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仙门搬砖的那些年——一颗西西兰花
时间:2021-02-18 10:01:51

  “而且二公子与何姑娘无冤无仇的,不过是百门大会有缘结识,聊过几句的交情罢了。”孙景丞继续道,“他有什么理由对何姑娘下此毒手呢?”
  孙景丞讲完,大殿内一片寂静。无非是因为他说得颇有道理,何家若是再不依不饶地揪着王之弘不放,倒像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蛮横无理之人。
  “要不这样……”孙景丞扫了一眼何家各人的脸色,斟酌道,“这遗体,你们先带回去。好早些入土为安,至于这案子,我们金紫门还是会继续查下去,一旦有结果便会通知贵派。何掌门,你看如何?”
  唐九宁拨开地上的杂草,冲后面招了招手。
  “你看,这里有痕迹。”
  江珣站在她身后,没凑上前,只低头看了一眼:“像是拖拽而过的痕迹。”
  两人如今在西峰的王家书院附近,右手边便是深深的悬崖。西峰陡峭,像是被人劈开了一个侧面,向下望去,恍若直流而下的瀑布,飞落万丈深渊,激起云雾弥漫。
  “好奇怪。”唐九宁细细盯着地上的痕迹看,不深,只浅浅的两杠,是鞋后跟磨过地面的印记,“这两条勾从浅到深,倒不像是向着悬崖而去。”她比划了一个拉拽的动作,“像是将人从悬崖下拉上来之后,再拖走。”
  江珣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悬崖,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他漆黑的眸子闪过光:“这便能解释何卉敏的尸体为什么会被挂在金紫门大殿门口。”
  唐九宁不明所以,看向江珣。
  “我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江珣说,“凶手为什么要在杀了何卉敏之后又将尸体挂在那么醒目的地方,好像巴不得别人发现。”
  “许是与她有仇?”唐九宁猜想道。
  “何卉敏初次参加百门大会,一门心思想要结交世家子弟,我见她行为得体,人也聪慧,绝不会犯傻去与人结仇。”江珣睨看了唐九宁一眼,似是笑她天真,“若是真有仇,断不会让她死得这么痛快,一击断喉,她恐怕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唐九宁的心里不大舒服,她听着江珣对何卉敏的评价,像是在点评一件物品。她抿了抿嘴,说道:“你别卖关子了。”
  江珣笑了笑,转过头看她:“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杀人者与将她吊上大殿之人——”
  “并不是同一人。”
  唐九宁听罢连忙低头看向地上拖拽的痕迹,脑子里闪现过各种各样的情形。
  悬崖,凶手,从悬崖下拖上来,挂上金紫门大殿。
  片刻后终于成型。她抬头:“我明白了。凶手自然是不想节外生枝,所以他在杀完人之后便抛尸于悬崖,但是有人又偷偷地把尸体给运了上来,还挂到了大殿门口上。”
  唐九宁说完又陷入了沉思:“但是这些都不能帮助我们找到凶手……”
  “不能找到凶手,却能锁定一人。”江珣拿着扇子敲着手心,“我们先前猜测,有嫌疑的人有:王之弘、黑衣人、顾子翌和洪长老、王元洲和孙景丞。很明显,凶手和挂尸体的人不可能是一伙的,甚至可能是对立的关系。”
  江珣循循善诱,他的目光盯着唐九宁,觉得她思考的样子颇为可爱。
  唐九宁垂着眼皮,长长的睫毛撒下一片阴影。
  王之弘、王元洲以及孙景丞都是金紫门的人,若是王之弘杀了人,王元洲毁尸灭迹都来不及,断不会将尸体挂出去,反之亦然。而黑衣人与王元洲密谈,双方有秘密交易,是利益相关者,也不会做出你杀人我挂尸这样互损利益之事。剩下的便只有顾子翌和洪长老两人,只有他们,与其余三组人皆可能形成对立的关系。
  所以,顾子翌和洪长老,不是凶手,就是挂尸体之人。
  二者必有其一。
  唐九宁抬头:“顾子翌和洪长老,即便不是凶手,也必定知道凶手是谁。”
  “不错。”江珣颔首,眼里露出满意的笑意,“我们现下赶去金紫门大殿,看看谁坐在殿内看热闹,便能知道是谁。”
 
 
第45章 一场争执
  “何掌门,你看如何?”孙景丞面带微笑,用着商量的语气,丝毫没有大门派咄咄逼人的气势。
  何掌门却心知肚明,这不是商量,是威胁,甚至是命令。
  他苍海派小如蝼蚁,全派上下不过十来人,金紫门一个手指就能将他们全部碾死。若不是因为百门大会门派云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金紫门不能不讲世间道义,总得装装样子,把该做的都“尽力”做了。
  死得不过是个无名小辈,派人大肆搜查,又找来王之弘前来大殿当面对质,金紫门自觉仁至义尽。王元洲才不会管此事是不是王之弘做得,他要将大门派的声望保持住,要做到不落他人口舌。
  何掌门张了张嘴,看了一眼何卉敏仿佛沉睡的脸庞,他说不出一个“好”字。这个字,一旦说出来了,就是结案陈词。
  何夫人自然听出了金紫门想要将此事不了了之的意图,她倏地站起身子,说道:“我不管,卉敏是在金紫门出的事,你们金紫门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说不是这小子干的,就给我另外交个人出来!”
  “淑儿!”何掌门低吼了一声。
  “照何夫人这么说……”王元洲往后靠向椅背,俯视堂下的何夫人,“我这薄川之地,十里山脉,山下的镇和村子不计其数。何时何地,死了什么人,我都要向他们交代不成?”
  “呵。”王元洲接着又冷笑了一声,“你这女儿万一是自己吊上去的,我上哪找一条人命赔给你们?”
  此话一出,何家三人齐齐一怔。
  王元洲这话,说得过分了。谢南靖皱了皱眉头,就要起身。
  “王掌门莫不是老糊涂了?”一道戏虐的声音响起,顾子翌拍掉手中瓜子壳的残渣,几步走到何卉敏边上,蹲下了身子,探出手去。
  何夫人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也听闻顾子翌行事乖僻,性情暴戾,她忍不住上前阻止,却被何凌松拉住。
  顾子翌抬起何卉敏的脑袋,她的脖子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像个断了线的人偶一样任人摆布,“啧啧,脖子软成一滩泥了,谁上吊能掉成这样……”
  “王掌门连尸体都还没验过,就想让人家领回去……”顾子翌起身,瞥向王元洲,嘴间含着讥讽的笑意,“怎么?做贼心虚?”
  王元洲握住椅手,手上几根青筋暴起,但他面上风平浪静,将怒火狠狠地压下。
  “那就要劳烦何掌门何夫人多留一日了,我定让人好好验一验。”他的目光盯着顾子翌,将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天色暗了下来,唐九宁和江珣已在西峰搜查了将近一个时辰。她觉得西峰已无再多线索,于是俯身将地上的痕迹用杂草遮盖好,准备和江珣离开此处。
  手指穿过草缝间,一个东西掉落在了地上。
  是一张叠成三角形的符纸,符纸叠得很小,纸缝之间紧密贴合在一起,显得严严实实。
  这种折叠方法,她十分熟悉,小时候她经常将符纸这般折叠起来,揣兜里方便,不容易破损,一张符纸便可以用上好久。后来学习的符纸阵法多了,叠成小三角不易分辨是什么符,经常出错,她也就渐渐不叠了。
  ——这种折叠成三角形的方法,是师傅教她的。
  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个?是有人也习惯这般叠符纸,还是……
  唐九宁紧张到手指有些微抖,她用手指扣了半天,才将边缘解开。
  “你还站着做什么”身后传来江珣的声音。
  唐九宁心里一惊,立马把三角符纸捏入手心,情急之下指甲将软肉戳得有些刺痛。但她的声音听起来平缓又自然。
  “没什么。”
  两人一路下了西峰,本想去大殿,却在半路上遇见了谢南靖。
  唐九宁询问之下才知道,殿内的人已经散了,何卉敏的尸体被重新送回玉芝楼。
  谢南靖给她讲了殿上发生的争执,唐九宁听罢忍不住愤恨道:“王家摆明了就是要护王之弘。”
  “眼下只能等验尸结果了,希望能在尸体上有所发现。”谢南靖说罢,又看了一眼唐九宁和江珣。
  唐九宁的衣角上粘了根杂草,鞋底边缘则沾了点泥。金紫门财大气粗,到处铺砖盖楼,如今金紫门的山上很少会有这般泥泞的路了。
  谢南靖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这是去哪了?”
  “我——”
  “我们想搜查线索,便随意逛了逛。”江珣抢过唐九宁的话。
  谢南靖:“可有发现?”
  “没有。”江珣回答,他高大的身躯将唐九宁挡在身后,一下子阻止了她讲话的势头。
  谢南靖目光微动,与江珣对视了片刻,并没有多问,聊了两句便告辞了。
  “为什么不告诉他?”唐九宁跟在江珣身后问。
  江珣头也不回地穿过回廊:“你是想暴露自己昨晚的行踪?”
  唐九宁并不赞同,她快步走到江珣身侧,一边跟上他的步伐一边说:“除了黑衣人这一条线索不能告诉他之外,其他的线索并不会暴露我们去过王家书院的事,多个人思考或许可以早些破案呢?”
  江珣停下了脚步,他心里很清楚,他和她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分歧,无非是两人的出发点不一样。
  他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唐九宁:“倘若最后的证据表明黑衣人是凶手,你作为唯一的人证,难道要为了何卉敏站出来?”
  唐九宁一怔,她一心想要找出真凶,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况且……”江珣移开目光,看向回廊外沉沉的夜色,“我们不知黑衣人与王家在密谋什么,眼下说出黑衣人的存在,容易打草惊蛇。”
  听江珣话里的意思,他并不会为了一个何卉敏,损害到自己的一分一毫的利益。
  唐九宁忽地有些生气,她皱起了眉头,“若我们明知道凶手是谁,却沉默不语任其逍遥法外,那和今日在大殿上,企图敷衍了事的王家人有什么区别?”
  江珣听罢不语,只转回目光,冷冷地盯着唐九宁看。两人的眼神相撞,像一刀一剑在空中缠斗,谁也不让谁。
  唐九宁望进江珣漆黑的瞳孔里,他的这双眼就像黑夜,自己触手可及,却摸不到任何东西。她看了半日,终是没有在里面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唐九宁失望地低下了头:“原先我以为,你这么积极地和我查案,也是真心想帮助卉敏的。”
  “不过你也没有义务帮她。”唐九宁自言自语着,转身离去,声音轻轻地飘散在空中,“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连累你。
 
 
第46章 放线钓鱼
  翌日一早。
  唐九宁坐在房内,桌子上摊着一张拆开了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熟悉的图案。
  敛息符。
  佩戴此符者,三步之外的人,皆试探不出其修为,甚至无法分辨此人是否为修道者。
  这是唐逸元在唐九宁八岁那年研制出来的符咒,是为了掩去唐九宁魔息所用。唐九宁天天带着这符纸出门,觉得甚是方便,但唐逸元本人却不甚满意,认为此符还是不能保障唐九宁的安全,但那时别无他法,只用先用符纸压一压魔息。
  “即便带着这符纸,你一运功还是会暴露身份。”唐逸元拿着笔沾了点朱砂,在黄纸上画上最后一笔,是一个蜿蜒着爬向右上角的长勾。
  唐逸元常年酗酒,画这种长线时不免手抖,这个勾九曲十八弯,终于抵达了终点。他把符纸规规整整地叠成了小三角。
  “揣兜里,不要丢了。”
  小唐九宁乖乖接过,将其放到了布兜的最深处。
  而如今桌子上这张皱巴巴的符纸,上面的勾抖得更加厉害,唐九宁不免怀疑,数月不见,师父的酒瘾可能加重了。
  下次见面一定得好好说上他一顿,手抖这么抖了,再喝酒人都要烂了。
  只是……我要去哪里找他?
  唐九宁想起了那黑衣人,江珣探不出他的修为,想必是敛息符的作用,看来那黑衣人十有□□就是万魔窟的人。
  那师父现在,难道也在万魔窟?
  唐九宁盯着那符纸愣神。
  “叩叩。”
  门突然被敲响,唐九宁慌忙将符纸捏成一小团藏到兜里:“请进。”
  门被推开,谢南靖站在门口,他带来了一个消息:王之玉那儿似乎有新发现。
  “什么发现?”唐九宁问。
  “暂且不知,她通知我们过去。”谢南靖答道。
  唐九宁点点头,跟着谢南靖出了门,她路过江珣的屋子前,脚步忍不住一顿,习惯使然地想喊他一起去。
  但他们昨日刚为此事吵了一架。
  其实也算不上吵架,一没发怒二没动手,只是闹了点不愉快。唐九宁向来脾气好,做事从不勉强他人,但这昨日的小摩擦让她心里跟堵了似的不舒服。
  大抵是对人有了一点期望之后,失望会成倍地叠加上来。
  唐九宁一路上所期盼的某人并没有出现在玉芝楼——屋子里坐着何家的三人,还有顾子言与王之弘。
  顾子言出现在此处唐九宁不奇怪,但王之弘也在便让人有些不解了,而何家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与他同处一室,想来是给坐在首座的王之玉面子,硬是忍住没发作。
  何掌门颇为焦急地问道:“王姑娘,可是从我女儿的遗体上看出了古怪?”
  王之玉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有心之人早早便已赶到,无心之人大概是不会来了。她公事公办地开口道:“何姑娘除了脖子上的致命一击之外,并无其他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所以仅从脖子上的伤,无法判断凶手是谁。”
  何家三人纷纷面露失望之色。
  何夫人看向王之玉,讽道:“王姑娘别是看出了什么,反而包庇自家人。”说罢她又看了王之弘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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