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是朵黑心莲——映在月光里
时间:2021-02-19 09:56:53

  明令仪听到清心安神汤,又垂下了眼眸,亲自给他倒了杯茶,不再多问,轻言细语跟他商议起厨房的事:“只要能睡好就无碍。国公爷,我瞧着大厨房要管着府里上下这么多张嘴,忙得不可开交,再加上新姨娘进门又要更忙。”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关心地道:“国公爷,你打算何时纳小孙氏进门?虽然是姨娘,总不能一顶小轿就抬了进来,惹得吴国大长公主生气,还是得好好办场酒热闹热闹。”
  曾退之愣住,竟怔怔问道:“你不生气?”
  明令仪讶然看着他,失笑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天经地义,以前是我想左了,所以才会拈酸吃醋。府里的孩子也太少,我盼着小孙氏能早些进门,多生几个孩子为府里添些热闹。”
  曾退之见明令仪能顾全大局,贤惠又知礼,心中喜悦更甚,盘算了下道:“等天气再凉些的时候,选个吉日纳她进门。”
  “在中秋前迎进门,府里过中秋正好大团圆。”明令仪脸上笑意更甚,不经意间将话又转回了厨房上:“府里增添了人口,大厨房只怕会更忙。我自己就不用去挤了,别让新姨娘饿肚子。
  人家花一样的姑娘,新人进门又抹不开脸面说,没得白白受了委屈。偏院恰好有个小跨院,平时也空着,我想着就在那里做个小厨房,国公爷你看这样可好?”
  曾退之心情大好,小厨房也不过是小事情,随口就答应了。明令仪瞄了一眼仍坐在软塌上喝茶的他,转头看向外面,稍稍拔高些声音道:“嬷嬷,冷淘可曾买回来了?”
  秦嬷嬷与夏薇早已守在门外,闻声忙进来将冷淘放在案几上,明令仪歉意地道:“国公爷,我就先用晚饭,时辰已不早,你晚上也少吃些茶,回去早点歇着吧。”
  曾退之看了眼案几,放下茶杯站起身道:“我先回正院去了,明日让长平他们随你去。”
  秦嬷嬷见他已经走远,小声嘀咕道:“国公爷这是鬼上身了?”
  夏薇也觉得不解,小声笑道:“本来让长平来就能说清楚的事,他却亲自前来,真是让人莫名其妙。”
  明令仪神情淡淡,平静地道:“他不是鬼上身,他是就要位极人臣,觉着是靠自己的本事得来的功劳,明家早已没落,又马上要纳娘家得力的美妾,就算看仇人,也会觉着温柔可亲起来。”
  秦嬷嬷心情有些复杂,那若是他以后常来赖着不走,夫人真要跟他和好么?以前她时时盼着他们能夫妻和睦,相敬如宾。
  可经过这么多事,她也早看清楚,女人自己能立得起来,根本无需靠男人,何况还是国公爷那样没有良心的男人。
  明令仪不知秦嬷嬷心中所想,冷淘凉爽可口,肚子又早已饿得受不住,很快将大碗冷淘吃了一大半才放下碗筷。用完饭后几人又商议了小厨房之事,大家都累了一天,洗漱完就各自回去歇息。
  她才迷迷糊糊闭上眼,呼吸间闻到清冽的熟悉气味,片刻后蓦然睁开了眼,霍让像是条小狗般,正蹲在她床前一瞬不瞬盯着她瞧,见她醒来,眼眸霎时亮得几乎照亮了整个屋子。
  “你来了怎么不出声?”明令仪坐起身,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他左手长臂一伸,从床尾拿了衣衫递给她,笑着道:“我想看看你,见你睡着了就没有吵醒你,只想看看你就走。”
  她穿好外衫下床,屋子里只有屋角一盏暗暗的灯,她想再点盏灯,却被他抬手止住了:“不用,就这样很好。”
  明令仪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他,见他右手始终垂在身侧,手掌藏在长长的衣袖里,盯住他右手半晌道:“你手怎么了?”
  霍让不自在地动了动,否认道:“没事。”
  明令仪心提得更高,颤声道:“我没敢贸然去动你的手,就怕伤着你,所以你还是自己说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霍让顿了片刻,才慢吞吞地抬起右手,露出了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掌:“真没事,就是被滚水烫了一下。”
  这么热的天气被滚水烫过怎么会没事,就算是屋内光线暗,她也能看到本来白色纱布透出红红黄黄的痕迹,她使劲吸了吸鼻子,脸色更加难看:“你怎么没有用药?”
  “怕你闻到担心。”霍让见她神色不对,小心翼翼嗫嚅着答道。
  明令仪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忍不住怒骂道:“霍让,你是不是傻!”
 
 
第42章   无
  霍让小时候被欺负了会哭会闹, 后来发现哭闹无用,就养成了不管再遇到天大的事,也自己咬着牙关死忍死扛的习惯。尤其明令仪是他最最在意的人, 希望看到的她,永远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她的笑容很暖, 是他阴暗孤寂日子中难得的慰藉。
  午后杜太后与宗正又将他唤了去, 老生常谈大齐子嗣的事, 逼着他与杜琇行房生孩子。
  说到激动处,她将滚烫的茶水装作不小心朝他倾倒,那时她背着宗正, 面上带着笑意, 眼神却阴森森, 嘴唇翕动无声地道:“贱种。”
  她的神情, 像极了她将阿奴投进滚水中的时候, 他恍惚间愣了下神,才没有躲开这一劫。
  其实霍让也没有打算躲开,他不理会杜琇,在众妃子面前让她没脸,杜太后心中有气, 故意找来宗正当面折辱他。
  不过没关系,就让她再蹦跶几日,反正这些他迟早都会找回来。他会将杜家挫骨扬灰,会将杜太后像阿奴那样,投进滚水里, 剥她的皮抽她的筋。
  他手背上烫出了一个个大水泡,破了皮流着黄水,痛得钻心。霍让不想来偏院让她发现, 最后却没有阻挡自己的脚步。以前受了伤,无处可去无人可安慰,现在他有了她啊。
  怀着矛盾的心情,霍让还是出现在了她面前,听到她的骂声,不由得怀疑她是根本不想见到自己,心中漫天委屈盖过了想念,抿着嘴梗着脖子一声不吭。
  明令仪只想赶紧给他敷药处理伤处,屋子里暗看不太清楚,她前去拿了火折子来,揭开盖子递到他面前:“吹。”
  霍让板着脸,昂首看着头顶的藻井,冷声拒绝:“不吹。”
  明令仪无语至极,看他赌气别扭的样子,又气又想笑。没有与他较劲,拿了盏灯去角落的小灯上点燃了,走过来将灯放在案几上。
  她正转身要去拿药膏,听到背后噗呲一声,接着眼前一暗,回转身瞧去,他正鼓着腮帮子,将她点燃的灯吹熄了。
  霍让见明令仪看过来,又昂起脖子盯着头上的藻井。她深吸口气,压下了想揍他的冲动,借着微弱的光,去抱了药匣子过来放在案几上,又摸索着去箱笼里取干净的纱布。
  他听着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眼睛不住偷瞄向她,见她倒了水细细洗净手,拖着手站立片刻后急步走出门,听她与乾一说了几句话,不一会手上拿着坛酒进屋放在案几上,又再次去点了灯过来。
  霍让看着酒坛有些莫名其妙,以为她要喝酒解闷,思及此又气鼓鼓再要吹熄灯,却被她眼疾手快干脆伸手堵了过来。
  唇上传来的温软触觉,让他的怒气转瞬间没了踪影,不仅眼神软了下来,心像是汪在了碧波中,荡漾,翻滚,毫无着落。
  他以为过了四季交替那么长,又不过是眨眼间。明令仪见他没有再发疯,便收回了手,他的一颗心也落回了原处,止不住的失望与渴望,舔了舔唇回味着,眼神暗沉下来。
  明令仪无暇顾及他的心思,他手上布巾都被染透,担心天气炎热伤口不易好,若是沾上了脏污感染,这个世间只怕是无药可治。
  她认真地道:“你仔细记好了,全部东西一定要干干净净,酒也要最烈的酒。伺候你的人不要留长指甲,指甲里面藏污纳垢,让他们剪得跟我一样。”
  她伸出双手递到他面前,见他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才收回手又问道:“你可有何处不适,有没有觉着乏力,发热?”
  霍让抬起头,眼中是难掩的疑惑,问道:“为何要这么做?太医院太医正也没有这般复杂,只是在伤处上药,再包起来。”
  “为何有人受了伤,哪怕是点小伤,最后伤口化脓开始恶化?”明令仪无法给他解释,他极为聪明,只能谨慎引导:“有些大夫切去了患处腐烂的肉,最后病人还是迅速高热不退没了性命,就是因为伤处有看不见的脏东西进入。”
  霍让回忆起幼时见到的阿娘,临死前烧得都糊涂了,全身溃烂惨不忍睹。他难过地闭了闭眼睛,低声道:“阿娘就是这样没了的。”
  明令仪听了也心酸难忍,轻声安慰着他道:“都过去了,你看着我的动作。”她倒了酒出来擦拭过剪刀,再将纱布剪成长条,最后又用酒再次净手,一切准备齐全后说道:“伸出手来。”
  霍让不错眼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将手伸出来放在案几上,明令仪轻轻揭开他手上的布巾,眼睛霎时泛红了。
  他本来白皙的手背上,水泡破了皮流着浓血水混沌不堪,她强忍住呼吸,将酒倒在布巾上,细心擦拭干净未受伤的部位,再从药罐里挑了伤药膏,柔声道:“有些疼,你忍着些。”
  霍让见她原来这么在意自己,甜蜜喜悦涌上心头,哪里还记得手上的痛,最后她仔细包好了他的手,他还咧着嘴在傻笑。
  “仔细着别碰到了。”明令仪嘱咐完,开始收拾好案几,将换下来的布巾拿出去交给乾一,吩咐他烧掉之后再回了屋净手。
  霍让定定看着她,蓦地问道:“若是咳嗽不止,所吃的药里面有什么禁忌?”
  明令仪怔楞住,片刻后垂下眼帘问道:“药方里开了哪些药?”
  霍让凝神回忆,说出了一长串药名,明令仪在听到马兜铃时,抬眼看了过去。他极为敏锐,立刻问道:“马兜铃有何不妥?”
  明令仪思索后才谨慎答道:“会引起肾脏器受损,极小剂量,即便不是长期服用,短时日内无甚大碍,以至于后来若是发生其他病症,也无法判定是由此药引起。”
  霍让沉默下来,良久后才问道:“你是从何处知晓这些事?”
  明令仪在打算给他上药时,就已经做好了他会起疑心的准备,只是没料到他举一反三,问起了自己药之事。她不去问为何他会如此,只怕这些说出来都是惊天的秘密。
  现在当然千好万好,可他是帝王,是野心勃勃绝对不甘于做傀儡的帝王。等他真正一呼百应的时候,不再是他们两人都还在挣扎着求生的时候,他会不会还一如既往,是当初那个夜里前来探望她的霍让。
  她缓缓笑起来,笑容在灯光下如同徐徐绽放的花朵,难得俏皮地眨着眼:“久病成医,我吃过许多药,以前我身子不好病了许久,差点连命都没了。”
  霍让并不相信她的说法,有些难过她的不信任,却还是没有追问。若她真不想说,也就随她去,反正来日方长。
  明令仪松了口气,想着先前他闹的脾气,正色道:“身子第一要紧,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受了伤先去医治,别只顾着为我着想,你万无一失,才是对我最大的好。”
  霍让听她还在计较前面的事,不服气地辩解道:“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让女人为我担心。再说我愿意这样,你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嫌弃。”
  明令仪见他振振有词,又梗着脖子开始望天,简直快被他气笑了,“好好好,我知道了大丈夫,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宫去吧。”
  这下霍让本来只有零星不被重视的怒气,瞬间又被点燃了起来。她每次都赶自己走,连自己受伤了也不能多呆一阵,根本就是嫌弃自己,那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以后都不来了!
  霍让暗暗发誓,沉着脸蹭地起身,怒气冲冲往外奔了去。明令仪被吓了一跳,诧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了这个祖宗,可明天还要早起去收铺子,没有功夫理会他,自去上床歇息。
  日次早上夏薇还是先去大厨房提早饭,估摸着曾退之找赵姨娘训过话,虽然厨娘没有推三阻四,给到她的饭菜不再是难以下咽,却也好不了多少。
  明令仪早有准备,拿银子让黄婆子去买了吃食回来,反正收拾好小厨房之后,赵姨娘再想找她的茬也难。再有吃食入口是重中之重,她还担心赵姨娘或者其他人在饭食中做手脚,那真是防不胜防。
  “国公爷昨晚去找了赵姨娘,最后却歇在了赵姨娘院子里,晚上还传了宵夜。”
  夏薇嘟着嘴,嫌弃地看着桌上清得可以当镜子照的粥,这些东西她根本吃不饱。幸好夫人买了浓稠的胡麻粥,烤得香喷喷的胡饼,羊肉包子,再加上各种酱菜,比起大厨房吃得也不差。
  明令仪心下了然,曾退之训斥赵姨娘训得滚成了一团,又被吹了枕头风,所以赵姨娘虽然不敢如先前那样明目张胆,却还是要向她示威显摆。
  她斟酌后道:“夏薇,等下我带秦嬷嬷出门,你就留在府里。小厨房的事你看着些,尤其是厨娘。你在府里消息灵,暗自寻几个老实的来厨房帮忙。要是没有人,你去问问张厨娘,让她给你推荐几个相熟信得过的。”
  夏薇笑着应下,兴奋地道:“张厨娘最信得过,要是她能来小厨房就好了。”
  厨房里对府里的动静可以说是了若指掌,对主子们的喜好也是门清,张厨娘与夏薇交好,留在大厨房也算是个眼线。明令仪笑着道:“那倒不用,不是说府里的主子都喜欢吃她做的菜吗,若是她来到小厨房,咱们着院子就该更让人眼红了。”
  夏薇原本还有些遗憾,转念一想也觉着不可能,便不再纠结。明令仪又叮嘱了她几句,领着秦嬷嬷出了门。长平与徐延年王大夫三人,早已等在门外,见她们前来,分别上了马车先去了朱雀大街的银楼。
  虽然时辰尚早,街上已经有不少人走动,铺子前的门板都已卸了下来,伙计们有的在门前蹲着用饭,有的买了药汤捧着碗喝得极为起劲。
  鲜活的市井百态,她直看得津津有味,想到京城里百姓的富足安稳,她又心里叹息,霍让在朝堂上,只怕会更加难。
  到了银楼前,马夫停下马车,明令仪与秦嬷嬷下了马车,后面车上徐延年几人也已到达。等在门口的赵大掌柜迎上前,圆圆的脸庞上挂着和气的笑容,抱拳团团施礼打招呼。
  赵大掌柜热情地领着她走进大堂,掌柜账房伙计已等在里面,他笑着道:“听说夫人要来,小的早就备好了账册,将所有的人也都召了来,以便夫人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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