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的眼睛又大又圆，抬头望着她的时候那眉眼和齐烨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稚嫩。
也很纯粹，没藏着什么情绪。
齐明之前时候因为巧克力的事情对棠梨还挺有好感的，后头齐烨和她成为了朋友后也不时给他提了好些事情。
他说以前是误会，棠梨人很好，下次她要是再给他糖记得说谢谢。
这还是齐明头一次听到齐烨这么夸赞一个人。
小少年不明白为什么说棠梨哥哥不好，说棠梨哥哥好的都是齐烨。
他只觉得哥哥不会骗人，因为他说棠梨哥哥人很好的时候鼻子没有变长。
眼睛也很亮，好像在发光。
给他糖的不一定是好人。
可如果的哥哥喜欢的人就肯定不是坏人。
齐明这么想着，在看到棠梨的时候不自觉弯着眉眼笑得更灿烂了。
“棠梨哥哥，你是来找我哥哥的吗？他回屋睡觉了，你要不先进来坐坐哇，我给你倒茶。”
“啊不用不用，我就给你们拿点东西，放了东西我就走，不麻烦了。”
说实话，在听到齐烨在屋子里休息的时候棠梨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她拎着东西轻手轻脚走了进来，见秦婉正在厨房洗碗，往那边唤了一声。
秦婉听到棠梨的声音后连忙把手中的事情放下，顺手将水渍擦在了围裙上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洗碗没听见声音，棠梨你吃饭没有？要是没吃饭我给你拿个鲜肉锅盔，刚烤的，还热乎。”
这一家人真的太热情了。
棠梨知道这肯定是因为齐烨对她有多改观所以才随之改变的，但是一时之间她还得有点儿不适应。
“啊你别管我，我吃过了。”
“秦婉阿姨，这是我外婆让我给你们拿点东西。这段时间齐烨帮我补习，我给钱他不收怪不好意思的，就随便买了点乌鸡什么的，你别嫌弃。”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也不管秦婉什么反应，放下了之后就赶紧往门口方向过去。
“那个阿姨，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你慢慢洗。”
好像身后有什么洪荒猛兽似的，推门撒丫子就往外头跑开了。
齐明站在门口眨了眨眼睛。
看着棠梨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之后，这才歪着头看向了一旁同样有些莫名的秦婉。
“妈妈，棠梨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跑得这么快呀？我们家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秦婉也觉得纳闷。
往日时候见到棠梨跟耗子见了猫的一般都是她们，生怕得罪了这小少爷。结果如今倒莫名其妙反着来了。
“别瞎说，人棠梨哥哥估计是有急事赶着回去。”
女人这么说着走过去将棠梨放在桌子上的东西打开一看，在看到乌鸡和排骨旁边还有一个小袋子后一愣。
齐明也瞧见了，倒腾着小短腿就跑过去了。
“哇妈妈，是糖耶！还是这么大一袋！”
小少年眼睛一亮，开心地咯咯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一定是之前棠梨哥哥不小心把我弄哭了心里过意不去，又不好意思给我道歉，才把糖混在这里面拿过来的。”
“把你弄哭了？什么时候的事，妈妈怎么不知道？”
之前时候棠梨拿药酒过来给齐烨上药，秦婉还在上班没回家。
齐明看着自己哥哥哭了，也跟着哇的一声给吓哭了。
棠梨当时抱着他安抚了好一会才离开。
“就之前嘛，妈妈还在上班没回家呢！而且棠梨哥哥前几天还给我糖了，我没要。他估计是怕我这一次也不要，所以偷偷放下东西就跑了。”
齐明弯着眼睛笑得特别开心，踮起脚准备将那袋糖给拿出来。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碰触到，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将那袋糖果拿了过去。
齐烨不是聋子，刚才那么大动静他不可能听不到。
只是他是等到棠梨离开时候这才轻轻推门走了出来。
小少年一愣，看着自己落空了的手，又抬头看向了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的齐烨。
“哥哥？”
齐烨眼眸闪了闪，手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糖果。
“不是给你的。”
齐明恍惚了半晌，一时之间没太反应过来。
大约是看出了小少年眼神疑惑。
齐烨薄唇抿着，微微弯腰将那袋糖果的包装正对着放在了他的面前。
“草莓牛奶，是我的。”
“是他给我的。”
“诶，可是，可是棠梨哥哥之前把我弄哭了就塞给我过糖，我没要，这一次应该也是给我的呀……”
小少年脑子倒腾不过来，他就是觉得不对，不是齐烨说的那样。
“而且要是真的是给哥哥的，为什么刚才他没给我们说呀？”
越想越觉得自己占理的齐明瘪了瘪嘴，觉得很是委屈。
“哥哥坏！”
“之前不让我拿棠梨哥哥的糖的是你，现在说我可以拿了但是又不给我！你要是想吃我可以分给你一半的，你，你不能全部都拿走！”
秦婉也有些不大明白了，不仅是因为自己两个儿子为了一袋糖吵起来了。
更因为她也糊涂了，不知道这糖到底是棠梨给谁的，毕竟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她看着一大一小两人僵持着，尤其是小的那个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秦婉很是头大。
“那个齐烨啊，要不这样，反正就一袋糖而已，你就和小明一人一半分了成不？这样你们都能吃，而且谁也不吃亏你说是吧？”
齐明听后吸了吸鼻子。
他不是小气的人，给哥哥分一半而已，毕竟齐烨每一次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给他。
“嗯，哥哥，我们……”
“不行。”
齐明话刚说了一半便被齐烨给生生打断了。
他愕然地看向眼前语气决绝的少年，见对方是真的没打算把糖给他，甚至连分享都不愿意。
他觉得自家哥哥变了，不喜欢他了，不疼他了。
这一次齐明再也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哇呜呜哥哥，哥哥坏！坏哥哥呜呜呜……”
秦婉赶紧上前抱着小少年安抚，不仅是齐明，她也觉得对方有些无理取闹了。
“齐烨，只是一袋糖而已，你要是喜欢妈妈再给你买一袋……”
“不是的。”
“不只是一袋糖而已。”
齐烨心里本就难受，看着自家弟弟被自己弄哭了更加难受。
一切沉郁的情绪都骤然压在他的胸口，不得疏解，喘不过气来。
他将手中的糖果紧紧攥着，而后转身回了屋子将自己的钱夹子拿了出来。
齐烨存了不少钱，他没给秦婉说，这些是他打算之后报名参加奥数冬令营攒的。
“这些给你，你想买玩具还是糖果什么都好。”
“但是只有这袋糖不能给你。”
少年眼尾很红，刚才在屋子里压着的情绪再一次涌上了心头。
在听到棠梨的声音时候齐烨下意识想要推门出来，他想要看看她想要抱抱她，甚至想要去碰触她，亲吻她。
可是他什么都想，却什么也不能做。
齐烨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喜欢到她多看别人一眼，多和别人说一句话，甚至多给别人一颗糖他都会很难受。
但是他什么都不能说，甚至不能表现出来分毫。
他不想让对方困扰，更不希望从她眼里看到厌恶和疏远情绪。
――他受不了的。
齐烨红着眼将钱夹子塞给了小少年。
而后把那袋糖紧紧护住在了怀里，像是护着什么宝物一般。
他的睫羽也不自觉染上了湿气，颤巍巍得厉害。
“我能留住的只有它……”
“只有它了。”
第六十九章 (给齐烨)
周末总共也就两天假。
第一天被她用来打球去了, 第二天跟着齐烨补了个课。
原本打算下午时候去淮南找沉鹿，跟着姐们玩一转的。
结果出了后面那档子事后棠梨就算想去也暂时没兴致了。
倒不是怪齐烨什么的，主要是棠梨是真的被吓到了。
她怕自己前脚一走, 后脚齐烨出什么事情, 自己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 便只好作罢了。
刚中午吃了饭去了齐烨家送了东西回来。
一般这时候棠梨会睡个午觉, 然后打几把游戏, 这半天也就过了。
但是她一闲下来就想起少年抱着自己哭得声嘶力竭的样子, 好像那哭声还在她耳畔响着，衣服上也还沾着泪水的湿热。
棠梨整个人都不大对劲，静不下心来。
她这人就这样。
做错了事, 你说, 她服气, 道个歉，也就翻页过去了。
可是像齐烨这样莫名其妙的突然发作，又没个前因后果原由经过的, 棠梨就觉得有什么堵在心头。
想不明白，问不清楚。
就这么要上不下的卡着，特别郁闷。
棠梨躺在床上许久，想酝酿睡意睡过去, 睡一觉没准就没事了。
可这么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的。
别说的睡着了, 结果人越来越精神了起来。
【系统，你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吗？那个数值表有没有什么变化显示？比如什么数值突然变得很高，或者变得很低之类的？】
她想着能说心事的除了沉鹿之外, 只剩下个系统了。
而沉鹿又不是当事人，不经常在, 也分析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棠梨最后只得找系统查看下数值什么的，总能看出些端倪来。
【……宿主，我今天也被他突然爆发的情绪给吓死机了，当时数值高得离谱，我没办法，只得关机重启了一回。】
系统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好像还心有余悸似的。
只是它说话时候的声音还有点儿卡顿，断断续续的，隐约有点儿电流声。
因为系统说话时候就在她脑子里，她听着不大舒服，皱了皱眉缓了下才继续问道。
【哪方面的数值？调出来给我瞧瞧。】
【是印象值和好感度那里。】
系统将数值板调出来又看了看，和最开始时候查看的一样，棠梨还是在和秦婉齐明他们那一页上。
足以看得出齐烨对她要比寻常朋友更为在意。
只是上面的数值忽高忽低的，一会儿超过了友情值，一会儿又掉了下来。
就感觉像是刻意压制着，很是奇怪。
【……现在我看不出什么来了，显示的还是朋友关系。】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忽高忽低的，可能是我数据什么的还没完全稳定。】
系统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不敢胡乱下定论。
【不过你放心，他对你感官还是很好的，还是朋友。应该没有因为今天的事情生气掉好感度什么的。】
要是换做以往时候，棠梨听到没掉好感度基本上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不会再多想多过问什么了。
只是以前是以前，以前的棠梨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做任务工具人。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如今的棠梨是真的把齐烨当朋友了。
她看着他难受又不说原由，心里也不怎么痛快。
从一开始时候棠梨就知道齐烨是很缺乏安全感的，他身边就没几个能聊的人，更别提什么朋友不朋友的了。
在穿书之前对于齐烨年少的遭遇她便有所了解，三两页纸之间匆匆扫过去没什么实感。
直到真正和他相处之后，她才真切地体会到。
他不是夜盲，他怕黑。
有人曾经差点对他做过什么，就像昨天那个将他拽进洗手间的畜生一样，或者更过分也说不定。
他怕苦，嗜甜。
可从小到大吃糖的次数寥寥无几，入口的全是苦涩的药。
他喜欢草莓牛奶。
那是因为那是他小学时候考了班级第一，第一次得到了奖励。也是第一次尝到草莓牛奶的滋味。
等到少年眉眼长开了些之后，男孩女孩开始有了性别意识后。
他成了被孤立冷暴力的对象。
因为他生得好看。
女孩子会给他写情书，给他告白。然而得不到回应，被拒绝之后便会疏远，有的性子要强些的，还会觉得被羞辱而恼羞成怒。
会做出些偏激的事情来。
谣言，是一把刀。
而妒忌也是。
像他这样好看又柔媚的长相，还有孤僻的性子，在男生堆里也不会多讨喜。
人的恶劣性就是如此。
越好看的越嫉妒，越不敢靠近，也越恶意揣测。
棠梨知道，少年一直过得很苦，很不开心。
他依赖自己，在意自己，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怕被抛弃罢了。
他没什么不对。
她也没什么不对。
只是人是个体，喜怒悲欢很多时候是不能相通的。
齐烨不说，她不明白。
齐烨说了，她可能也不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