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花锦——楚潆
时间:2021-02-17 10:23:03

  花荞眉一挑,仰脸看着呼延锦,认真说到:
  “谨逸,我们不欺负人,也不让人欺负我们。现在你告诉我,我阿娘是魏谦杀的,我自然不会放过他。
  至于易呈锦,他曾经是我们的朋友,他没有亲手杀我阿娘,还放了我弟弟和我,这我感激他,但不表示我还能和他做朋友。
  你就是顾虑太多,这才两头煎熬。
  就好像这次,你这样做不是因为皇太孙,而是因为你认为这样做才是对的,刚好和皇太孙是一路罢了。
  谨逸,我阿爹说过,人活在世上就这一次,哪怕你重活一次,那也已经不再是现在的你。
  我活这一次,原本就没有预计自己是位什么郡主、公主,我只照着我喜欢的去活。
  哪怕是和你一起离开京城,我也喜欢。”
  呼延锦从来没和花荞讨论过这事,因为太难了,他的父亲卷在当中,所以他也被裹挟着往里走。
  他更不敢问花荞,他怕一问,就是永别。
  他慢慢将脸埋进花荞的掌心里,花荞明显感觉得到,他心里的震动。
  过了好一会,他抬起头来,仍是那张俊逸的脸,还是当初那个逆光而来的英俊少年。
  “阿荞,你五岁的时候,就教我不要人云亦云,现在还是你教我,要为自己喜欢的样子活着。我那么笨,你还要不要我?”
  “要!干嘛不要?你个子高,力气又大,上树偷桃啊,挑水担柴啊,养家糊口啊……我都用得上。”花荞点点头,肯定的说。
  呼延锦再也忍不住了,抱住她狠狠的亲了下去。
  外面赶车的高兴,隔着车帘子,把他们的话断续听了去。如今呼延锦很多事都不再瞒他,包括易呈锦的身份。
  他其实也曾为他俩感到为难,花荞是郡主,将来还会是公主,可呼延锦却是要推翻她父亲,让别人取而代之的人。
  他自己也为难,花荞是未来的主母,自己却悄悄喜欢她。
  是从在太平门,看见她的勇敢机智开始?
  还是从坐在屋顶上,看她在院子里踢毽子开始?
  亦或是,从她替自己缝针换药开始?
  高兴从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觉得自己这个感受有些可耻,一个保镖喜欢上自己要保护的人,这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如今听了花荞这一番话,高兴也微微笑了。
  “驾!”他一鞭子下去,马儿加快脚步朝前跑去。
  是啊,做自己喜欢的事,别的管这么多干嘛?
  马车带着三个解开了心结的人,慢慢进了京师城门。
  马车刚停在府门口,小七、阿蕊过来要扶花荞下车,花荞、呼延锦就感觉气氛不对。
  呼延锦先跳下了车,转身把花荞抱了下来。
  “怎么了,小七?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难道不欢迎我们回来?”花荞有些奇怪的问。
  小七朝东院努了努嘴,他们这才注意到,东院的门大开着。呼延锦心头一沉,大步走了进去,花荞也紧跟上去。
  只听里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关门!”
  呼延锦回过身,要把花荞往外推,花荞却坚定的说:
  “不!我不走,我是你没过门的媳妇儿,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和你站在一起。”
  呼延锦这次没有坚持,他也坦荡的笑着:
  “好,没有什么不能一起面对的。大不了我们远走高飞!”
  两人关了门,牵着手一起进了正堂。
 
 
第219章 勃然怒父子终翻脸
  呼延锦以为父亲只是生气,他去白莲寨招安的事。
  所以他没料到,吾辰良一看见他和花荞牵着手进去,就操着拐杖朝他们牵着的手打过来。
  当看到父亲毫不留情的向自己的手臂打来,他已经想象得到,父亲在易呈锦面前,遭受了怎样的侮辱。
  花荞想松手让呼延锦躲开,呼延锦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硬生生受了他这一杖。
  吾辰良的拐杖,是里面藏着三棱鞭的鞭鞘。
  在穹窿山的时候,他经常要上山下山,呼延锦就找人给他照着三棱鞭的尺寸,做了一对拐杖。
  这不是普通的木头,一种非常坚硬的黑铁木,再加上里面三棱鞭的重量,呼延锦痛得闷哼一声,一个踉跄差点跪倒在地。
  花荞心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抬起头生气的说:
  “吾伯父,有什么事不能讲道理?他就算是您儿子,您也不能一见面就打。手臂上的骨头最脆,这要是打断了怎么办?”
  “我管教我自己的儿子,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多嘴。再说,你身份尊贵,我们家高攀不起。他做出这样对不起祖宗的事,我有什么打不得?”
  吾辰良冷冷说到。
  他对朱高炽的女儿不可能有什么热情,虽说花荞也是宫廷斗争的牺牲品,可他并不希望儿子与这样身份的女人来往。
  “你请回吧。留下来,我的鞭子可不长眼睛。”
  呼延锦深深的看着花荞,他已经明白,父亲是不可能同意他们俩在一起。
  今天不是理论的时候,他不想在父亲气头上,连累花荞受到伤害,他忍着痛,挤出一丝笑容说:
  “你先过去,在府里等我。你放心,我就算死,也一定会守在你身边不会离开。”
  “哼!你也知道你该死?破坏你父亲的大事,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你想造反,我就让你付出造反的代价!”
  吾辰良眼前又出现了易呈锦那双冒火的眼睛,他和建文帝不一样,他更容易暴怒。
  他对权利与日俱增的渴望,全部来自于他内心的躁动与不安全感。
  他要抓住那个本该属于他父亲的位置,才能弥补他母亲受的耻辱,他父亲受的屈辱,和他自己二十年来的辱没。
  吾辰良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他暴怒之下的牺牲品,与其让别人打,不如自己亲自打。
  可他没想到,呼延锦竟对花荞说出那样的话!
  “你娘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你哥哥姐姐、祖父祖母是谁杀死的,你也忘了吗?她的祖父,几乎杀光了你全家,你说你死都要和她在一起?你有脸去见地下的亲人吗?”
  “可她那时还没有出生,她跟这件事什么关系?你不就是恨我去烧了白莲寨吗?我就是不想让他们的子女也像我一样,要在仇恨中长大!在躲躲藏藏的阴影中长大!”
  “阴影?仇恨?你有吗?我今天就要打得你记起,你心里该有的仇恨!”
  吾辰良说着便把他的拐杖举了起来,花荞连忙上前拦道:
  “吾伯父!若您打他是为了让我走,那我走,求您不要再打他了!他什么也没错,错的是我,我不该去查我的身世,我就是一个仵作的女儿,他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
  “阿荞,不要求他!大明如今国力日强,他却要把大明交到一个只知道复仇的人手里,他恨自己家破人亡,却要亲手挑起争斗,让更多人的家破人亡!”
  呼延锦今天也豁出去了,心里忍了多时的愤懑,全都一口气说了出来:
  “父亲,你敢说,建文帝的遗言,不是你变造的吗?他是一个希望大明好的人,绝不会让一个刚刚认回来,根本不懂为君之道的儿子,去为他复仇。”
  这件事,一直都是吾辰良心里最虚的地方,今天被儿子当着朱高炽女儿的面,直接戳破,他不禁恼羞成怒,举起拐杖就向呼延锦打去。
  呼延锦刚才手疼难当,就已经坐在了地上,花荞就跪坐在他旁边。此时自己父亲的拐杖迎面打来,他也只有闭上眼受死。
  可花荞不愿意,她来不及多想,扑在呼延锦身上,呼延锦大惊,使劲想将她推开,可花荞铁了心抱紧了他。
  就在这一瞬之间,拐杖砸在花荞的背上。
  “阿荞!”呼延锦看着怀里不吭声的花荞,悲愤的喊道:
  “你有力气,为何不去打蒙古,打倭寇?你的鞭子就只会往自己人的身上砸!”
  吾辰良刚才已经收了几分气力,只不过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强说道:“打就打了,她是仇人的孙女,并不是自己人。”
  “那我也不是你的自己人!”
  呼延锦抱着花荞站起来,他的手疼得像要裂开一样,但他咬牙撑着,绝不放下花荞。
  这个拼了命也要护着自己的傻瓜。
  出了门,小高、小七他们都守在门口,看见呼延锦吃力的抱着花荞出来,小高情不自禁要上前去接,却被呼延锦拒绝了:
  “小高,你去找金疮药,估计是要有淤血了。小七,你去找个看跌打的大夫来。”
  花荞既不说话,也不叫疼,只是冷汗一层一层的出。
  呼延锦知道她痛,放她趴在床上后,自己单膝跪在床边,拿着花荞的手要打自己的脸。
  “不要……傻瓜……难道打了你的脸……我就不疼了?你的手怎么样了?……你不该抱我……”花荞终于断断续续的说到。
  “阿荞,我们离开这里,我带你走。”
  花荞看看一脸愧疚的呼延锦,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勉强挤出笑容道:
  “要走,但不是现在。你父亲正在气头上,现在说什么也听不进,过两天他气消了,你再去向他辞行。”
  “我……”
  “还有我皇宫里的哥哥,你也得把那边的事跟他说不是?过两天,你还要替我向他辞行,对不对?”
  呼延锦叹了口气说:
  “不错,我也还有事要做。不说别人,魏谦是等不到朱瞻培回来了。还有……福建官台山,本来他们计划五月里同时暴动,只怕我还要跑一趟,阿瓜、林四,都已经在福建等着我……”
  “谨逸,我知道你,你心里的事没有做完,你总不会安心。”
  “放心,无论是谁,我都不能让他再伤害到你。”
  呼延锦心里生出一丝悲凉:
  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护着这天下做什么?
 
 
第220章 囫囵谎促太孙收网
  小七和蕊儿拿了金疮药,进去为花荞擦药,呼延锦退了出来。
  “老爷子已经走了。大夫到了,要不先给您看看?”
  小高站在门口,脸色很不好。他受伤的时候,花荞能为他医治,可花荞受伤,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大人什么都好,却偏摊上这么一位父亲……
  呼延锦的胳膊肿起老高,其实吾辰良也不是真心打,若要真打,这条胳膊就废了。看自己都这样,还不知花荞那细皮嫩肉的,如何受得了。
  他还不能去揭发易呈锦与父亲,那样他做不到。他们身后牵扯的人,全是他从小就熟悉的人。更不用说林龙枫、郑宽、兰溪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
  他不能想象这些人身首异处,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呼延锦将衣袖整理好,对大夫说:“姑娘伤在背上,情况和我差不多,你先去熬了药来让她喝。”
  他看了一眼小高,什么也没说,径直朝门外走去。这时辰正好,刚刚散朝。
  呼延锦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进宫,可眼前一花一木,都像是定格在画中,看不出分毫的变化。
  站在台阶下的内侍和站在文华殿门口的内侍,两人都双手交叠在腹上,微弯着腰,甚至连高度都相仿。
  不,不能回到这死气沉沉的宫里。
  “快宣他进来,孤正等着他呢!”朱瞻基放下手中的詹士府邸报,高兴的说。
  詹士府这帮人,就是没有呼延锦贴心,每次报上来的数据都干巴巴的,不像呼延锦,经常用横向或是纵向对比,让你一眼就能看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启禀殿下,臣今早刚刚回京,还未到詹士府,先来跟您报个到。”
  “好好好,回来就好。昨天我就收到快马送来的战报了,做得很好!想不到这次还真的能把唐赛儿杀了。还有三千暴匪冲了军,不错!让他们去冲锋陷阵,好过聚在一起扰民惹事。”
  朱瞻基心情不错,在一堆折子中间抽出一本递给呼延锦:
  “看看,皇叔果然做了手脚,居然是让随行的康美人动手。你安排的那个人立了功,我们的人提前防范了。只装作不知,按兵不动。”
  呼延锦飞快的扫了一眼,林龙枫已经和杨士奇接上了头,别的不说,已经和朱瞻培一伙划清了关系。
  朱瞻基又说:“这次皇上又扑了个空,说是已经看到了蒙军主力,可大军到了那里,连埋锅造饭的痕迹都没有。真是穷折腾。”
  说到“穷”字,朱瞻基忽然想起呼延锦还劫了汉王的一船金银珠宝,笑道:
  “你真的劫了汉王的船?船上的东西全分了?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你还真是大方……分了就分了吧。对了,花荞跟你一块去的,她怎么样?去玩得开心吧?”
  “去是挺开心的,当了回强盗,就是回来以后……”
  朱瞻基见呼延锦欲言又止,着急问道:“回来以后怎么了?”
  呼延锦清了清嗓子,一副愧疚的样子,对朱瞻基行礼道:
  “殿下将花荞托付于臣,臣却未能让她免于灾祸,臣罪该万死!”
  “行,孤赦你无罪,你赶紧说。”
  “殿下,您是否记得,您之所以准臣将花荞带离京城,起因就是朱瞻培想杀人灭口。如今知道他和花荞身世的,只有魏谦、朱瞻培,只怕还少不了朱瞻培新抬的那位夫人。
  我们离京那天,府里就进了个不明身份的飞贼,听下人们描述,来了不止一回,而且,专门关照花荞的闺房。幸好我们走得早,否则,说不定那时就着了道。
  可是躲得了去程,却躲不了归路,今天回到府里,我就那么一下没看住,花荞就受伤了!”
  “伤在哪里?伤得如何?要不要叫太医去看看?这还了得!就算我不知道她是我妹妹,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魏谦老贼的欺负!”
  呼延锦并不纠正,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我句句属实,是你自己说的魏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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