一个女子。
“叶绮思,如今乌灵郡城无人不知呢。”
芍药是个能打听的小能手,加上明谨给的钱财宽裕,哪怕初来乍到,别人有所避讳,看在白花花银子的份上也给她抖落了不少消息。
除了谢家的一些事,其中一大部分竟跟这叶家小姐有莫大关系。
“这位叶姑娘风评很好,听说知书达理,才学斐然,更貌美心善,虽是庶出,可因自身优秀十分,很得叶郡守喜欢,在叶家地位很高。”
芍药对这样的人也不乏夸赞,当然了,她也记得夸一下自己姑娘。
“当然了,绝没有我们家姑娘好。”
明谨嗔她一眼,慢悠悠道:“你家姑娘从前那些好名声,若是从有些人嘴上夸出来,可不知他们心里骂成什么样呢。”
她这人还是极有自知之明的。
芍药也是陪着她经历过的,想起那些岁月,也有些感慨,对这叶家小姐也没太多谈论的兴趣了。
“不过姑娘,您这去,还是不去?”
“不去了吧,本就不相识。”
明谨看了一帖子便收回了目光。
因为不认识,所以她也懒得去探询对方忽然请自己的用意。
没有去的必要,就不会招惹莫名其妙且不问自来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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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绝了?”叶绮思得到下人传信,正翻着书的手指顿了顿,对着边上坐着的其他小姐妹微微一叹,“我本想着这位谢小姐初初从别庄归来,怕是融入不易,且久闻她名声,想认识一二,没想到她拒绝了,倒是可惜了。”
“有何可惜的,她如今在谢家处境也不好,举步维艰,怕也是个骄傲的主儿,哪敢出来让我们见到狼狈。”
“估计是谢老夫人不肯放人,毕竟久闻老夫人十分厌弃她,估计是刚回去就被教规矩了,如今正是在跪宗祠抄佛经呢。”
“估计是,是以绮思你不必难过,你一片好心,她不知感恩罢了。”
在小姐妹的安慰下,叶绮思总算欣慰了几分,柔弱道:“她应当不是那样的人,可能只是处境艰难。”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把人往好的地方想,若无犯错,怎会被遣送别庄,只是都城那边太远,我们不知罢了。”
几个人掰扯起明谨旧事,叶绮思状似无意提起道:“其实我不甚明白,为何那日见着萧家小公子那般痛恨谢姑娘,让人看着好生害怕。”
“这事啊,说起来也是……”
第20章 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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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
萧禹此时分外恼怒,“这事我跟她没完!她敢砸我车!她竟然敢砸我车!!”
萧家人宠他,下人惧他,也没什么人敢拦他发脾气,只能哄着他。
待正厅出了砸东西的声音,大门跨过一条腿。
“又是谁惹怒我们家的小公子啦?”
萧禹转过头,看到自己大哥,眼睛一亮,“哥,你怎么回来了!”
萧季笑了笑,伸手拍拍他脑袋,道:“刚有假,回来看看你跟父亲。”
“哥,你来得正好,那谢明谨也回来了,她还……”
“就是那个把你吊在树上差点让你死掉的谢明谨?”
萧禹表情一僵,似乎觉得往事不堪回首,嘟囔道:“我才没那么惨,她也没那么大能耐……反正她这次是真的惹怒我了!”
听清他的话,萧季眼眸一眯,叹道:“那都是你小时候的事情了,你不一直记着?我刚刚还听下人说你主动招惹的人家,你是儿郎,她只是一个女人,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哥,你怎么还帮她说话!”萧禹生气得很,气呼呼走了,萧季面露无奈,只能让人跟着。
彼时萧禹跑出去后,问起身边小厮最近谢家有什么事儿。
小厮知自家公子用意,便挑了跟明谨的事说,“哈,她家那个可怕的老太婆没罚她跪宗祠吗?真是太不得劲儿了,那什么叶家的请帖也拒了?也对,她哪里看得上叶家……不过快给那个东家表小姐过生辰礼了吧,嘿,这她可推不了,小爷我一定要去好好看看她的狼狈样子!”
小厮一怔,人家姑娘生辰礼,咱家可没接到谢家请帖啊爷。
您这是要翻墙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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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客满云集,谢家该到场的都到了,不过最能热闹的却是东家人。
入谢宅如入自家,随意点评,笑意连连,让气氛好生热烈,别看只有两族,可到场的本家女眷就有数十个,更别提加上孩童跟两家男子。
若是加上其他旁支,数百号都绝对打不住,所谓大族不外乎如此。
云潜楼位居之地本僻静,不与其他居所接壤,距离主宅也有些距离,但也听到了那边的热闹动静。
谢明月是个爱热闹的,本该对此十分艳羡,却不想竟也拖拖拉拉,并不急着前去。
芍药颇为欣慰,“虽然四姑娘待姑娘态度不敬,不合礼数,可到底心里还是念着姑娘这个姐姐的,还晓得等您一起去。”
“她估计不是等我。”明谨猜到谢明月想当黄雀,故意听话搬过来,不过是加重她跟老夫人的对招,但不会一再挑衅老夫人权威。
“那她……”
明谨摇摇头,“不知,也许是单纯讨厌一些人罢了。”
“走吧,时间快到了,不能失了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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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谨下楼的时候,刚好遇上同样要出发的谢明月,后者有些不自在,“分开走哦,反正我们也不熟。”
“嗯。”
明谨应下了,谢明月嘴巴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前者已经走了。
谢明月懊恼,在地上跺了下脚,这才恹恹带着人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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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明谨就已经从芍药的只言片语中知晓这位表小姐的受宠程度,却不想排场这么大。
路上遇到的丫鬟一个个托举着美酒佳肴,云鬓香风,而过路楼阁锦灯结彩,热闹气派。
气派,豪奢。
芍药越看越气,却没看出自家姑娘什么情绪,后者前几日走过这些路,如今再走,竟是如同多年未曾离似的,一草一木都在她心中。
主屋前面是十分气派的花苑,过假山小路的时候,明谨听到前面传来动静,微挑眉,却未犹疑,反而眼底微漾,嘴角轻勾弧,步履如旧,任由芍药替她撩开了花絮柳枝,仿若一道帘子,当她跨出那一步,眼底的深沉敛消于尽,全然变成了沉默与温软。
若是谢明月在此,定又会暗唾她变脸如同翻书。
走近后,主仆入目便见侯在花苑里的谢东两家年轻一代们。
像是两个世界的碰撞。
正是热闹的时候,小姐们贵气,公子们气派,谈笑间轻松随意,仿佛汇聚了乌灵郡所有的金银灵气才养出这般底蕴。
明谨的到来让这些人的谈笑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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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谨带回谢家的人其实不多,毕十一这些人也都待在外院,能照顾她生活的除了芍药也没几个。
相比其他谢家小姐各个丫鬟仆役一群群侯在边上伺候,她就带了一个芍药,显得单薄寒碜许多。
可那时候,谁也不曾想过她身后多少人,就她一个,足以。
一种皮囊之色,止于艳,灼于眼,却又如远山倒映的一秋江水。
她一来,他人就静了。
明谨对其他人已基本不认得,毕竟东家的不熟,本家的这些么,年幼便离乌灵的她,如今凭着旧时孩童眉眼也认不出几个。
除了明黛,也就一个少年。
少年俊秀,唇红齿白,但眉眼带着几分阴郁,年纪轻轻眼中已有城府,看她的眼神却显锐气跟厌恶。
倒不是凭眉眼认出的,而是眼神。
明谨猜到了对方身份,他却只盯着她,并未说话,倒是边上一个年纪大一些的青年不怀好意道:“阿檩,你家大姐姐阿,还不喊。”
边上几个公子哥顿时讥笑起来,打量明谨的眼神也分外露骨放肆。
他们对局势的判断能力有限,毕竟一些不堪为人说的隐秘,老夫人也不会自曝其短给这些小辈们知道,他们看到的也只是表层的一面——被放逐到别庄,这在世家子弟看来就已经是毫无价值可言,不值得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