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她依然歪在躺椅上,让烟雨说故事给她听。
“主子,白昭仪今日没出殿门。”
“啊?怎么会,她这几日不是日日都出来碰瓷皇上,怎么今日惫懒了?莫不是真的生病了?要不要请个太医瞧瞧?”
宋明瑜满是担忧的口吻,让人听得情真意切,若是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她和白昭仪亲若姐妹呢。
实际上她就是遗憾,没人给她看笑话了。
“说不定今日说是病了,明日又要请皇上去探病了。都折腾这么多日了,总要换一换。”宋明瑜主动给她找了个借口。
不等主仆二人探讨出什么结果来,忽然外面的宫人进来通禀:“娘娘,白昭仪在外殿求见。”
“哦?她不去堵皇上,来我这里作甚?”宋明瑜有些诧异,转而挥了挥手:“快请!”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烟雨有些无语,显然已经猜到自家主子的心态了,这分明就是想等着近距离看白昭仪的好戏了。
白昭仪进来的时候,行动如弱柳扶风,整个人的状态,完全符合宋明瑜对她的构想,病弱西子。
甚至她还没行礼,就先咳嗽了两声,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了一般。
宋明瑜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并不开口说话,直到白昭仪病歪歪的行完礼,她才让人赐座。
实际上这个时候,白昭仪已经在心底腹议开了,果然是商户女,心肠又黑又硬,这宫里除了元妃那个贱人之外,其余的宫妃,哪一个见到她这副孱弱的样子,敢不免了她的礼,否则必定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妈的。
如今这贱籍商户女进宫,倒是跟元妃一样上不得台面,偏偏还有高位份,皇上真的是为什么喜欢这种粗鄙不堪的女子?
要不是白昭仪此行的目的还未达成,说不定她就要直接告退了,不想多跟宋明瑜多说一句话,仿佛多在这宫里待一刻,身上就要被传染上铜臭味一般。
“白昭仪看着身体不太好,就不要出寝殿了,还是多休息才是,我这里之前不见你来,以后也不用你来拜礼。”宋明瑜可不管她那些花花肠子,反正该拜见她的礼,她是一个都不会免,又没有什么交情,相反这后宫里大半的女人都自动成为敌人,她何必给这些人好脸。
白昭仪微微一愣,转而面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凄婉的道:“娘娘可是在怪嫔妾拜见晚了?嫔妾有罪,主要是这残破的身子不能随意出门,很怕把病气过给娘娘。”
宋明瑜挥了挥手:“打住,本宫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心疼你罢了。这几日看你一直出来走动,想来又比之前憔悴了。你比本宫进宫时见到的那一次,更加瘦了,虽说大黎朝以瘦为美,可是你这都瘦脱了相,看着有些瘆得慌,就像是七月半才出来一趟的——”
她这话还没说完整,就捂住了嘴巴,一副自知失言的模样:“瞧我,太过担心你都说了真话。这话不该在你面前说,我该打。总是你记着,本宫时刻都担心你的身体,你千万要保重。”
宋明瑜从小就跟着亲爹混迹于商铺,长大了虽然不怎么出门,但是生意上的事情还是拿捏了不少,早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若她想刺激一个人,那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像白昭仪这种人,好对付也不好对付,千万不能被她带着节奏走,而是要把话语权牢牢地把握在自己手里。
比如此刻,白昭仪喜欢装成善良的白莲花,那宋明瑜就比她还善良,句句不离关心她的身体,比亲爹都关心她。
但是偏偏在关心她的时候,各种难听直白的话往外丢,比如说她瘆得慌,简直就像是拿了一把钝刀,往白昭仪的心上割。
听着宋明瑜的这几句话,白昭仪差点被气到吐血。
这他娘的是人说的话?七月半是什么日子,鬼节啊。她只在七月半出来,这不就是诅咒她是鬼吗?
好狠毒的话!
偏偏白昭仪还无法反驳,因为宋明瑜已经把话收了回去,而且还处处都是在关心她,她要是责怪那不是不识好歹,闹开了很难看的,她的白莲花人设不就崩了。
因此哪怕白昭仪心底再怎么怨恨,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跟哑巴吃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只得生生受着。
“多谢娘娘关心。”白昭仪还得笑着道谢。
“不客气,这进了宫就是自家姐妹了,本宫关心你也是应当的,都该相亲相爱。”宋明瑜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怎么看都透着十足的开心。
这肯定开心啊,看看这就是权势地位的好处了,这就等于她骂了白昭仪,白昭仪不仅不敢反抗,还得道谢。
“娘娘说得极是,嫔妾也是这般想的,真是与娘娘相见恨晚啊。可惜宫里并不是人人都这样,还有人简直是异类。”
白昭仪忽然变得很激动,倒是把宋明瑜弄得愣住了,这姑娘不愧是演戏高手啊,都被踩成这样了,还能顺杆而上,这后面的话明显就是要挑拨开了。
若是之前的宋明瑜,必定不接话茬,让白昭仪一个人尴尬去。
不过她现在很想看白昭仪究竟能耍什么花招,便配合着她演了下去,轻声道:“哦?白妹妹想说什么?”
为了让白昭仪畅所欲言,她都把称呼给换了。
“实际上是这样,宫里的姐妹们无论出身如何,生性高洁,学的也是琴棋书画,完全都是淑女典范。可是有一人却并不是如此。”白昭仪果然开始挖坑了。
宋明瑜挑了挑眉,估计要不是当着她的面儿说,那最前面那句“无论出身如何”都不会有了,毕竟这宫里除了她出身商户,其余的最差也得是小官之女了。
“谁?”她很给面子的问了一句。
白昭仪看了看殿内伺候的人,显然是机密。
宋明瑜挥了挥手,除了烟雨和白昭仪自己带的大宫女之外,其余宫人都退下了。
“说吧,烟雨自小跟着本宫,不是外人。”
“是元妃娘娘。实际上她的出身也很好,乃是于太后远房侄女,可是却与那不正经的女子学过,哪怕元妃平日里脾气直爽,看不出什么。但是嫔妾身边有一位老嬷嬷眼神很利,元妃偶尔放松心神,走路时候的那身段与教坊里的姑娘一模一样,显然是跟她们学过那些腌臜事儿。锦妃姐姐你想,教坊的姑娘可都是从腌臜地里出来的,谁知道身子被多少人用过了,元妃还要去学——”
白昭仪这话还没说完,就眉头一皱,像是被恶心到了一般,直接开始反胃的干呕了两声。
她身旁的大宫女立刻伸手拍了拍后背,给她顺气。
“锦妃姐姐见谅,嫔妾只要想到跟这样的人一起伺候皇上,就心里难受。不过现如今受苦的是姐姐你了,皇上如今只宠幸你二人,姐姐还要注意身体才是,多请太医瞧一瞧,也规劝皇上一二,宫里干净的姐妹多得是,何苦吊在元妃那种人身上。”白昭仪平复过来之后,就轻咳了一声,将嗓子里那股难受给咽了回去,终于把最终目的给揭露了出来。
宋明瑜的眼神暗了暗,不得不说白昭仪真的使了一个好计谋,哪怕宋明瑜动不得元妃,可是只要想起这事儿,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心底。
等皇上再来宸元宫与她亲热的时候,说不准她就露了底,到时候皇上肯定不会高兴的。
至于劝诫皇上不碰元妃,那就更不可能了,皇上宠幸谁,哪是她一个妃嫔能开口置喙的,这不是不自量力吗?皇上还是得恼怒。
瞧瞧,不过几句话而已,白昭仪就设置了好几个陷阱,有些还是连环的。
退一万步说,哪怕宋明瑜按兵不动,既没有在皇上面前多嘴,也没有流露出不满来,可是她对元妃肯定是不喜的。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宋明瑜只是个痴心等待的妃嫔而已,把皇上的宠爱看成天一般。
可惜她偏偏不是。
实际上刘庆州父子被斩首,刘家倒台,宋明瑜的大仇已经报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则是她想知道前世究竟谁毒死了她,就连扳倒于家在她心里都成了顺带的事情,反正前世于家被她折腾得比刘家还要惨,也只有一个谜题没解。
等这个谜题解了,她如果能出宫就出宫,以她的经商手段,大不了重新开始,反正不会缺银子花的。
若是皇上不允许她出宫,她也完全不怕,在宫里还有人伺候,吃穿用度都是皇上养,更省事儿了。如果有不长眼的人想对她出手,她绝对不会罢休,直接剁掉那人伸出来的爪子。
哪怕皇上再也不踏足她的宫殿,她都无所谓。
实际上要不是因为那日酒后乱性,她出宫的概率还是很大的,偏偏算漏了那点,不过她也很快乐便是了,并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或许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宋明瑜找回了弟弟,除了对他的事情比较在乎之外,其余的她更喜欢及时行乐,当下的快乐才是真的。
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白昭仪说得信誓旦旦,似乎怕她不信,还把元妃究竟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露馅了,都说得一清二楚,增加可信度。
宋明瑜听得也都很认真,当她说到愤慨的地方,还跟着附和几句,看起来她们俩似乎是一个鼻孔出气一般,完全变成了白昭仪那边的人。
好不容易才白昭仪给送走,宋明瑜立刻长舒了一口气,她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虽然跟白昭仪说话,不需要耍什么心眼,但是白昭仪的废话太多了,时间也拖得太长了,还是挺费神的。
“主子,您方才答应白昭仪,会在皇上面前提几句,您不会真的要说吧?”烟雨最终还是没忍住,不由得好奇的问出口。
“说,我都答应了,那肯定要说啊。”
烟雨被她这斩钉截铁的语气给弄得怔住了,脸上满是震惊的表情,显然是很难相信她竟然如此听白昭仪的话。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安静,宋明瑜转头看了她一眼,就见烟雨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是憋得慌,想要规劝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见她这副样子,宋明瑜不由得轻笑出声:“好了,知你在担心,我心中有数。”
萧璟昨日是在元妃那里,今日轮到宸元宫了,果然到了点,外头就有人通传皇上来了。
宋明瑜在用晚膳,萧璟也见怪不怪,直接坐到了桌上和她一起用。
不过今天的氛围稍微沉闷了些,宋明瑜明显兴致不高,倒不是不理他,而是话题总是结束的太快。
九五之尊眉头一皱,再次把碗放下了:“宋明瑜,朕今日又惹到你了?你到底行不行了?有什么不痛快就说出来,怎么还跟朕玩儿这一套,也就是朕能察觉到了,不然你看看其他人能不能明白过来你不高兴了,从哪儿学来的坏毛病!”
他说这个话不假,要是稍微粗心的人,哪里能想到这一层,估计最多以为她累了,或者今日状态不好了。
要是问都不问,直接让她注意休息,估计还能把她给气到。
宋明瑜仔细一想,也觉得很对,立刻轻咳了一声。
幸好萧璟没有明知故犯,要是他也学宋明瑜对付白昭仪那样,绿茶的句句关心,实际上说出来的话夹枪带棒,那估计她得气疯。
“我不是先表明个态度嘛,引起皇上的注意,才好开口说事儿啊。不然直接跟你说,皇上,今儿臣妾不高兴。那皇上还不得让我有多远滚多远。”
她的话音刚落,萧璟就已经嗤笑出声:“得了,你就是恃宠而骄,要是换成旁人,早在挂着一张脸开始,朕就撵她滚了,还有后面开口的机会?也就你,朕能忍着了,不过以后生气可以,不要玩冷着这一套,搞得朕都心情不好了。朕来你这儿,就是想松一口气的,不用端着装着,结果还要猜你心里怎么想的,那还不如回去批奏折。”
男人说完,就抬手捏了捏紧皱的眉头,显然他最近也很疲乏,前朝多事,后宫又不能平静下来,这就导致他基本上处于内忧外患的状态,难怪心情不美妙。
宋明瑜立刻点头:“得嘞,臣妾深刻反省,一定在您情绪好的时候作一作,平时有什么事儿直说。”
萧璟摆了摆手:“说吧,哪个不长眼的让你不高兴了?”
他这么一问,还把她给问住了,毕竟让她不高兴的人里面也有萧璟啊,那她要是这么大剌剌的说出来,算不算当面辱骂皇上不长眼啊?
萧璟等了片刻,见她故作深沉的不回答,瞬间就想明白了,颇有些恼羞成怒。
“好啊,你这不敢说,是其中还有朕的事儿吧?你真是爬到朕的头上撒野了,给你点阳光就灿烂——”他抬手指着她,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发火是好。
宋明瑜立刻高举双手,连忙摆了摆,一副愿望她的模样。
“臣妾没有啊,这后宫里全都围着您转,十件里头有九件跟您有关,臣妾从来不敢说您说什么,那都是你自己说得啊。”
她连忙解释,紧接着也不给皇上再开口跟她掰扯的机会,直接把白昭仪今日来这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在萧璟面前的确能耍耍小性子,但还是要把持一个度,她虽然了解他,那是因为有前世一辈子的相处,就像是和老友久别重逢。
皇上方才提到来她这里只是为了放松,估计也是因为跟她在一起很和谐,他想要的什么,她都知道,相处起来也非常轻松。
但是实际上在他眼里,他跟宋明瑜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感情是有,但没到任由她耍脾气的程度,万一真的把他惹恼了,那就不美了。
她在说完这事儿之后,直勾勾地看着萧璟,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呵,白昭仪真不愧是郑家送来的,就看不得后宫风平浪静,非要整幺蛾子不成。”萧璟并不意外,相反还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嘲讽十足。
他一抬头对上了宋明瑜的视线,顿时整个人就不舒坦了,紧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怎么了?崇拜的眼神啊。”
宋明瑜反问道,极其无辜的道:“皇上您也太敏感了,难道臣妾连看也不能看你了?”
“放屁!屁的崇拜,分明是嫌弃。”
或许是宋明瑜说出来的话实在太无耻了,九五之尊没有维持住人设,直接都开始飙粗话了,足见他有多么的不满意。
他直接凑到了宋明瑜的身边,将她手里的筷子放到了桌上,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直接对她上下其手,当然完全没有什么暧昧的意思,全都是挠她的痒痒肉,把她弄到笑得喘不过气来,连连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