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那成，我一会儿吃了饭就把这药酒给他拿过去。好人做到底，再顺带着给他来一套足部马杀鸡。”
棠梨力气大，不知轻重。
曾桂兰想着少年纤细病弱的样子，心下莫名担忧了起来。
“你要给他上药酒？还是别了吧，你力气比大多数人的都大，他哪里受得了？”
“那可不行。”
棠梨装似无奈地耸了耸肩，可唇角却不自觉上扬了几分。眉眼之间闪过一丝狡黠。
“你刚才也说了，要是不用点儿力，这淤青怎么揉得开呢？”
“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齐烨回去的时候齐明正坐在客厅那儿看图画书。幼儿园放学放得早，他早在五点时候就到家了。
一听到钥匙插入的声音，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小跑着过去。
少年还没有来得及转动钥匙，齐明便从里面推开了门。
“哥哥，你回来啦！”
齐明下意识伸手想要抱住他的手臂，结果瞧见少年脸色难看得厉害，很是苍白。
他怔然站在原地，留意到齐烨站得也不怎么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的脚踝有一处骇人的红肿。
“哥哥你，你的脚怎么肿得这么厉害啊？”
小少年吓坏了，这个时候秦婉又还没回来，他很是慌乱无措。
“你先进来，我，我去给你拿药膏，就是平常擦的那个绿色的药膏，你等我一下。”
“没事，我只是不小心崴着了，过一会儿就消肿了。”
那个药膏的功效只适合用来去个痕什么的，治不了他这个情况。
齐烨想着一会儿秦婉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再去外面的诊所看看。
“抱歉，今天回来得这么晚让你担心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弯腰伸手轻轻揉了揉齐明的头发，尽管脚踝处疼极了，却还是勉强勾唇笑了笑。
“饿了吧，哥哥给你做西红柿鸡蛋面好不好？”
和在外面的冷漠疏远不一样，对待亲人时候，齐烨少有的温柔。
齐明这个时候哪里管自己饿不饿，注意力全然落在他的脚上了。
他很是着急地摇了摇头，小手牵扶着少年将他往一旁的沙发上带。
“我不饿，我刚刚吃了桃酥。哥哥你先休息，等妈妈回来了我们就去医院。”
他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说话时候的声音也哽咽着。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这里看着就好疼好疼，你这么怕疼，这，这里肯定很痛。我给你吹吹，妈妈说吹吹就不痛了。”
齐明抬起手擦了擦眼泪，低头轻轻凑近往少年脚踝红肿的地方吹了吹。
“哥哥，这样好点儿没有呀？”
齐烨眼眸闪了闪，心下也莫名有些酸涩。
对他而言南城一中这所重点高中，与之前怀河镇上的那所普通中学并没有好到哪儿去。
甚至因为在这里就读的孩子大多都家境优越，比起怀河的那些同学要更加的冷漠自私。
说实话，今天开学第一天，除了陈甜甜给他的那两颗糖之外。
棠梨也好，张晓虎也罢，还有那个从一开始就不停找茬的宋涛。
这一切都糟糕透了。
可是这些齐烨不会说。
南城是一线城市，这里的消费比怀河高太多了。
秦婉本就是因为他才选择搬到了这里来的，他不想让她为这些琐碎事情再为自己担心。
齐烨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情绪，垂眸朝着小少年微微颔首。
“好多了，谢谢。”
齐明以为真的有用，高兴地咧着嘴角笑了笑。
而后想起了什么，伸手往自己口袋里摸了下。
“啊哥哥，这个给你。是巧克力，就是天太热有点儿化了。我给你留着的，你尝尝。”
齐烨一愣，看着小少年手里的巧克力。
“你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齐明刚想要说这是今天早上棠梨塞给他的，可张了张嘴却将这话给咽了回去。
原因无他，是棠梨不让他说的。
“……是老师给的。因为我是新同学，就给了我几块巧克力。”
幼儿园的老师的确给了他东西，不过给的是一个竹蜻蜓，并没有给他巧克力。
这是齐明头一次对齐烨说谎，他咬着下嘴唇，只这么伸着手。
低着头，连对方的眼睛都不敢看。
“……哥哥你吃吧，可好吃了。”
齐烨看得出来小少年没说实话，但是却也没戳破。
他指尖微动，伸手将齐明手中的巧克力拿了过来。不过他没吃，只是轻轻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巧了，哥哥也有东西给你。”
齐烨将今天陈甜甜多给自己的那块水果硬糖拿了出来。
他长长的睫毛之下，那双眸子清透又柔和。
“伸手。”
齐明眨了眨眼睛，也没多想就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而后一颗水果硬糖放在了他的手中。
“给，算是巧克力的回礼。”
是他喜欢的橘子味。
齐明眼睛一亮，高兴地朝着少年身上扑了过去。
“哥哥最好了！谢谢哥哥！”
齐烨见齐明得了一块糖果就这么高兴，像是被感染了，也不自觉弯着眉眼笑了笑。
然而兄弟之间的温情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齐烨听到脚步声后一顿，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还不到七点半，秦婉一般八九点才会回来。
“哥哥，外面有人在敲门？会不会是刘叔叔啊？”
他们刚搬来这里没多久，稍微熟一点儿的也就是刘光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曾桂兰。
“你先过去猫眼那里看看，要是不认识的人就别开了。”
小少年听后点了点头，搬了根板凳走过去踩在门口位置。
他踮着脚透过猫眼往外瞧，一下子便看到了棠梨的身影。
齐明不是个记仇的人，再加上之前棠梨还给他东西吃。
因此在他看来棠梨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脾气不大好而已。
于是他也没多想，直接转开门把开了门。
“棠梨哥哥。”
他这话一出，在沙发上坐着的齐烨骤然变了脸色，猛的往门口位置看了过去。
棠梨一只手拿着个食盒，另一只手拿着瓶药酒，也没多拘束，看着门开了就大大咧咧直接进来。
跟在自己家似的随便。
“小孩儿，帮我把门带上，我手不得空。”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齐烨所在方向看去，少年沉着脸色，对她的不请自来很是不满。
“啧，你别把你那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看着我，你以为老子愿意大晚上跑你们这又小又窄的屋子来？要不是我家老太婆看你们可怜叫我给你们带点吃的过来，我早回房间打游戏去了。”
“你不愿意现在也可以滚。”
“……”
啧，小没良心的。
棠梨舌头顶了顶腮帮，忍着脾气没跟对方计较。
“小孩儿你去你家厨房拿两个碗出来，你曾奶奶炖了乌鸡汤，我给你盛一碗。动作麻溜点，要是凉了就不好喝了。”
齐明光是听棠梨这么说着就馋了，他咽了咽口水，可却没动。
棠梨知道齐明是因为没得齐烨的允许才不敢去拿碗。
她皱了皱眉，直接将东西一放便径直摸到了厨房。
小少年一怔，连忙倒腾着小短腿跟了进去。
齐烨也没想到棠梨竟然这么不客气，他忍着痛起身走了进去。
“棠梨，未经主人允许随意翻别人的东西，你还有没有点儿家教？”
棠梨从碗柜里拿了两只碗出来，稍微用水清洗了下。
听到身后人的训斥，她这才掀了下眼皮有了点儿反应。
“什么叫别人的东西？你们这儿，连带着整个院子都是我家的，我有什么不能动的？再说了你弟弟应该还没吃晚饭吧，你硬气不吃嗟来之食就算了，怎么还让他跟着你饿肚子？”
齐烨薄唇压着，垂眸看了一眼一旁暗暗咽口水的齐明。
小少年留意到了齐烨的视线身子一顿，而后赶紧摇头否认。
“没事的哥哥，我不饿。”
结果话音刚落，肚子里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传来。他脸一下子羞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里钻进去。
棠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也不管齐烨什么反应，直接伸手将齐明给拽到了自己身边。
“诺，喝吧。”
她把白瓷碗递到了齐明的手边。
小少年没忍住嗅了嗅，看了一眼漂着葱花的鸡汤，又怯怯看向了齐烨。
齐烨自己倒是没什么，却不能不管齐明。
他没说话，在齐明用询问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
半晌，齐烨喉结微滚，最后沉默颔首。算是默许了。
齐明开心地笑了，朝着棠梨道了谢后赶紧爬上椅子双手捧着瓷碗。
可能是饿坏了，他连吹都忘了吹便凑近碗边喝了一口。
尽管烫到了，却还是没舍得吐出来，放到嘴里凉了后这才咽了下去。
这模样落在齐烨眼里又刺眼又酸涩，他咬了咬嘴唇没再将视线往齐明那边落。而是径直坐回了沙发那边。
齐明不知道齐烨这是怎么了，但是他还是敏锐觉察到了对方情绪有些低落，似乎不大开心的样子。
他无措地抬头看向一旁端着碗也在悠哉喝汤的棠梨，突然觉得这碗乌鸡汤没之前那么好喝了。
“……棠梨哥哥，可以给我哥哥喝点吗？他也没吃晚饭，而且他还受伤了。”
“我又没说不给他喝，是他自己不喝的，难不成还要我拿着碗给他灌？”
棠梨这话刚说完，对面的小少年不知怎么回事，捧着碗默默哭了起来。
也不出声，泪珠子一颗一颗往碗里落，眼眶红红的跟只兔子似的。
“喂，你，你怎么哭了？先说好，我可什么都没干啊，你他妈别又乱碰瓷……”
棠梨嘴上虽这么说着，可心下却很慌乱。她把手中的瓷碗一放，起身走过去胡乱拿了纸给他擦了下眼泪。
结果不擦还好，刚一碰到他，他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嚯，你怎么还越哭越起劲儿了？老子过来送鸡汤还送岔了？怎么着，是他妈的这汤烫嘴还是里面有毒？”
“呜呜呜呜没有，汤很好喝，你放心喝，没，没毒呜呜呜……”
棠梨一边为了保持人设骂骂咧咧，一边拿着纸巾笨拙地给小少年擦着眼泪。
“妈的，我当然知道没毒。啧，那你哭什么？”
“呜呜呜就是因为太好喝了，我一想到我哥哥，还有妈妈都没喝过，就，就我一个人喝了。我就好难过，我觉得我好坏，我是个坏孩子呜呜呜。”
棠梨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她哭笑不得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儿心疼。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是你哥自己不喝的。”
“可是……”
“行了，别可是了。”
她说着把瓷碗端起往他嘴边凑，动作不算大，却险些磕到他的牙。
“闭嘴，喝你的汤。”
“可，可是，闭嘴喝不了汤的呜呜呜。”
“……那就张嘴。”
因为太好喝了，齐明没出息的又喝了一口，睫毛上还有泪珠。
看着又可怜又好笑。
齐烨瞧见小少年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他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袖，长长的睫羽颤了下，像是要融入外面的夜色一般静默。
他在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力气有些大，骨节都泛了白。
棠梨顿了顿，看着手边的那瓶子药酒，突然有点儿不忍心了。
【系统，要不就算了吧。我把药酒放下直接走了得了，反正这也是我外婆让我来送的，我是被逼的。应该不是ooc了吧。】
【要是你没拿食盒过来，齐明也没喝鸡汤的话你倒是可以当作不情愿，放了东西就走。】
【什么意思？】
系统稍微斟酌了下语句，缓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说道。
【意思就是你刚才算是做了件好事，得用一件更恶的事情来压，让齐烨以为你黄鼠狼给鸡拜年，是为了来欺负他，所以才拿着食盒过来的。这样才不算ooc。】
【……明白了。我今天是必须得狠狠欺负他一顿才能走是吧？】
【是的。】
棠梨在答应曾桂兰来送东西时候其实就打定了主意这么干。
一是因为这伤拖不得，二是因为这药酒送过去了依照齐烨那脾气肯定是不会要。
现在秦婉又没回来，他脚又肿得那么厉害。
于是她想着，送药酒等于ooc，可上药的话这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毕竟齐烨那么怕疼，她这手劲儿又这么大，便等同于是在借题发挥，蓄意欺负他了。
齐烨此时并不知道棠梨在打什么坏主意，他从头到尾都是别开了视线没有往旁边看。
他宁愿棠梨一直反感他，也不愿意看到她眼里丝毫的同情。
少年的自尊心有时候脆弱得像一张纸。
饶是平日再强硬，这样的难堪被讨厌的人看到和羞辱其实没什么两样。
棠梨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拿着桌上的那瓶药酒径直往齐烨那边走了过去。
齐烨坐在沙发上，沙发前面有个茶几。她把上面的东西扒拉开，就这么坐在了他的对面。
他眼皮一动，这时候才抬眸看向了坐在茶几上的棠梨。
齐烨从刚才就看到了棠梨手中拿的那瓶药酒了，他也猜到了应该是曾桂兰让她送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