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先生也是神明啊,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再不然也还有太宰先生在。
在港口黑手党的那段时间,茶茶看过不少两个人联手做任务的样子,所以,没问题的。
石板:【您要是对于他们承受黑泥的信任也有这么高,您现在早就不用待在平行世界了。】
茶茶抿唇:那不一样,涩泽龙彦的危机是他们本来就可以处理的事,黑泥的话……
已经超出他们的承受范围了。
这种凝聚了几乎整个世界的贪欲的东西,不是人类能够处理的。
石板:【但是在其他人看来,涩泽龙彦也不是横滨能够处理的。】
茶茶:“……”
有点哑口无言。
在茶茶跟石板说话的时候,费奥多尔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朝她看去,紫红的眼眸凝在她的脸上。
“茶茶小姐是在想什么?”
茶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在想一些……跟费奥多尔先生所想的事没有关系的东西。”
费奥多尔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茶茶小姐能在这个时候想一些别的东西,也是非常难得的事了。”
很少有人在他面前还有多余的心思去走神的。
茶茶没有说话,低头抚了抚蛋糕盒上的缎带,再次走了神。
现在好像也挺无聊的……要不要把蛋糕吃掉?
毕竟看费奥多尔这架势,一时半会他是不会走了。
想做就做,茶茶直接伸手拆开缎带,打开蛋糕盒子,里面颜色缤纷可爱的奶油小蛋糕展现在费奥多尔和茶茶眼前。
费奥多尔看着茶茶就这样姿态随意地拿起奶油小蛋糕,用赠送的小勺子一口一口挖着吃。
费奥多尔多看了茶茶两眼,不得不确信,对方是真的在很认真地品尝着这个蛋糕。
就像是把他忘掉了一样。
费奥多尔的笑容差点要保持不住了,他垂头又开始咳嗽起来。
茶茶停顿了一下,看向这个好像身体很虚弱的人类,对方的脸色都有点白了,但在注意到茶茶的目光时,仍然朝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这个人类,也有一副相当出色的皮囊,只要他想,就能用外表欺骗大多数人的眼睛。
“茶茶小姐,你的嘴巴。”他轻轻弯着唇,竖起食指点了点嘴角,“沾上奶油了。”
茶茶倒是不太在意,吃奶油蛋糕这种食物,沾到奶油是很正常的事,而茶茶其实也没有那么在意形象。
她垂下眼睛又用塑料小勺挖了一块蛋糕,正打算直接吃,嘴角忽然被轻轻按了一下。
费奥多尔将纸巾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微微笑了笑,似乎没有半点其他的意味,只是单纯帮个忙。
茶茶摸了摸已经没有奶油的嘴角,礼貌地说:“谢谢。”
费奥多尔温温柔柔地说不用谢,又咳嗽了几声,脸色苍白,衬着那张脸,有了那么点我见犹怜的味道。
石板:【他一定在勾引您!您不要上当!】
茶茶:“……”这块石板都在瞎想什么呢。
勾引这么回事,也亏它能想得出来。
茶茶看了一眼费奥多尔,正好对上了对方看过来的眼眸。出于某种直觉,茶茶觉得对方好像是在等她说些什么,于是她想了想,开口道——
“你要不要回去多喝热水?”
冷了病了喝热水,没毛病。
费奥多尔:“……”
他低低咳嗽一声,叹息般地道:“谢谢茶茶小姐的建议,不过对我来说,大概没什么用。”
体质虚弱和生了病不是喝热水就能解决的,真要是这样,这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疯狂寻找拥有治愈能力的异能力者。
费奥多尔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雪发少女身上,眸光微微深了深。
茶茶:“唔……其实我的重点是在前半句。”
先回去。再喝热水。
费奥多尔:“……茶茶小姐原来这么厌恶我么?”
茶茶想了想:“没有厌恶。”她很少厌恶谁的。
像费奥多尔这种满腹算计控制和利用的人,可能在很多知道他的本质的人的眼里很危险,但是在茶茶看来,反而并不那么觉得,更别说厌恶这种情绪了。
因为费奥多尔,是爱着这个世界的。
对,哪怕他在全世界各种搞事,掀起争端,还把火引到横滨,想要得到“书”,想要消灭所有的异能力者。
但是,这样一个堪称恐怖分子的存在,竟然是爱着这个世界的。
这让茶茶觉得很……新鲜。
这也是她今天没有强行驱赶费奥多尔或者直接离开的原因之一。
“没有厌恶么……”费奥多尔挑了挑眉,像是对茶茶的回答有些意外。
他勾了勾嘴角:“我以为茶茶小姐这样冷淡的态度,是十分厌恶我的。”
茶茶抿下一口蛋糕,漫不经心地回答:“不想搭理,并不代表厌恶。”
不想产生交流是一回事,讨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最起码对于茶茶来说,这两者是可以分开的。
费奥多尔若有所思。
太阳被云遮住,一阵风吹来,费奥多尔又低低咳嗽了几声。
这回不是之类似前的试探,而是真的在咳嗽了。
茶茶的目光落在他穿的衣服的毛绒绒领子上,又慢慢滑到他同样毛绒绒白帽子上。
穿得挺厚的,更体现了这个人的身体相较于常人弱。
……不过,也不一定。
茶茶觉得,费奥多尔这种人,应该是哪怕受伤到吐血,浑身全是病,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死去,也是执着地拖着那副身躯,不看到达成梦想的那一刻绝不会罢休。
就像一只看似脆弱却又有着锋利牙齿的老鼠,哪怕最后鲜血淋漓地躺在角落里,但凡放下一点戒心,必定是会后悔的。
因为这种人,不达成所愿,是绝不会甘心放任自己陷入真正绝境的。
而至于他心中最终的那个目标是……
费奥多尔放在挡在唇边的手,眯了眯眼:“茶茶小姐看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那种看着他的目光,可真是……
就像在看一个闪闪发光的什么存在……?
闪闪发光?他?
费奥多尔为自己的念头感到有些失笑,别说是其他人,就算是他自己,不会在乎除了那个目标的其他任何东西,也绝不会认为自己是什么所谓的闪闪发光的人。
那种光明之下的东西,与他无关,他也从来没打算去当。
费奥多尔打量了茶茶几眼,却发现茶茶已经移开了视线,神色仍然是淡淡的平静,就像他之前捕捉到的视线只是错觉。
至于是不是错觉,只要听她接下来说什么就行了。
如果真的像他猜测的那样……加以利用和控制也并不是不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能利用的。
而茶茶这段时间在横滨留下的痕迹所透露出来的信息,也证明了她有那个价值。
全名为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人类如是想,微微垂下眼睫,白色毛绒帽子和黑色发丝的衬托下,那张出色的脸庞愈发显得苍白脆弱。
而果然,他听到了茶茶略带迟疑的声音:“你……”
费奥多尔抬头,微微笑了一下,笑得很好看:“茶茶小姐,怎么了?”
茶茶把剩下的话说完了:“你看起来待在外面有点冷,还不回去吗?”
费奥多尔:“……”
回去干什么?喝热水?
对上雪发少女跟之前没什么差别的平静表情,费奥多尔发现自己失算了。
难道真的是他看错了?
费奥多尔决定再试探一下。
毕竟试探了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试探的话说不定就错过了一个拥有巨大价值的可利用工具……不,利用这种事怎么能说是工具呢,明明是伙伴。
“即便回去了,也还是差不多。”费奥多尔轻轻叹了口气,苍白虚弱,唯独冷静的神色却像是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外物对我来说大约不管用了。”
石板:【您别上他的当,这个人类绝对是不知道从哪里已经知道了您治疗过太宰治的事情了。】
而茶茶闻言,并没有反驳石板的话,而是认真地看了看费奥多尔,接着便对他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是管用的。”茶茶对费奥多尔说,嗓音沉静得似在叙述一个事实,“你在骗人。”
费奥多尔的身体看起来虚弱,但是他还能搞那么多事儿,搞得横滨不得安宁,从侧面证明了其实还没脆弱到那个地步。
只不过需要别那么频繁的搞事,好好休息调养,以及长期健康作息罢了。
只不过这话茶茶没说,毕竟她不会像国木田独步那样,对着一个不讨厌的人事无巨细地叮嘱,而且她也很清楚,正宛如朝圣者行走在一条看不见前路的道路上的费奥多尔,是听不进去她的话的。
费奥多尔不知道茶茶心中的想法,但是出于一个“剧本组”之一的直觉,他隐隐捉住了一点关于茶茶的念头。
“我在骗人,但是茶茶小姐并没有生气,不是么。”
茶茶吃下一口蛋糕,抿着勺子想了想:“你说的对。”
即便他在骗她,她也并没有生气。
费奥多尔对于茶茶的本质,好像得以摸索得更清楚了一点。他像是思索了什么,随后忽然问了茶茶一个对于陌生人来说,已经有些冒犯的问题。
“如果我对小姐说,我很冷,那么小姐会帮助我,让我暖和起来吗?”
茶茶微微睁大眼睛,终于正眼看向费奥多尔:“咦?”
旁边的石板也发出一声惊叹。
【这个人类果然很不简单,只是这一个照面,已经仅仅凭借目前的线索发现了一些东西啊。】
费奥多尔自然听不到石板的话,他微笑着看着茶茶,像是在试探什么,又像是在期待什么。
“茶茶小姐,你会让我暖和起来吗?”
茶茶放下挖蛋糕的塑料小勺,注视着费奥多尔,暗金的眼眸微黯,看着费奥多尔,此刻的费奥多尔宛如一道引人堕落的深渊。
充满着未知和危险的气息。
茶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费奥多尔,像是被他惊到了,又像是只是纯粹在发呆,于是他眼中便闪过一丝惋惜,朝她伸出手来。
似乎是要轻轻、温和地摸一下她的脑袋。
费奥多尔想,摸到了之后,她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又会发生什么?
是一如既往的鲜血四溅?还是……
能在一个人身上看见神性,对于费奥多尔来说,本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而现在,他要去验证这个可能性。
虽然这是一个几率无限接近于不可能的可能性。
不可能啊……
异能力——[罪与罚]。
就在费奥多尔心中甚至产生了一丝怜悯的叹息,和一丝无意义的无趣时,他冰冷的手心即将落在茶茶发顶,却忽然在一瞬间,传来了一丝不属于他的温度。
他透着猩红的紫色瞳孔微微放大,里面清晰倒映着雪发少女的模样。
因为茶茶的手,拦住了他想要主动碰触她的动作。
但也同时,握住了他的手。
费奥多尔隐约听见了茶茶几近于无的叹息。
“如果你说你很冷是在向我求助的话,那么……”
“这点帮助,我会给你的。”
没有鲜艳的血水溅落,少女注视着他的眸光安静又澄澈。淡淡的金色光芒无声绽开,在明亮的光线下几乎叫人察觉不到,费奥多尔却无比清楚这不是错觉。
因为温暖的感觉,随着这一点金色,眨眼间便传遍了全身。
费奥多尔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仍然保持着微笑,掩藏在厚厚衣服下的身体却极轻地,战栗了一下。
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镇定的掩饰下,有什么在深处轰鸣,振聋发聩。
茶茶松开了他的手,正要撤回来,谁知本来好像已经完全陷入失神中的费奥多尔却在这个时候反应极快,反手回握住茶茶的手。
握得很紧,就像是怕只要稍微一松开,茶茶就会当着他的面消失不见似的。
原本冰凉的掌心因为变得暖和起来,握住的感觉也不是很讨厌,茶茶勉强忍耐了一下下。
“你……”费奥多尔顿了顿,紫红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你是……”
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的异能力罪与罚都没有对她起作用,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他并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纯粹无暇的无罪之人。
但是现在,这个人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那么,那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性……
费奥多尔盯着茶茶,只有在这极近的距离下,才能察觉到他看似镇静的外表下那轻微震动的瞳孔:“你是不是……”
神明。
这个猜测太过荒谬,没有比这更突兀而又荒唐的猜测了,但是世界上会有茶茶这样的人类,对于费奥多尔来说,这个事情已经足够荒谬了。
那么,再荒谬一点,也没关系。
茶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光从对方的反应,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她听到了这人心中隐隐约约的一声“原来如此”便没有后续了。
这也是比较麻烦的一个地方,因为一旦一个人的强烈欲求与茶茶本人挂钩,那么茶茶便不会再听见这个人心中的欲望。
这是世界对世界意识的一种保护。
毕竟与茶茶本身这个存在有关的话,那么这个欲求会有多么强烈,已经可以预见,如果能听见的话,也将会比别的声音更吵更清楚。已经很嫌声音吵的茶茶,是绝对不会乐意听到别人的欲求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