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连滚带爬的站起来,给郑宽鞠了个躬,撒开脚丫子跑了。
花荞一听也笑了:“说得出这话的,一定是郑宽。好!今晚我们过去。戌时二刻,他这是给我们留了,宵禁前赶回来的时间。”
“姑娘就别去凑热闹了,一会救了她还要救你。晚上我带海明去。”小高不知道这个消息可不可靠,万一是个圈套,他不愿意花荞陷入险境。
“对,你别去,我和小高一起去。”旁边的徐之锦连忙赞同道。
小高没说话:带个男人,总比带她去好。
戌时,他们便赶到了归来庄。海明驾着马车藏在庄外的小树林里,小高和徐之锦潜到了后山。今天白天小高已经把外围走了一遍,他大概记得有个柴房在山边。
那是方便后面离得远的几座院落,冬天取柴烧炕用的。
“干脆我们现在就过去!”徐之锦有些心急。
小高拉住他:“现在还不知道人在不在里面,万一被人发现,计划就泡汤了。”
又等了一刻钟,才看见几个护院押着方瀚云和方琬琰过来,将他们锁在柴房里,转身走了,也没留人守。
不用留人守,是因为易呈锦和郑宽,正在不远处看着柴房。
见人锁好了,易呈锦便笑道:“救人还要选时辰?别等了,现在就放火,我等不及要去做英雄。”
郑宽心中暗叫不好,现在离戌时二刻还差一刻钟的时间,也不知他们准备好了没有……
也不等郑宽回答,易呈锦用他父亲留给他的游子弓,搭上一只火箭射了过去。易呈锦的箭术不错,那么远的距离,火箭仍稳稳的插在柴房上。
徐之锦一看,还真的是放火!柴房不大,外围很快就“噼噼啪啪”的烧了起来。
他们埋伏的地方正好是柴房的背面,两人也不等什么时间,立刻过去救人。
门一打开,徐之锦就看见方琬琰,正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他。一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满心的惶恐委屈都化成了蜜。
“琬琰!”徐之锦扯掉她嘴上的布条,用匕首割开他二人手脚上的麻绳。
“快走,有人过来了!”小高焦急的叫到。
几人刚刚走出柴房要往后山跑,就听到离后山最近的院子里传来一声吼:
“什么人?”
第231章 险中险救人露马脚
郑宽算好了,从起火到易呈锦进去救人的时间。
那间木头房子,是做过防火处理的,所以,就算是火箭过去,要真的燃起来,没有个一盏茶功夫,火烧的还真不好看。
所以他会拉着易呈锦在旁边等。
这个时间,就是花荞救人的时间,戌时二刻。她们逃出去,还会有两刻钟,没有意外,可以在宵禁以前回到府里。
而这个时间,易呈锦会发现人跑了。他肯定会发脾气,但逃跑是人的本能,怪不得谁。而且已经宵禁了,再有什么,也要过一晚,他才能找方仕政算账。
至少,方姑娘今晚不必喝那卑鄙的“两相欢”。
可郑宽没有算到,吾辰良就住在离后山最近的院子里。
吾辰良早就看到,易呈锦与郑宽站在离柴房百步之外的地方。到这里竹林已经终止了,山上原生的树木又砍掉了一些,所以射箭并没有阻碍。
他站在窗口看着他们暗暗摇头:郑洽的这个大儿子不学好,就知道带着主子玩。方仕政已经答应嫁女儿了,偏偏还要演这么一出!
眼看着柴房慢慢燃起来,吾辰良正准备出去看看,别让那两小子玩走水了。
正好看见徐之锦、小高,救了方琬琰兄妹准备离开。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人进来救人?吾辰良不由得大喝一声:“什么人?!”
小高连忙挡在最后,低声道:“你们快走,我来应付。”说话间,吾辰良已经到了面前,抡起三棱鞭劈头就是一鞭。
小高的剑也出鞘了,但不是格挡,他身子一斜,剑尖在两个虚招里直取吾辰良肩膀。吾辰良擅长的是马战,他的鞭很重,招术本就不及剑灵巧,更别说小高走的就是一个“快”字。
他这一招,里面暗藏着数招,一剑过去,扎实刺在吾辰良的肩膀上。
他是故意的,谁让这老头上次打了花荞!
趁着吾辰良迟疑,小高转身便掠了出去。吾辰良捂着肩没追,小高的剑难挡,但他的招术简单,很容易被习武之人认出来。他是儿子的人。
想转身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吾将军!人呢?没拦住?”易呈锦听到吾辰良那声吼,就和郑宽带着人往这边跑,他没想到,本想和美人玩点感情戏,人却逃了。
若不是肩上的血无法掩饰,吾辰良想说追上来已经晚了。
“你受伤了?我说呢!好端端的怎会逃走!方府竟然派人来营救!”
易呈锦有些气急败坏,人这么一跑,他这个地方也暴露了。
“哎呀,怎么这样巧?难道他们一直守在这里?”郑宽一看半路杀出个吾辰良,头都大了,好在人跑了,推在方府头上也合情合理。
易呈锦不怒反笑:“好,好!明天一早本王就过去提亲,我看看姓方的老头,还能连夜把女儿送出城去?”
本不是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可越是不让他得到,越是激起他的占有欲。对貌美的义母如此,对本不属于他的皇位如此,如今对方琬琰,亦是如此。
“还有,”他冷冷的说:“马上派人过去盯着,防止这老头连夜进宫见朱高炽,只要他敢进宫,便直接杀了他!”
在回方府的马车上,方琬琰不顾哥哥坐在旁边,抱住徐之锦委屈的哭起来:
“之锦,你若是不来救我们,我们就要被烧死了!”
徐之锦头一回被姑娘抱住,浑身都软了,他笑道:
“不会的,我猜,应该是易呈锦在吓唬你们,而且多半是郑宽做的手脚。你没发现?那间柴房的木墙都是湿的,要真烧起来,还要不少时间。不过你们就该被烟熏死了。”
方琬琰一听,什么嘛!那还不是死?又耍起赖来:
“我不要回家,昨晚他们就是在家门口,把我迷晕抓过来的。”
“我也是,本来快下雨,没打算出去,可门房来传,说外面有位公子找我,出去一看,人站在转角,我一走过去,就被捂住口鼻,迷晕带走了。”
方瀚云虽然比妹妹大上那么一点点,可看上去还没有方琬琰成熟,如今他还在宫学里,和那些王侯的公子们一起进学,就喜欢那些稀罕玩意,和其他府里的公子哥没什么两样。
徐之锦看看方琬琰还抓着自己袖子的手,笑道:
“今晚你们必须回去。刚才小高已经和人交上手了,若是你们没回府里,不但把花荞给暴露了,还会连累归来庄给咱们报信的人。”
方琬琰一听,也是这个道理。
“没事,回去咱们就说,是府里的人救了咱们,我还不信,我父亲不管!”方瀚云愤愤的说:
“刚才那个地方我以前去过,以前叫做‘竹林雅居’,后来大概是生意不好,掌柜歇业了。明天我就去找人,把那里翻个底朝天!”
“不可!方三公子,这事你别插手,若是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到时,连累的是你们父亲和大哥。”徐之锦连忙劝到。
方琬琰一手板拍到哥哥的大腿上,凶他道:“三哥!只关了你一天,就把你关傻了?听徐大哥的,别给父亲添乱。”
到了方府门口,方琬琰依依不舍的和徐之锦告别。
方府一时间又是掌灯,又是招呼,等方琬琰把今晚的事说了一遍,方仕政联想到白日里的话,便猜到,易呈锦是在拿女儿开心。
不管怎么样,女儿今晚的劫难算是躲过了。他点点头道:“你们俩也受惊了,去洗洗睡吧,后面的事交给父亲来做。”
看着丫鬟扶着女儿离去,方夫人忧心忡忡的说:
“回头怎么跟琰儿开口?老爷您也是,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魏大人,那个易呈锦不过是他的义子,咱们可是嫡亲的女儿。”
方夫人忧心的,和方仕政担心的根本不是一码事,但也不能和她解释,只好安慰道:
“义子也不错,现在他是督察院的左佥都御史,四品官。以后前途一片光明,女儿跟着他不会受苦的。”
“话虽不错,可你这也太突然了……明天你自己跟她说去!”
儿女都回来了,方夫人也没想那么多,站起来回房去了,只留下方仕政还愣愣的坐在正堂。
今天发生的事太突然,原以为魏谦父子为朱瞻培卖命,没想到,魏府里还藏着个建文帝的骨肉……
今晚去救自己女儿的人同样离奇,那是当今太子流落到民间的亲闺女。
方仕政有一种连夜进宫出首易呈锦的冲动。
可此时宫门难入……对!明天早朝结束,他就去向太子说明一切。
用自己的性命,换家人免罪。
第232章 老泪横方尚书嫁女
尽管晚上睡迟了,可方仕政还是寅初起了床,他要在寅正赶到午门外排队,寅卯之交钟声响起,宫门同时打开,百官分文武两边,过金水桥,到殿前广场集队。
他在二门外上了轿,刚出大门就被人拦住了。
那不是别人,正是督察院左佥都御史易呈锦。
他笑道:“方大人,您怎么跟个女人似的善变?昨天刚说好要把女儿嫁给我,晚上就派人把她给劫回来。下官还担心您,连夜进宫面见皇太子呢!”
“岂敢岂敢……那都是她几个哥哥淘气,怕妹妹在外面吃了亏才……”
“不必解释,今天我已将聘礼带来,一会就取了您姑娘的八字回去,挑好黄道吉日就把大事给办了,您觉得如何?”
“这……”
“这就让下官的人随您的管家去办,下官和大人同去上朝吧?”易呈锦也不等他回话,上了马便慢悠悠的走在前面。
他带来的人不少,三十来个人,也不用请,排着队,抬着聘礼就往方府里走。
方仕政只好对站在门外的管家说:“方德,你带人进去找夫人,就按规矩办吧。”
他知道,今天不但在朝堂上不能说一个字,就是散了朝,他也不能说一个字。
早朝时,四品以上官员可以进殿面圣,易呈锦虽然站在后面,但站在前排的方仕政,仍能感觉得到,他那带着倒刺的目光。
方仕政特意留心听了一下,无非是皇上在蒙古境内并没有找到蒙军主力,福建官台山聚集万人众,山东、福建沿海罕见的同时出现大批倭寇等等。
还好没人问他粮草的事,一般大臣还是在那里吵吵着,太孙该不该带兵去福建。
方仕政看着坐在上面的皇太子,面露疲色,有些心不在焉。皇太子虚胖,坐下去感觉整张龙椅都去了大半,他脸上经常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还被那些大臣们夸是面带红光的福相。
若是他知道建文帝的儿子也在上朝,不知会作何感想。
浑浑噩噩的站了一早上,方仕政退出了大殿。易呈锦正站在殿门外等他。
“方大人,您看,一群人争争吵吵,什么具体办法也没有拿出来,这是您维护的当朝太子?还是您效忠的当朝朝廷?”
易呈锦背着手往台阶下走,他们前面,是朱瞻埈、朱瞻墉几个皇孙,本来他们可以不来上朝的,可父王要求他们每天按时来听朝,虽然住得不算远,可也不如太孙哥哥方便啊。
昨天晚上哥儿几个聚到朱瞻墉府上,还在议论朱瞻培的事,这事虽说遮遮掩掩,但大家也都听到了一些风声。
先说是父王早年在外风流,民间留有一个女儿,要等皇祖父回朝,才能请旨封了郡主接回来。又说这郡主本来就是宫里的,比嘉兴还大一岁,是父王的长女。
还说,这还没封的郡主,与朱瞻培有关。
皇太孙不在,他们就东扯西拉随便说,快半夜了才散,没睡几个时辰就要上朝了,这时候还不蔫头耷脑的?
易呈锦失笑道:“这些人就是将来辅政的肱股之臣?”
方仕政哑口无言。也许是朱瞻基得永乐帝宠爱,过于深入人心,其他几个皇孙在他的光芒之下,确实都显得黯淡无光。
易呈锦扬起下巴似笑非笑,是啊,凭什么天下不能让他去染指?
方仕政无可奈何的,让易呈锦一路跟着回到了方府,进了大门,就听到方琬琰在偏厅里跟她母亲闹:
“我不嫁!我为什么要嫁一个绑架我,还要烧死我的人?父亲就应该拉他去见官,为什么还要对他客客气气,接受他的聘礼?”
“小姑娘这么厉害?”易呈锦笑道:“去见官可以,就是不知道,你父亲是不是光明磊落,敢不敢跟我去见官?”
易呈锦的话一出口,偏厅里的人都愣住了,都把眼光投在方仕政的身上。
方仕政皱着眉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
方琬琰一下子懵了,从小到大,父亲就没对她说过重话。她还以为这一次也能像以往一样,哭一哭、闹一闹,父亲就会服软了。
“为了方便,我已经将媒婆和卦姑都请来了,今天来的人都是我的证人。再加上聘礼,我看,六礼也就齐了。”
只见那个早就拿到方姑娘生辰八字的卦姑,一脸媚笑,说到:
“大人真是好福气,方姑娘是午时出生的,俗话说‘女孩难得午时贵’,午时出生的女儿最好命,人中龙凤、天生旺夫!”
易呈锦哈哈笑道:“原来方姑娘还是个宝啊!吉日呢?我要最靠近的日子。”
那姑子拿出一张黄色的纸,上面已经写好了三个日子,她看了看说:“日子倒是够近,就是怕两府来不及做准备啊。三日之后,就是对你们二位的好日子。”
“三日?足够了!”
易呈锦对方仕政拱手行礼道:“岳父大人,小婿三日之后上门迎娶您的女儿。”
说完,他便背着手,志得意满的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才听见方琬琰在里面“哇”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