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亚一愣：“什么？”
所有人都避开了那些瘟神，其他一等星系围观的追踪舰也是如此，没人想赶着上去触霉头。因此那样一艘逆行的星舰很快就惹起了大家的注意。
这星舰正是古牧座的，而此刻驾驶员却不是原来的军人，而是换成了兰登。
后者一巴掌把驾驶员拍走，自己一脚油门往虫母的方向狂奔追击。
尼姆早就吓死了，不住劝阻：“元首，虫母现在是暴怒阶段，你不要再追了，靠近了太危险啊！”
兰登哪里听得进去，他简直要气疯了。他花了那么多钱财和精力弄出来的沙虫女王竟然不受他控制？！还没攻击呢，说撤退就撤退，那这一切岂不是白费了，要找下一次攻击的机会，所有星系都会有准备！说不定就这么被消灭了！
兰登一把将尼姆推开，表情疯狂：“她怎么能走！现在是大好的机会，我们距离南河那么近，只要她带着虫潮登陆，南河就完了……她怎么现在就走了！”
说着，兰登拉下加速手柄，星舰尾部喷出剧烈的气流朝着虫潮追去。
尼姆倒吸一口凉气，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他又回头看了看其他人，驾驶员们也感觉到不对，纷纷开始往逃生舱挤，他们本是亡命之徒，为了钱财权利才来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然而，钱再多，人们也不想成为沙虫的口粮……
尼姆一咬牙，也不管什么将军豪门梦了，直接扔了兰登，和其他人一样往逃生舱里挤，再晚就来不及了。
而在星盟其他人眼里，就见这小小的古牧座星舰一个劲地靠拢沙虫群，过了一会，从它身上剥离出好几架小型逃生舱，蝼蚁一样四散奔逃，显然是上面的人都逃命去了。
“你驾驶员是谁？”米路从监视器中看清那小小星舰的样子，随口问道。
他身旁，雀蓝淡淡回答：“我已经猜到了。”
米路哼笑了一声，他举起手，一门远程光子炮对准了星舰的位置，只要一声令下，那星舰就会被轰成灰。
“我看那小子不爽很久了。”
只是他未动手，对方先有了动静。
兰登驾驶着星舰飞到距离沙虫很近的位置，近得，它们低头就能看到他。二者相比，星舰在沙虫群面前犹如误入蚁穴的一粒米。
米路放下手，平静道：“他已经疯了。”
兰登驾驶着星舰濒临沙虫，他甚至直接开启了域外广播模式，那怒极的声音通过特殊设备传感出来，同样被其余旁观的星舰们收取到了。
“臭虫！马上往回去，你应该听我的，你忘记是谁把你唤醒的，你有的这一切都是我给的！”
兰登声嘶力竭地喊着，双目通红，而整个舱室里，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母虫听到声音，徐徐转过头来，她一对红色复眼盯住面前小而脆弱的星舰。
这是个什么东西？
而兰登还在仰头叫嚣：“你这个愚蠢的臭虫！你……”
忽然，一道精神力将他困住，或者说是困住这架星舰。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缓缓悬空，双脚离地，原本舱内的重力设备全部失效，水杯、杂物到处乱飞。
——这赫然是君王级虫母的精神力领域。
在这道精神力下，附近所有的沙虫都一动不动，宛如觐见一样，它们没有攻击也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牢牢盯着他，这奇特的姿态让兰登看到一丝希望。
“母虫！我知道你能听懂，现在我命令你马上调转方向，去攻击南河星系，你不是喜欢吃人吗，α蓝上有很多食物，你们还可以随意繁衍……”
他越说越起劲，那虫母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两只黑漆漆的高级虫将依偎在她身边，虎视眈眈地瞪着兰登的星舰。随后，虫母大概是听烦了，她精神力一动，那渺小的星舰就被她卷在了节肢底下。
兰登正说道兴头上：“他们的主星随你折腾，我命令你，我、我……”
他面前的画面开始变换，出现了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
兰登在虫母的精神力领域开始出现幻觉了。
先是黑旗星盗特里船长的脸，他用沾满血的双手紧紧抓着他：“兰登！是你骗了我，是你让我去送死，我们全舰都被母虫吃了，我也要你陪葬！”
兰登尖叫一声往后退去，很快又变成了大臣苗沙的脸，他那张清秀的脸庞溢满了鲜血，幽幽道：“元首，我忠心耿耿对你，你却把我扔去喂沙虫……我好恨啊，我也要把你拉下地狱，让你尝尝被吃掉身体的滋味……”
这些人的声音一直在兰登耳边慌，他怎么捂住耳朵和眼睛也不顶事，恐怖的是，这种感觉犹如实质，他是真的感觉快要被吃掉了……
兰登疯狂在原地乱叫，扒拉着不存在的手脚冤魂，可在外人眼里，他和那艘星舰，都只是一步步被虫母放进了嘴里，乱七八糟的机械零件掉落，星舰破碎，漏了气。
兰登到死都陷入了噩梦中，没有一点清醒的意识。
“不、不是我，我是为了古牧座，我是为了大局着想啊！”
“不是我，不要来找我！啊啊啊！”
“咯嘣”一声，星舰被咬成两半，沙虫是不吃机械的，虫母似乎是从里面舱室里吸了一口什么，随后就把星舰废墟扔掉了。
虫潮继续朝前行进，一切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米路默然看着这一切：“原来虫母的诞生还有他的功劳。”
“真可悲。”
身边的雀蓝低头垂眸，不忍直视：“想要操控恶魔，这样的人的结局，也无非是被恶魔吞噬而已。”
“他最后是精神错乱了？”
雀蓝解释：“高级沙虫可以吞噬人类的记忆，并且储存在精神力中。沙虫吃越多的人，高级沙虫、虫母就越接近人，它们拥有人的思维。”
——虫会越来越像人。
米路无言。
一旁的几名大臣凑上来：“陛下，既然沙虫已经撤离，我们就要接着进行主星清扫工程了。”
米路摸了摸下唇，他始终觉得不对：“她的目标我还是没弄懂。南河星系防御力量很强，她会放弃进攻很正常。”
“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不选择那些四等星，而是要一路跋涉到α蓝，再突兀地回去？α蓝的资源并不优越。”
雀蓝开口：“她已经不是普通虫母了，两头虫母厮杀剩下的东西，她是女王，也许拥有恐怖的精神力量，我们应该用人的思维来猜测她。”
米路忽然福临心至，道：“她拥有的已经很多了。”
“什么？”
“没有高级武装的星系，没有星盟援助的星系，那些人民就和冰箱里的冷鲜肉一样，虽然这个比喻不恰当，但沙虫群相当于拥有了无数储备粮。那些四等星系，没有一个可以挡得住他们的攻击。她现在不攻击，不代表以后不攻击。”
“女王拥有了食物，拥有了土地，她还吃掉了过去那只虫母，她拥有了力量，和地位。”
“那么现在，她还缺什么呢？”米路呐呐道。
雀蓝抿紧了嘴唇：“她或许，想要当个人。”
如果把沙虫也算作高等智慧生物，那么它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人形，连暗棘族都有人形，宇宙公敌沙虫却没有。
米路口中苦涩：“或许，沙虫女王也想要人的外形，她也想要美貌，她或许还想和人类进行沟通？”
美貌吗……
一只虫想要美貌，这能说得通吗？可当人们回忆起虫母那富有人性的举动与眼神，不用人类的思维来揣度似乎已经不行了。
“如此说来，沙虫群撤退的目标……莫非是蕨星吗？！”一人忽然问。
此言一出，众人都寂静了。
有程序员立刻进行比对。
“陛下……考虑垂直路线的话，真的有可能。”
蕨星有什么，有宇宙第二强大的精神力种族暗棘族，还有他们的王女殿下。
要说星系里还有哪一位女性，拥有和王女殿下相似层级的信仰，估计是不存在的。而且蔚梨还拥有四系A级序列异能，如果吃掉她，虫母可以狠狠打击人类，她自己或许还能进行下一次进化，一切未来都唾手可得。
男人们的背脊一阵阵发冷。
“这，应该不可能吧……”
第五十八章
在两只虫母大战的时候，蔚梨其实一直在蕨星上看着。
通过星网的转播，她确实感觉不到沙虫女王那种可怕的压迫感，但寸方在密集的枪林弹雨下不死，甚至一口咬碎了兰登所在的星舰，也确实是事实。
所有人都静默着，看到浩浩荡荡的虫潮逐渐远离α蓝，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胡夫凑过来：“殿下，我和主星的将领联系过了，地面部队没有伤亡，不知道为什么女王放弃了和人类交战，不过这是好事。”
蔚梨点点头，但她心里却感觉到一丝不宁。
沙虫为何这么突然地放弃目标？
没过多久，她的终端忽然紧急震动起来，加西亚、雀蓝、阿德莱和米路同一时刻发过来消息，统统都只有一句话：立刻离开蕨星！
“它们朝着蕨星去了！”米路的声音有了一丝慌乱，难以维持平日里的冷静，“姐姐，马上离开那里，我们担心女王的目标其实是你！”
话音落下，所有在蕨星上的南河士兵也收到了军部传来的一样指令：以最快的速度避开沙虫轨迹，保护殿下返回α蓝。
“我已经让加西亚先去接应，你们……”
“不需要离开。”亚眠忽然道，打断了米路的话。
米路皱眉：“你什么意思？就你们那地方，连个全覆盖辐射防护罩都没有吧！”
亚眠倒是实在：“确实没有的，不过，现在星际里应该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他示意了一下身后，众人随着他的动作看去，不远处巍峨、崎岖的王陵像一座山一样。这是历代蕨星帝王的尸体所化，层层叠叠，荆棘互相虬结在一起，在外人眼里它是阴森恐怖的牢笼，实则是最纯挚的守护。
要说防护力，没有东西可以媲美暗棘族帝王的外壳。这种壳不畏惧阳光，不会随着光线碳化，但是暗棘族的身体是畏惧的，所以他们在战斗时会用外壳裹住自己。
米路显然也清楚，论纯身体战斗力，没有哪个种族可以媲美暗棘族。
他如天使一样俊美的面颊抽搐几下，还是同意了这个看法：“姐姐，你待在他们的王陵中应该不会有事，支援舰队也会加速赶来，相信我们。”
他又看向一边，显然是在寸亚眠说话：“希望在我们的部队到来前，你们可以撑得住，不要让姐姐陷入危险。”
亚眠慢吞吞点点头：“我答应了。”
通讯挂断后，所有围在周围的士兵们都躁动了，他们立刻四散而去忙碌起来。沙虫的速度堪比星舰全速前进，但到达蕨星也需要一段时间，在此之前，他们可以布置下一些手段御敌。
“快快，都跟我过来！”
“立刻启动所有机甲的全面击杀模式。”
“淦，我要用Ω火箭炮把这堆臭虫轰成灰！”
显然，沙虫的目标竟然是王女殿下这件事，让所有南河星人都震怒了。他们等了十年，拼了命才找回来的光芒，轮得到你们这帮臭虫染指吗？
看着手下人愤怒的身影，蔚梨有些奇怪：“为什么她要来找我？”
她寸一只虫冒死追杀自己这件事始终很疑惑。
“我以前确实杀死过不少沙虫，在过去的战争里，但她是新生虫母，要是有种群仇恨，也应该是O号星虫母寸我吧？”
亚眠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身上的影子覆盖住她，闻言轻轻摇头：“你不需要考虑她的想法，如果人可以和沙虫沟通，那么历史上也不会出现那么多战争了。宇宙公敌，本就不是能被理解的生物。”
如果理解一个变态的思维，那么大概自己也是个变态。
说的确实是这样，蔚梨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她的目标是我。亚眠，让你的族人们暂时迁移蕨星吧，他们可以去最近的沃丽森星系，国王陛下会答应的。”
“为什么？”
“女王亲临，我不想波及到你的族人。”
亚眠始终看着她，目光如莹莹绿玉，他抬手摸摸她微凉的脸：“暗棘族世世代代扎根蕨星，我们不会离开。”
他抬头往天边看了看，“我原本来找你，就是因为感应到了宇宙深处强大的精神力源头，我知道她很危险。”
我虽然无法阻止她苏醒，但我可以让她毁灭。
他的眼睛似乎在发光，随后地平线上一道白光拔地而起，像一层透明的水晶罩子，徐徐往上升，然后轻轻地覆盖在天穹之上，反射出瑰丽的光晕。
蔚梨很确定蕨星并没有矩阵辐射装置：“这是什么？”
“我们的精神力网。”
千千万万的暗棘族自土壤中觉醒，他们的根系相连、意念相通，磅礴的精神力浩瀚如海洋，串联起每一个族人，他们是个体，都是相连的整体。
没有恐惧，没有摇摆，只是坚定的信念。
这鼓舞的士气也感染到了蔚梨，她回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把她永远消灭，我想保护蕨星，也想保护你。”
亚眠定定看着她，半晌才露出一个微笑：“好。”
蕨星上并没有多少外星公民，暗棘族向来是安静、沉默的种族，知道面临这样一个大敌，他们也没有过多愤怒的表现。
每一次，蔚梨手下的南河士兵看见这群人依然在悠闲地牧羊，其实是很窝火了。
喂喂，沙虫群都要打过来了啊，你们就靠那一个薄薄的防护罩吗？
在他们看来，起码得竖起百八十门大炮，将整个地面染上武器的颜色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