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两具尸体都是男性，很年轻，身上还穿着军队里的迷彩背心，裸露出来的肌肤上有一些小擦伤，看起来死亡时间不长。但除此之外，他们不约而同都是一副非常痛苦的表情。
雀蓝平静道：“王女神庙的祭祀们除了日常祈福仪式之外，还会给战死的亡魂祈祷，有点类似超度。”
“他们二人是前不久刚送过来的，是在外星域战场上被高级沙虫杀死的战士。”
蔚梨一愣：“高级……”迄今为止她只见过低级沙虫，格外强大，并且还能使用精神力屏障。
教材中记录的，高级沙虫就是雄虫，可以更广泛地使用精神力，并且外壳十分坚硬、刀枪不入，是为沙虫族群里的虫将。
雀蓝低头见蔚梨表情坚定，问道：“你不怕吗？”
“我不怕。”
他又道：“很可怕。”
蔚梨摇摇头：“雀蓝在这里，没什么可怕的。”
后者一愣，半晌才点头：“嗯……”
安安静静的大殿里，蔚梨看雀蓝用一种特制的粉末洒在二人身上，然后闭目祈祷，过了一会就用白布重新将逝者的脸庞盖上了。
蔚梨想了很久，终于还是问出口：“为什么，他们身上没有致命伤口？”
雀蓝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高级沙虫的精神力，是作用于大脑的。”
“它们吃掉人类后，会读取他们的记忆片段，编织一张庞大的记忆网，因此这些年，它们越来越了解人类，越来越具有人的思维。”
“高级沙虫不会主动觅食，它们会用最残忍的手段让人在急剧的恐惧里死去，没有人知道他们生前看见了什么，因为从来没有人活下来。如果队友再晚到一点，这两名战士的尸身就会被低级沙虫蚕食。”雀蓝轻轻道，恐怕惊扰了亡魂。
他握住蔚梨的手：“答应我，永远不要让自己置身危险。”
夜色沉寂，蔚梨感觉到面前男人冰凉的手，有一丝丝的颤抖。
星盟全星系例会将在一个月后举行，地点是古牧座的首都。因为‘转世之女’的事情，所有学生都怒火中烧，立誓要加倍精力投入学习。
在一周以后，所有通过一年级期末考核的学生，都顺利进入各自预备役的舰队，他们将经历整三个月的实习过程。
离别来的这样快，原本人满为患的宿舍楼渐渐空置，有的人第一批出发，在欢声笑语里走出校园。
马科和华山都被召入了野马舰队，因为两人出色的野外作战能力，听说元奇将军对他们的未来非常看好。
阿德莱一直想让蔚梨也来炎龙舰队，但是一直也没成功过。
临行前来教师办公室拿通行证，桑北看出了他的沮丧，拍了拍肩膀：“好了，你父亲对你期许很高，不要让家族失望呀，同学总有再相逢时的。”
阿德莱点点头。
桑北被其他老师叫走了，阿德莱低头看向手里的通行证，他双眸无神，只是眼前忽然瞥到一行小字，他在桑北桌上看到了几份补助申请单。
最上面的是他自己的，下一张露出半个名字。
“威利？”
阿德莱展开那申请单一看。
【学生id：威利】
【异能种类：木（a级）、水（a级）】
【申请原因：具有超高的天赋和发展潜能，特别申请加入大蛇舰队预备役】【申请人：加西亚·格雷】
阿德莱呼出一口浊气，一拳攥紧了那张纸。果然是大蛇舰队那个男人搞的鬼……他们两个到底怎么关系，威利怎么惹上的加西亚。
阿德莱心神不宁，他脚步匆匆回到宿舍，赫然发现人去楼空。
“人呢？”
属于蔚梨的床铺空空如也，衣服、鞋子和书籍全部消失了，就连狗窝都带走了。
“不是说好的明天才走吗？”他大吼一声，心里凉了半截。
阿德莱在蔚梨空荡荡的床铺上坐下，低头看见床板底下露出来的书籍一角。
“丢三落四的坏习惯真是改不了，找不到了看她急不急……”他把书无奈地捡起来，发现是本异能课的教材，随手翻了翻，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
“真是勤奋学习……”阿德莱嘟囔着。
可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威利一个水木双异能的人，为什么还要在火系和土系的知识点上做批注？看旁边的总结，甚至还是练习过后写的小结。
【火球发出的方位和力度有待锻炼、土地软化速率需要提升】他根本没有火系和土系异能，怎么练习？
忽然想到什么，阿德莱整个人猛地一震，难道她有四种异能？
威利不是水木双异能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阿德莱思绪乱转，他忽然想到γ1上加西亚奇怪的态度，还有马科对战沙虫后含糊其辞的说法。
那只中级沙虫真的是他们合力杀的吗？
威利真的是王室成员的私生子吗？
阿德莱第一次仔细怀疑这件事，从外貌来说，威利唯一有可能是前任皇帝卡特三世的私生子，可那位早在几十年前就去世了，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一个儿子。再加上王女殿下也没有婚配，更别提后代了。
除非前任陛下，星系里能和王女殿下长得如此相似的……
他忽然瞳孔放大。
能和王女殿下长得如此相似的，只有可能是她自己。
因为这个大胆的猜测，阿德莱整个人猛地跳了起来，他几乎是下意识拨出了号码。
响了两声，通讯接通。
“威利……！”
“嗯？”一个不甚清晰的声音穿回来，声音嘈杂，好像是在室外。
阿德莱一愣，张口的话咽了回去：“你在哪里？”
“我快要上星舰啦，有事情吗？”
“你这就走了？！”阿德莱急了，“你不是明天才离开α蓝？”
“哦，大蛇舰队临时改变行程啦，我已经站在登机口了，我们直接去古牧座参加例会。”蔚梨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和平时有一丝丝的差别。
阿德莱急促地呼吸，他听见自己胸口狂跳，“你等一下，我想说，我对你……”
对面有一道巨响传来，随后是手忙脚乱的声音。
“啊到我了，我先走啦，下次再聊，拜拜！”
通讯很快挂断。
【对方无信号，暂时无法联络】
阿德莱双手无力地垂下，跌坐在床上。
这一声“拜拜”似乎就是他和威利间最后一句对话了。
他刚才想说的其实是：——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第三十七章
蔚梨登上了大蛇舰队的主舰巨蛇号。
除了她，一起被选进来当预备役的还有另外九名学生。
星舰内部空间宽大，在一帮身材高大强壮、荷枪实弹的正式军人面前，十名军校生立正站好、正视前方，完全不敢左右乱看，而且表情都是十分自豪和激动的。
蔚梨也在人群里，她发现总有许多道视线打量自己，但要是仔细看的话，他们又会马上移开视线。
士兵们昂首挺胸站立，不只是悄悄瞧她，他们脸上还带着可疑的红晕。
这些人全都是当时γ1上的知情者……但他们碍于军规，都没有泄露秘密。
此刻，士兵们心中藏着【王女殿下还活着】这样的惊天大秘密，艰难维持表情的无动于衷。
对于蔚梨来舰队上当预备役这件事，其实他们心里的状况是：——啊啊啊啊啊啊殿下！！
——殿下在看我！！我爱您啊
蔚梨感受着来自士兵们的强烈视线，感叹：大蛇舰队好热情呢。
过了没一会，加西亚和副官皮克一起出现。此刻除了驾驶员和哨兵，所有军人都在主舰大厅站好。
副官皮克咳嗽一声，开口：“本次我们的目的地是古牧座主星，行程预计一个月时间，正好可以赶在例会开始前到达。我们会作为参加星盟例会的三支舰队之一参加军事实力展出，另两支是炎龙舰队和野马舰队。陛下同时也会和野马舰队一起前往。”
“在这段时间里，军校预备役就和其他士兵一同训练，会有士官全程指导。”皮克打开电子名单，“现在开始分配指导员。”
“王珂，序列B，金系异能。”皮克抬眼看了看，见加西亚无动于衷，只好随便点了一名士兵，“中士凯奇，你来负责指导他。”
“学生id路易斯、赵雷……”
一连九个人过去，皮克看向最后一人，他念出声：“学生ID威利……”
这个‘威利’是谁的假名，大家心知肚明。
“我！”一名寸头军官第一时间开口，他抿着嘴面无表情，但是脸颊通红，见众人看向他，他马上把手举得高高的，大声重复，“我愿意，长官！”
皮克还没说话，又有人开口：“长官，我也可以！”
“我是木系异能！我一定会尽全力带殿……这位学生的！”
一时间，整个大厅几乎所有人都举手了。只剩那些已经被分配学生的军官，满脸沮丧。
学生们：这些士兵是怎么回事？都是威利同学的迷弟吗？
接收到同学们震惊的视线，蔚梨尴尬地笑了笑。
气氛热烈成这样，皮克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平时出任务没见你们这么积极……”
下一刻，一直不声不响的加西亚突然咳嗽了一声。嘈杂的众人瞬间沉默，气氛突然变得很窒息。
“指挥官……”皮克试探道。
加西亚走到蔚梨身边，站在她侧后方：“我会亲自指导她，至于其他人你们各自负责，听清楚了吗？”
士兵们一个立正站好，仰头大吼：“听清楚了！”
这下子，同行的学生更迷惑了。
喂喂，你们大蛇舰队是怎么回事啊。不光士兵是威利的迷弟，连加西亚将军都对他另眼相看！看看我们啊，明明我们也很优秀啊！
但事实上，众人的目光始终集中在蔚梨身上。
早训结束后，士兵们各自前去训练场，星舰内部非常大，整体扁平化，可以搭载近100名士兵和五台作战用机甲。
值得注意的是，大蛇舰队里竟然是有军犬的。
这种变异狗身材庞大、虎背熊腰、犬齿尖锐，脖子上戴着刻有军犬编号的铁牌，寒光闪烁。
在它们面前，三条腿体格瘦小还戴假肢的杰克就跟来玩似的。
蔚梨看了眼军犬和杂毛老狗呈几倍的体型差，又看了眼杰克的表情。
狗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傻愣愣地望着面前军犬们锃亮的狗牌。
瞧瞧，都吓傻了！蔚梨表示深深担忧。
“宠物可以寄存在这里，会有专人喂养，走吧，我带您去士兵宿舍。”跟在一旁的皮克说道。
蔚梨点点头，跟着他走在铁灰色的走廊内。
“星舰内部空间有限，大部分士兵是睡的上下铺，不过指挥官特意吩咐了，您可以随意挑选。”皮克恭敬道。
蔚梨背着自己的行李包：“副官，您不用使用尊称，我现在只是个军校生。”
皮克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殿下，我们都明白的。您才是货真价实的王女，只要是您想做的，不管是微服私巡也好，明察暗访也好，我们大蛇舰队全力支持。古牧座那种冒牌货，迟早会露出马脚，蹦跶不了多久的。”
蔚梨：啊，什么微服私访，你们真想多了。
皮克安排的宿舍是个单间，有点像高铁卧铺的席位，空间不大，上面是一张铁栏杆床，下方是书桌，衣柜很巧妙地隐藏在墙壁内。桌上洗漱用品、床品、训练物资一应俱全，连高级作训服都准备好了。
“这里就是您的房间了，未来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我反应。”皮克道，“接下来让我带您参观一下星舰吧，上一次事出匆忙，没有仔细向您介绍。”
星舰内分为8个模块，分别是后勤区、住宿区、战备区、驾驶区、机甲区、能源区、驱动区和训练区。
“这里是士兵们日常训练的地方，我们装备有最先进的模拟成像技术，可以做到100%模拟环境和敌人。”皮克说道。
一道玻璃墙后头，用弓箭射击虚拟敌人的、使用飞刀的、射击的，足足有几十名士兵。看见蔚梨靠近，这些士兵们忽然兴奋起来，加倍卖力仿佛打了鸡血一样。
蔚梨就看到一个原本在做俯卧撑的男人，看见她之后，直接双臂用力倒立起来：“1198，1199，1200！”
蔚梨拍手：“厉害……”
“不必在意他们。”副官皮克笑笑，很快带着她走过这一片疑似‘野人’的领域。
加西亚在机甲区，他身形格外高大，于一干技术员里尤为突出，仿佛一群树林中最挺拔的那棵。
他背后站着一座高大的机甲，和阿德莱曾经驾驶过的实习机甲不同，这一架的机身尤为魁梧，两臂装备满大大小小的武器，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奇怪金属的光泽。
“那是特种金系强化机甲，是平时指挥官最常使用的，名字叫……”皮克说道。
“蔷薇号。”
蔷薇？蔚梨在口中嚼了嚼这两个字：“是女人的名字？”
皮克坏坏地笑笑：“不是，我们指挥官从来不和女人亲近，也没有任何的婚约对象。”
蔚梨下意识问：“那蔷薇是什么意思？机甲的颜色并不像花啊。”
她没有等到皮克回答，加西亚大踏步朝这边走来。
“你过来了。”
他暗暗盯了皮克一眼，眼神里含着警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