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辛西娅最终同意地点了点头，“晚安，艾伦。”
“晚安。”
病房里很快又变得空空荡荡。艾伦躺在床上，难得的没有想起往日种种，而是想起了在液体舱里的情形。
他没料到莫云会用这种方式来帮助他呼吸，他吻莫云则完全是头脑发热，不顾后果的一时冲动。可最不可思议的是，莫云竟然回吻了他。
她到底懂不懂自己的回应意味着什么？
毕竟她经历那个情绪控制手术的时候，只有12岁，还是一个完全不懂爱情的年纪。后来，她在军队中的生活，天天跟粗糙的男性打交道，把自己摔打得跟男人没什么两样了。
她说回头会来找他，可是为什么探视时间结束了却还没来呢？跟顾明阳的合作并不顺利吗？
艾伦拧着眉头，考虑着要不要再次冒着被琼斯医生和辛西娅骂死的风险，溜出去看看。但正如他告诉辛西娅的那样，他怀疑自己是否还有体力能够完成这个行动。
他从沉思中突然地侧过头，向窗户的方向望去，那里有轻微的响动传来。
一个人影，从窗户那里翻了进来。
艾伦条件反射地把手探进枕头下面，却没有摸到熟悉的等离子枪。他挫败地骂了一句，继而把一只手放在了另一只手背的留置针头上。
他现在没什么力气，视力受损，但凭借声音，他还是可以判断出来人的位置，即便他没法给予致命的一击，但至少能争取些时间。
“是我。”来人快速地轻声说道，“别拔下你身上的任何针头或者管子。”
艾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慢慢地坐起身来。“……大人，你真是……”
莫云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来到他的面前，有点窘迫地微微笑着。
“翻窗子？”
莫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我担心你晚上又往外溜，所以我赶过来陪陪你。我必须得避开值班护士，所以只能翻窗户进来了。”
莫云走上前，在艾伦床边坐下。她难得的没穿军装制服，而是穿着一件宽松的墨绿色长袖T恤和黑色紧身长裤。她头发有些湿润，应该是刚洗完澡就匆匆赶来了。
艾伦看着她，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到她的嘴唇上。
“今天，我们……”他斟酌着词句，脑海里却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把话说下去。
莫云却会意地点点头，她阴沉着脸，冷静而简短地说：“是的。”
艾伦的心极速地坠入深渊。他没有说话，空气突然沉静下来。
看着莫云踌躇为难的表情，他意识到，现在她已经在短暂的冲动中平静下来。她并不想要他。感情只会是她的负累和阻碍，除了引发强制控制之外，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是当然的。
所以他应该为吻了她而道歉，让她忘了这事，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然后……如果他有机会完成移植手术的话，他就辞掉常务秘书的职务，回到军情部或者调到防卫部队，或者调往某只舰队……只要离开这里。
……或者回到尾翼星去。也许，正如周闵昌说的那样，那个地方，才是他这样的人应该呆的地方。
艾伦清了清嗓子，说：“大人——”
“我下午工作很不在状态，艾伦，”莫云抢在艾伦开口前说道，似乎下定了决心，“我想了一整天，有件事必须要告诉你。我终于弄明白了。”
艾伦等待宣判似地闭了闭眼睛，问道：“明白什么了？”
“前段时间，在顾明阳将军遇刺前，你去见康文意那天，”莫云说，“晚上，我们在办公室的时候……”
艾伦想了起来，那天晚上，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刺激到莫云，她的表现相当奇怪。
“我们在办公室的时候，”莫云说，“我闻道了你身上的香水味。你的身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那香味和须后水的气味混合在一起……”
“你对那个过敏？还是那个气味让你不舒服……”艾伦突然停了下来，像是灵光一闪，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但他仍然很不确定。这跟他预想的走势截然相反。
他轻轻地、试探地问道：“你嫉妒……了？”
莫云皱眉沉默了几秒钟，还是坦然地点了点头。“是的。嫉妒。或者说感觉到了威胁，像是领地被侵犯的感觉，你明白吗？”
“明白……一点？”艾伦仍旧不敢相信。
莫云懊恼地站起身，在病房内走了几步。她决定豁出去，打一个直线球。
“阿梅尔说，我对你有很强的占有欲。我原来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现在我想明白了。”
艾伦没说话，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所以，我觉得我必须要事先告诉你。”
“事先？告诉我什么？”艾伦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她的思维方式了。
莫云低下头，惴惴不安地搅拧着手指头。“象我这样一个占有欲强烈的人，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在一起？”艾伦像个复读机一样地重复了一遍。
莫云吸了一口，闭上眼，让情绪控制机制抽离她的紧张感。但几秒钟后，新一轮的紧张感又浮现出来了。
“妈的，我紧张了整整一个下午，艾伦。”莫云说，“如果我不赶紧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一会儿情绪控制机制能让我晕过去。”她又吸了一口气，像是身后有追兵一样，语气急迫起来，“我的意思是……生活在一起，你愿意吗？你在液体舱的时候吻了我，我想……我想你应该是喜欢我的，或者是爱我的？”
艾伦难以置信地盯着莫云。她在说的，真的就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总之，你愿意吗？！”莫云问，持续不断地紧张感让她有点暴躁，“还是说，你得考虑一下？！”
艾伦皱着眉头，久久地看着她。
他的这位防务官大人，似乎省略了所有该有的步骤，直接跳了结尾。并且，把他的台词全都给说完了。
过了几秒钟，深刻地不安爬进了莫云的眼睛。“你不愿意？”
终于，艾伦忍不住笑了起来，发自心底地笑了起来。
“大人，你说生活在一起，所以，你这算是在向我……求婚？”
莫云睁大了眼睛，抬起一只手捂住嘴巴。“哦，天，我没准备戒指！这样……是不是很没有诚意？”
“……你还真是这么想的。”
“那你的答案呢？”莫云心急地追问道。
艾伦控制着自己的笑意，显然这个时候大声笑起来很破坏气氛，还会把护士给招来。
他伸出手拉着她手腕，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当他的手指接触到她的脸庞时，他感觉到她颤抖了一下。
“你要先回答我。”艾伦说，“你爱我吗？”
“我不知道……但是，阿梅尔说，如果我爱一个人，我会想要吻他。”莫云说，“我想要吻你，艾伦。其实，今天不是我们之间的第一个吻。昨天在液体舱的时候，你没有意识的时候，……我偷偷地吻了你。我很抱歉，我不该这么做。可是，当时这种感觉突然就冒出来了，我没能控制住自己……，而此时此刻，我依旧想吻你。所以我想，是的，我爱你。”
“我爱你”三个字向魔咒一般直接击中艾伦他的心脏，让他的内心一阵颤栗。他不奢望天长地久，甚至从没想过莫云会爱上自己。现在，他却得到了她的这句话。
莫云又追问道：“那你的答案呢？”
“第一次有人向我求婚，大人，你得让我考虑一下。”
莫云点点头。这是一件大事，确实应该慎重考虑。“你需要考虑多久？”
“我至少得考虑……三秒钟。”艾伦笑着停顿了一下，与她额头相抵。
一、二、三
“好了，三秒钟到了。我的答案是……我愿意。”
弥漫在莫云心头的紧张感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愉悦的惊喜。
艾伦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明白过来。莫云是真的、真的从来没有察觉过自己对她的感情，尽管这在熟悉他的人中间已经不算是秘密了。
而莫云竟然在情绪控制机制之下，奇迹般地挖掘出了对自己的感情。而且，这个行动派的女人，刚刚弄清楚自己的感情，就一往无前地直接从起点跳到终点，快得跟星际迁跃差不多了。
他就这样突然被求婚了？这天大的幸运，就这样突然地从天而降了？
艾伦手指擦过她的嘴唇，然后靠过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莫云握住他的肩膀，为他分开双唇，加深了这个吻。
片刻之后，莫云退开一点，站起来身来，推着艾伦的肩膀让他重新躺下。
“你应该要休息。你说在医院睡不着，我来这里，是为了让你能休息，而不是做别的事情。”莫云说。她推了推艾伦，让他往旁边挪一挪，留点位置给她。然后，她翻身爬上病床，让艾伦枕在自己的怀中。
“我看过护士的工作表。早上6点前不会有人来查房。所以，放心，不会被发现的。”
艾伦伸手揽住她的腰，说：“我是病人。被发现的话，琼斯医生也不会骂我的，他只会骂你。”
“是啊。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想见你。”莫云一只手轻轻地拨弄着艾伦柔软的黑发，“我一直以为，爱情、家庭、婚姻统统跟我没关系，我被制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战争，不是为了谈情说爱。我必须要抛弃情感，免得被冲昏头脑，甚至造成误判。”
艾伦没有说话，只是搂着她的手微微收紧。
“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弄明白什么是爱情。不过，这些都不再重要了，”莫云说，“重要的是，我现在明白了。我爱你，艾伦。”
艾伦从她怀里抬起头来。“再说一次。”他要求道。
“说什么？”莫云问，“我爱你？”
“再说一次。”
莫云轻轻地笑起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可以重复一万八千遍。”
“不用那么多次，已经够了。”艾伦说，凑过去又轻轻地吻了她一下。
莫云眨了眨眼睛，微笑着凝视他。尽管视线模糊，但艾伦还是接收到了她的暗示。
“我也爱你，大人。我爱你。”艾伦说。
莫云满意地点点头，暖暖的小火花在她心里跳动。“你一定得好起来，艾伦。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日子等着我们过。”
“我会的。”
“快睡吧。”莫云说，“我6点前会离开，不会惹麻烦。晚上我再来。”
第68章 海盗之战19
接下来的几天, 莫云忙着与顾明阳商议具体的作战计划, 并且调度柯恩星的舰队。
最终, 柯恩星除了罗昌荣的武神编队之外, 又增加了几艘驱逐舰、战列舰以及导弹舰, 组建成了“刀锋舰队”。莫云担任舰队指挥官, 另有3名高级参谋官协助她。
同时, 联盟第3舰队的休整结束，扫荡李斯特基地的任务即将启动。
剿匪的准备工作一切顺利，让莫云忧心忡忡地, 仍然是艾伦的状况。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状态越来越差。
眼部病变终于发生，琼斯医生不得不提前摘除了眼球, 以免发生引发进一步的感染。
肺部细胞坏死的速度虽然有所减慢, 但却没有停止。琼斯医生给莫云看了艾伦的胸腔透视图，她实在难以相信, 眼前这个满布着坏死的褐色斑块的图像竟然是一个人的肺。
他呼吸的每一分钟都可以说是奇迹。如今, 艾伦要么在液体舱中休眠, 要么在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昏睡。
艾伦不再需要莫云的陪伴, 尽管如此, 莫云依旧每晚带着一束鲜花到医院去。她甚至直接要求琼斯医生在病床旁加了一张床。她和琼斯医生讨论采用冷冻技术暂时让艾伦休眠, 但医生说，以他的状况解冻时会有非常大风险。他不可能熬得过去。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早上7点。
这是一个雨天, 暴雨从头一天晚上就开始了, 时不时地有闷雷和闪电从天空中滚过。
莫云把自己收拾好之后，回到艾伦的病床前，看了一眼监视器的数据，弯下腰在他脸颊上轻吻一下。艾伦没有任何反应。
“我们很快就要启程前往亚丁湾了，”莫云轻声说，“但是，第三舰队的内鬼还没有浮出水面，我正为这事发愁呢，要是你能给我点建议就好了。”
莫云站起来，整了整衣服，离开医院，返回她在舰船司令部的办公室。
东区登陆及防卫部队的司令官哈佛林，正在办公室里等着，他急需向她展示一条刚截获的紧急信息。
“神农主炮的设计图？”莫云惊讶地问道。
“是的，大人。”哈佛林说，“防卫部队的情报机构最新截获的消息：一艘名为‘鲲鹏’的客运飞船上，有人携带着神农主炮的设计图，飞往张衡星系中的一颗名为‘玛瑙’的行星。”
“鲲鹏号？”莫云皱眉问道，“就是木棉花空间运输公司的那艘船？非常老旧，但是客运量很大的那艘？”
“正是。这艘客运船通常载客量为6.7万人，主要为中低收入者服务。飞船客运量大，航速比较慢，只能进行有限的空间跳跃。而且为了节约能源，他们的极波通讯系统每隔一天才开启3个标准小时，距离他们下一次开启极波通讯还有36个标准小时。”
“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得到这份图的吗？”
“还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哈佛林说，“不过，鲲鹏号的这次航程刚刚开始不久，目前只在两个星球上停靠过。一个还是哥白尼星系的‘龙骨’星，另一个是居里星系的‘玛瑙’星。其中玛瑙星，是巨鼎公司的总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