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晓跟妈妈说了在社区门诊陪邱离输液, 就把手机收了起来，转头看着几乎没怎么开口说话的邱离。
“要回家吗？”邱离薄薄的眼皮，因为发烧的缘故, 有点泛着红，看她的眼神也很平静：“你回去吧, 输完我自己回去。”
言晓眉心微拧：“你早饭吃了没？”
邱离眨了眨眼, 竟是有些语塞。
言晓登时又火起。
“吃了。”他说。
言晓眯眼。
邱离噗嗤一声笑了：“真吃了。”
见她还是一脸不信，邱离笑着解释：“你答非所问,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真的吃了。”
言晓：“吃的什么？”
邱离笑着说：“煎包, 粥。”
言晓这才信了半分。
“陈阿姨喊你回家？”邱离一边说着，一边往一旁挪了挪。
门诊暖气很足, 出门时被套上了最厚的羽绒服，在外面是挡风保暖，但一进屋，就热得很，他还输着液，药效上来，额头后背都开始冒汗。
他说着就要去拉羽绒服拉链。
得把外套脱了，不然等输完了他也得成落汤鸡了。
不过他刚拉了一半手就被抓住了。
“你干什么？”言晓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脱衣服。
邱离看着她, 一脸无辜：“热。”
言晓这才注意到他额头的汗。
正犹豫着，就听邱离那破锣嗓子又说：“发烧要适度散热，捂着是不科学的，并不……”
没等他说完，言晓就站起来，把羽绒服给他拉开：“那只手扎着针，就脱一半好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绕到后面放衣服的时候，言晓才看到他后面的头发都湿了。
找护士要了纸巾，给他把汗擦了，又怕出这么多汗会不舒服，她还把医生找过来，确定没事，言晓才放心。
“是不是困了？”看他眼睛还是红红的，虽然脸上带着笑，但面色很疲惫的样子，言晓接了热水递给他。
感冒发烧其实算不得什么大病，就是药效起来，人会没精神，原本这种程度的小病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听她软糯糯关心的话，邱离突然就觉得真的很难受。
他喝了两口水，润了润有点涩痛的嗓子，矫情地‘嗯’了一声。
“那你睡会儿？”言晓往他身边坐了坐，拍着自己肩膀示意他枕过来。
他只是想撒个娇，虽然精神是真的不好，但也没有要睡觉的打算，可看她这样，他只犹豫了一下下，就毫不客气把脑袋放到了她肩膀——不过没压实，他全身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沙发背上，只是虚虚把脑袋枕过去。
虽然脱了羽绒服，他发尾还是带着汗湿，言晓觉得脖子凉凉的，不过她没动，也没说什么，只看了他一眼，见他睁着眼睛，正看着自己，言晓乐了：“你不是困了，不睡觉看我干什么？”
“一身试卷味，”邱离抽了抽鼻子：“这两天又在家拼命做题呢？”
“你没做题吗？”言晓挑眉：“你都生病了，还搁那儿看高难题集，被我超过，让你这么难受啊？”
邱离没回答，只低低笑了声。
因为他正枕在自己肩膀，所以这笑就跟贴在自己耳边笑一样，还带着震动，言晓只觉得耳朵都麻了，还有点说不上来热意。
以为是他发烧，体温高，所以才热烘烘的，言晓强忍着去摸耳朵的冲动，小声嘀咕：“我以后还要超过你很多次，你要是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这么经受不住打击，以后可有的哭呢。”
邱离一双笑眼朝她看过来。
她垂着眼，浓密纤长的睫毛一下一下扇动着，衬的挺翘的小鼻子特别可爱。
“嗯，”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眯眯道：“那你得多打击我几次，免得以后扛不住生活的重锤。”
言晓心道那肯定的！
想到他还生着病，言晓便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啊，回头耽误了学习，我胜之不武！”那刷分会大打折扣的！
把关心人说成这样的，她也算头一个了，邱离看着她，心里忍不住好笑。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怕她等的无聊，主动挑了个话题：“你在家天天学习，没休息下吗？”
“打探敌情啊你？”言晓转头，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邱离笑出声：“嗯，是，所以，你复习到哪儿了？”
言晓想说我才不要告诉你，但想到这半年，她经常打探他的复习进度，还借他复习笔记，他都大大方方毫不遮掩，又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小人，便也大方告诉他了。
一轮复习已经结束了，说不说也没什么差别，这个时候，已经不是靠进度取胜，而是量和细节，尤其是对她和邱离来说，更是如此。
两人就复习，你一句我一句慢悠悠聊着，聊着聊着，邱离突然问了一句：“你想上哪所大学？”
她不出国，他早就知道。
之前还担心过她如果出国，自己该怎么想办法和她申请同一个学校，直到知道她要在国内上大学，他就松了一口气，国内的学校，那还不她去哪儿，他就能跟到哪儿？
当然，他也从没跟别人说过，他不参加自主招生，就是想和她一起高考一起报志愿一起上大学。
梦中情校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好在言晓及时反应过来，她没回答而是问邱离：“你想上哪所大学？”你上哪所我就跟你上同一所，休想甩掉我！
邱离眼底划过一丝光芒，他也没回答，而是笑着说：“想和我去同一所大学啊？”
他问的轻松，面色也平静，语气也随意，可放在腿上的手却因为紧张握成了拳头。
言晓正紧张地盯着他，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尤其是听他这么问，心里更是警铃大作，只当他是不乐意，报志愿这件事她只能决定自己的，又管不了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她打算以退为近：“你怕啦？怕和我同一所学校会被我抢了风头吗？”
反派大佬自尊心极强，还极其自负，她这么激将，他肯定要进套的！
果不其然，邱离挑了下眉，眼睛都眯了起来：“那就到大学里继续比比看？”
“行啊，”言晓忍着窃喜：“我想上T 大，你要不要来？”
邱离握成拳头的手松开，他笑着嗯了一声：“好啊。”
言晓正想问他想读什么专业——一个系一个专业才好常常见面不是，不过没等她开口，手机就响了。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小姨的电话。
接通电话，她先跟小姨撒了一顿娇，把她哄开心了，才问她打电话来干什么。
“想你呀，”陈子璐在那边抱怨：“放假了也不给小姨打个电话，真是让小姨伤心……”
言晓只得又哄了她一通。
听外甥女儿说了那么多漂亮话，陈子璐满足感大增，终于不和她闹了：“下午我要去趟邱家，小严回来了，又得奖了，你要不要去，我等会儿过去接你，礼物我都给你备好了……”
原本半阖着眼饶有兴趣听言晓和小姨闲聊的邱离，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几乎是强忍着胸腔里翻滚的戾气，才没有在言晓面前有什么疯狂的举动。
饶是他强压着情绪，眉心还是拢起一道沟壑，脸色也沉得很。
他屏息，有些不敢听言晓的回答。
若是她说，好，说她要去邱家去找邱严，他该怎……
“我不去了。”
没等他从残存的理智中挤出对策，言晓一句话就把他从黑暗边缘拉了回来。
那一瞬间，他甚至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坐起来，拧眉看着她。
言晓正在接电话，并没有注意到邱离的情绪变化，还是肩膀上重量轻了，她才转头看过来，一边转头，还一边冲电话那边的人说：“你帮我把礼物送上就好了，就跟他们说，我忙着复习，没时间出门。”
她一边说，一边挑眉，以眼神询问邱离怎么了。
邱离看着她，冷森森的一张脸，顷刻间如冬雪初融，他勾起嘴角，笑了，这一笑，连眉眼都明艳了几分。
言晓：“？”
挂了电话，言晓刚要问他笑什么，是不是退烧了不难受了，话还没出口，脑海中响起一声——
[叮，900点了！]
言晓：“？？？！！！”
要一起上同一所大学的不爽现在分值才到账？是邱离反射弧长还是系统又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离：马上要一起上大学了，开心(*^▽^*) 大学住校没人管，双倍开心(*^▽^*)(*^▽^*)
第三十三章
护士过来换药的时候, 邱离已经睡着了。
言晓冲护士做了个轻一点的手势，护士冲她笑着点头，轻手轻脚换完药，又轻手轻脚离开。
她默默呼了一口气, 转头轻轻拉起邱离的羽绒服给他搭在身上免得睡着了冻着。
收回手的时候, 视线落到他紧闭双眼的脸上。
长得好看的人, 睡着了也好看。
言晓看了会儿，不自觉勾起了唇角。
明明挺酷挺个性的少年，睡着了却出奇得安静, 还很乖，张扬的眉眼阖上后, 浓密的睫毛软趴趴垂着, 掩去洞察一切的目光，整个人就是个没出社会的乖乖崽, 鼻梁很挺，嘴巴却很软, 就是现在没什么血色，看着又乖又软还有点招人疼, 这个样子，实在很难跟书里那个狠厉阴鸷的大反派划等号。
看了一会儿，言晓眉心动了动，犹豫了好一会儿，她伸手，想去戳一戳他的脸，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算了，她想, 还是不要在老虎嘴边拔毛了，看他这么累，昨晚指定没休息好，再把他戳醒了……
又坐了一会儿，因为一直保持一个姿势，言晓左半边身子有点麻，她试着轻轻动了下，刚有动作，耳边就传来一声不满地咕哝，她转头，邱离并没有醒，只是眉心微微蹙了起来，像是不舒服，又像是很不开心的样子。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感觉衣服被谁拉了下，她低头，眉心猛地跳了下。
邱离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衣服。
把她衣服都抓皱了。
这一幕让她想起了九年前，她第一次撞上他发烧。
那天是邱严生日，爸爸妈妈没在家，她和小姨一起去参加的生日宴。
那会儿她刚接收到任务没多久，正在刷分的兴头上，生日宴上没看到邱离，结束后，她就缠着小姨顺路去盛意华苑，看看邱离在做什么——看看她有没有机会刷点分。
然后就碰到了邱离高烧，照顾他的阿姨回本家去忙活邱严生日宴，把他一个人丢在空荡荡的别墅，没人管。
那个时候他才六岁，脾气特别倔，非不去，但拗不过她和她小姨，最后被她和小姨合力送到医院，也是输液。
他沉着小脸，很警惕，也很不高兴，后来睡着了，也是像现在这样，一直抓着她的衣服。
盯着他的手看了好一会儿，言晓才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
那个时候，她满脑子都只想着刷分回家，倒是没怎么想过，他一个六岁的小孩子，生病在家，会不会害怕？
以及，他为什么对医院那么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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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离是被手上的刺痛痛醒的。
他睁开眼就看到言晓正按着他的手，护士刚拔了针离开。
“醒了？”言晓看他一眼，两只眼睛一弯：“感觉好点没？医生说回去要按时吃药，不然还得来打针！”
邱离怔了片刻，嘴角一勾：“以为我睡着了就可以骗我，医生说的明明是回去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言晓：“……”这也能听到？
看她一脸惊讶的样子，邱离心里止不住好笑，怎么这么好骗？
“走吧，”他站起来，穿上衣服，又帮她把围巾围好：“都中午了，你这么久没回去，陈阿姨肯定该着急了。”
不知道是被暖气烘的还是因为一个姿势坐太久了连脑子都开始泛木，她木楞楞哦了一声，乖乖让邱离牵着她走出门诊大厅。
出去被冷风一吹，她才回过神来。
“哎，”她拽了拽邱离：“我妈妈说让你中午去我家吃饭。”
邱离脚步一顿。
言晓又拽了一下：“我妈妈说她亲自下厨煲了鸡汤，等下你一定要花式夸她煲的鸡汤好喝！”
邱离抿唇笑出了声：“嗯，知道啦。”
陈阿姨并不会做菜，这两年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了做菜的兴致，偶尔会下厨，美其名曰‘你们学习费脑子给你们补充营养’或者‘长身体的’，然后他和言晓就会硬着头皮把饭菜吃下去，还要绞尽脑汁夸好吃。
不过今天倒是个意外。
鸡汤很好喝，因为发烧，邱离被按着喝了两大碗，等从餐桌上下来，他都觉得走一下鸡汤就会吐出来。
饭后邱离没有直接回家，陈子怡心疼女儿放假也和没放假一样没日没夜学习，怕她也像邱离似的，累病了，就切了水果，让他俩在客厅看动画片。
就连年夜饭，邱离都是在言晓家吃的。
吃了年夜饭，陈子怡和言晧忙着给亲朋好友拜年，言晓就拉着邱离去阁楼看烟花。
“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去广场上看烟花的。”言晓盘腿坐在地毯上，啃着一个小香梨，嘟囔。
“明天去。”邱离两手撑在身后，看着夜空中璀璨的烟花，笑着说。
言晓：“明天就不放了！”
邱离偏头看她：“放。”
言晓看白痴一样看他：“不放，你是不是脑袋烧傻了，只有除夕放，初一不放。”
“明天例外，”邱离挑了下眉，笑得温暖又无害：“肯定放。”
言晓：“你又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