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外面的热闹，与凌恒昭无关。
渡缘每次来，这里都不会有什么改变，这一片院子的时间仿佛已经完全停滞，只有院子角落那自己带来的酒又多了一瓶。
说来也奇怪，凌恒昭和他按道理其实在补天结束后就应该没了关系，渡缘并不觉得自己会和凌恒昭做朋友。
但世事难料，这些年来他反而是来的最多最勤快的一个，其他的例如玉华都没他来的勤快。
“你废话太多。”
五个字，这是凌恒昭今天对渡缘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也表达了他的态度。
区区四万年而已，他能感觉到，许苑只是在睡觉，这觉终有一天会醒的，时间长短又有什么关系。
他希望许苑醒来后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他。
渡缘闻言拿茶杯的手一顿，顺势用难言的目光看了一眼凌恒昭。
此刻的凌恒昭面上带着平静，眼底也见不到以前那复杂沉重的模样，甚至还称得上有几分干净。
看完，渡缘微微低头小酌了一口茶，许苑的情况他们也有猜测，那替身之法没问题，但许苑太过近距离接触天道，灵魂一时承受不住那浩大又神秘的法则。
所以身体做出了最基本的反应，沉睡。
等什么时候许苑消化了那份力量，她也就醒了。
但至于什么时候醒，谁也不知道。
也许是十万年，百万年，甚至……千万年。
凌恒昭也要这么一直等下去吗？
哪怕他已经永生。
渡缘接下去的话还没说出口，下一息，连人带茶带桌椅就突然出现在某个山窝窝里，他被凌恒昭赶出了空间。
渡缘无语的朝天翻了个白眼，这脾气，也只有许苑能受得了了。
“他的力量，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这一手，也让渡缘发出一个感慨，哪怕那个空间是凌恒昭的，可渡缘是时空之神啊，能这么毫无反抗的被挪走，足以证明凌恒昭的实力。
“天道啊，你对你亲闺女就好一点呗！”
渡缘收起所有东西，突然仰头喊了一句，惊起不少飞禽走兽，然而这天却不会给任何反应。
它是天道，是永恒的，唯一的，也是无情的。
另一边，送走了渡缘的凌恒昭也负手遥望了一下远处的森林。
本来那里是空无一物的，凌恒昭不想许苑醒来后看到一个光秃秃的空旷空间，就规定自己每百年种下一棵树，树的种类还不一样，现在已经有了四百多棵，俨然一个树种丰富的小森林。
现在离下一个百年也近了，凌恒昭就在思考这次种什么树好，仙界已有的种类差不多都被他搜刮完。
要不，从这次开始换成花？
“望月花吧……苑儿应该会喜欢的。”
安静的空间里这个呢喃声格外清晰，凌恒昭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不是完全不说一句话，他偶尔也会像这样突然来一句，不过更多的还是对这许苑讲。
“嗯，我喜欢。”
这片向来只有男声的空间突然出现了一个悦耳的女声，凌恒昭瞬间僵住了身体，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不敢回头看一眼。
直到背上传来了一个柔软温暖的触感，一双洁白的手臂从身后环住凌恒昭，“师兄，我们去看日出吧。”
“……好。”
凌恒昭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的苑儿，终于醒了。
第159章 番外
许苑的苏醒让这个孤寂了四万年的小空间突然热闹起来, 不过凌恒昭的心情却由最初的欣喜变为现在的烦躁。
“圆圆，圆圆，看这个, 是我在摘星崖特意找来给你的, 漂亮吧？”
小葡萄窝在许苑的怀中，不停的给她展示各种这些年来自己收集到的好东西。
其实她也是千年前刚醒的，而且因为重新涅槃加凤凰心力量不足的原因, 小葡萄化为人形后又变回了之前五六岁孩童的模样。
因此毫无顾忌的就黏着许苑，让一旁和许苑相处了没几天的凌恒昭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然后继续和对面的墨翊喝茶。
一不小心看到这个笑容的渡缘一个哆嗦，然后微带同情的看了一眼小葡萄，这个“小魔头”也该有人来治治她了。
“许苑, 你的修为是怎么回事？”
眼瞅着小葡萄停了一瞬，渡缘赶紧插嘴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墨翊也微微偏了下头，他同样想知道答案。
现在的许苑在渡缘和墨翊看来是没有半点修为，宛如一个凡人, 但是, 不可能啊。
许苑如果真的变成凡人，以凌恒昭的手段也绝对马上就能让她立地成仙。
摸摸怀中小葡萄的脑袋，许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朝渡缘一笑，然后就看到渡缘坐的凳子啪嗒一声。
散架了。
还好渡缘反应也不慢，才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不过, 就这一个小把戏, 连小葡萄都惊奇的看了几眼。
对神来说, 心念一动是很简单的事, 但能让渡缘都事先无法察觉，那只能说明许苑的力量更胜一筹。
“我现在，不属于天道。”
这句话让渡缘明白了许苑到底是什么情况。
以渡缘自己为例，他融时空两大先天大道，在神尊中绝对是最顶尖的那一批，甚至……可排前三。
可他还是属于天道以内的修士，神力来源于天道，天道一旦有事，他绝对逃不了。
而许苑，她作为一线生机，机缘巧合下遁出了天道，也就是说她现在不受天道约束。
万一再发生之前的事，那许苑也能像凌恒昭一样存活下来，他们已经到达了一个新的力量层次。
“你们两口子，这种事上都要夫唱妇随，我算是服了。”渡缘无奈地摆摆手，说的话却让许苑摸小葡萄脑袋的手一顿。
她这时才想起，自己和师兄，好像……
许苑停顿的动作不大，但在场的人都是什么人，当然逃不出他们的眼睛。
而且一个两个除了小葡萄，都反应过来许苑为什么会停顿一下。
墨翊当然不会多说什么，但渡缘就不一样了，他哈哈哈三声，然后拍拍自己的大腿，转头看向凌恒昭，“你这样可不行，都那么久了还没把人扒拉到手。”
凌恒昭：“……”
他很疑惑，是什么给了渡缘胆子敢这么调侃他？
他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但此时还是许苑更重要些，不理渡缘带着调侃的眼神，凌恒昭对上许苑的视线。
两人，突然同时勾起嘴角，咋一看还有几分相似。
多年的默契让他们早已心灵相通，而许苑也不是那种拘泥于世俗之人，婚契对他们两个人更是没有任何束缚之力。
送走渡缘和墨翊，再安抚了一会儿小葡萄把她交给凰后，许苑和凌恒昭下一息就出现在了一座山峰上。
昇阳派，小竹峰。
这是许苑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家，也是她与师兄相识之地。
几万年过去，许父许母还有掌门师伯都早已不在，昇阳派也成为了沧源界第一门派，除了道盟外的第一势力。
而这小竹峰，在许掌门的命令下成了昇阳派的圣地以及禁地，用特殊阵法封存起来，非特殊情况，此地不会出现活人身影。
但对许苑和凌恒昭来说，不惊动昇阳派之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站在自己的木阁楼旁，许苑带着一丝怀念开口道，“果然是沧海桑田。”
四万多年，沧源界也不再是许苑曾经的沧源界，她曾相熟之人陆陆续续都已经过世。
梦师姐困在大乘初期不得法而过世，但她也实现了自己想要成为九级符师的梦想。
孔令轩成为了阵道上一个十分有名的前辈，他的传承至今还十分昌盛，可同样无法飞升，寿命到头坐化在自己族地中。
还有玄明尊者、钟祎前辈等等都是一样的结局，但他们当年为沧源界做出的贡献现在还清晰的记录在文献中，后人不会遗忘他们曾经的付出。
至于暗虚界之人不是坐牢到死，例如凌万言，就是废去丹田成为一个凡人，终生活在道盟的监控下。
这么多年过去，早已没有了暗虚之人。
暗虚界，除了凌恒昭外，彻底消失在时间长流中。
而许苑和凌恒昭，他们的飞升记录至今还没人打破，很多修士更是以他们为目标，只可惜继墨翊后，沧源界再无飞升之人。
本来按照上辈子还应该有一人也能飞升，凌恒昭特意做了安排助他得到传承然后让他来昇阳派，不知道是不是因此改变了什么，这位名为江有财的丹师就没能踏出那一步。
以上的念头只不过一闪而逝，凌恒昭对这人没能飞升的原因并不在意。
“我会一直陪着苑儿。”
凌恒昭握住许苑的手，与其十指相扣，再次许下承诺，然后就得到许苑灿烂的一笑。
“师兄，我叫许苑，那我就满足你一个愿望，向我许一个愿吧。”
不知道是不是彻底解决了心事，许苑醒来后比之以往都多了几分调皮，就像现在。
凌恒昭自然是配合的。
他慢慢靠近许苑，两人额头相触，双目对视，距离近到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睫毛在自己脸上的那股痒意。
“我的愿望。”凌恒昭的嘴唇离许苑还不到半指距离，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讲话时带来的气流。
许苑甚至觉得师兄下一息就会亲上来，不知怎么，她的睫毛快速忽闪两下，有些……紧张。
“我和苑儿会永永远远在一起。”
“请问这位神，可以满足我的愿望吗？”
最后几个字消失在两人相触的唇瓣中，凌恒昭不需要许苑的回答，他反正早就知道答案。
现在的他，更想好好缓解一下自己的相思之苦。
凌恒昭的吻向来是霸道外加……持久的，许苑用力推开此人后，两人才去办这次来沧源界的正事。
许苑虽然沉睡了四万年，但凌恒昭还是在的，他一直有送信给许父他们报平安，让他们走的时候很是安详和开心。
不过，即使有能力，凌恒昭也没有回过沧源界，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此地。
在木阁楼背后，竖着三座墓碑，是遵照许父他们心愿特意立的衣冠冢。
修士坐化非特殊情况不会留下身体任何一部分，因此这衣冠冢就是他们在世上最后的东西。
许苑和凌恒昭两人站在墓碑前先恭敬的鞠了一躬，然后由许苑开口，凌恒昭则挥了下手。
两人身上的衣服瞬间变为了正红色的婚服，这是当年许母为许苑和凌恒昭准备的，不过直到现在才算重见天日。
“爹、娘、师伯，我们很好。”
许苑很适合红色，在这件繁复精致的衣服衬托下，容貌更胜，让凌恒昭握着她的手都不由紧了一分。
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被美色“迷惑”，这样的苑儿啊，真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看到。
“我和师兄今日在你们的见证下，结为夫妻，永生永世。”
“不离不弃。”
两道重叠的声音，两颗紧靠着的心，凌恒昭和许苑历经那么多事，终于有了一个最好的结局。
以后无数个日子，他们也会这样一直走下去。
孤独的长生路，从此再也不孤独。
这一天，沧源界的修士们见到了此生最美的天空，美到终生难忘。
第160章 番外
成神以后的日子十分无聊, 但还好墨翊是个耐得住寂寞的性子，一悟道，千年万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不过, 偶尔他也会应约出去走走, 而这个约, 通常就来自于许苑和凌恒昭以及……那只小凤凰。
就像这次，他随着许苑留下的印记来到这个小世界，一个充满了剑气的世界。
“墨翊，墨翊！”
欢快打着招呼的是小葡萄, 她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跟着许苑他们在各个小世界“度假”, 日子可谓是十分快活。
而本来五六岁孩童的样子也慢慢长成了十一二岁的少女模样。
顶着那张与许苑有几分相似的脸, 渡缘每次看到都要感叹一句她和许苑凌恒昭才更像是一家人。
然后就被小葡萄毫不客气的反驳, “圆圆是亲人, 但大坏蛋不是！”
大坏蛋自然指的是凌恒昭。
似乎就从某一天开始, 本来两个人已经缓和的关系又突然降到冰点，对此当事人凌恒昭很“无辜”的表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许苑问过小葡萄一样的问题，结果小葡萄咬牙切齿一会儿后也摇摇头表示没事，但之后本来时时刻刻跟着许苑的她就会“偶尔”离开去陪陪凤皇和凰后。
许苑：“……”你们开心就好。
这次这个世界是他们游历的第几个世界许苑已经懒得数。
他们看情况，有时候会在一个小世界待千年万年，有时候几天就走，而这个小世界，许苑来后灵识一扫就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以剑为尊。
所有人三岁时就会去测一个名为“剑心”的东西, 资质越高，就代表他们在剑道上的成就越高。
而在此界，最高层次名为“破碎虚空”, 在许苑他们看来就是飞升仙界。
不过从得到的消息来看, 这个小世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能破碎虚空了。
这次他们突然把墨翊喊过来也是小葡萄竭力提议的, 她觉得墨翊一个人实在太无聊，不如出来散散心。
这个世界还是耍剑的，说不定就能得到什么感悟或者收一两个徒弟呢。
许苑虽然对小葡萄的话有些无奈，可最后还是发了消息请人过来。
因为一进到这个世界，她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告诉她，此界与墨翊有缘。
而且，与小葡萄……也有缘。
修士的第六感向来是种摸不透的东西，特别是到了许苑这种修为。
墨翊面对小葡萄热情的招呼点点头算是回应，“此界的剑心已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