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季骄阳在面对她时，总会把爪牙收敛起来，只展现出温和亲顺的一面，任由她接近相处，从而让她产生了错觉，以为他就真的只是这副无害亲昵的模样。
全然忘记了，在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时，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什么。
浓厚的，凌厉的，让人为之心颤的霸道和凛冽。
以及无法反抗的侵略气息。
现在，她终于又见识到了这副模样。
童书雪缓慢地想着。
同时在心底升起一点茫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但更多的还是无措，因为她已经习惯了那个对她温柔亲近的季骄阳，那个她可以温言软语呼唤的哥哥，陡然之间面对这么具有压迫感的同龄异性，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只能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不说一句话。
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而季骄阳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也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握着她的手腕，撑着她旁边的床铺，支起上半身，压覆在她的上方，保持着沉默。
只在眼底变化着情绪，漩涡聚拢又分散，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挣扎。
星芒却始终隐亮，藏匿在暗幕之后，犹如黑夜中的启明星。
让童书雪又想避开他的目光，又忍不住去看，心弦动来动去，乱糟糟纠结成了一团。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滴水珠忽然从他的发梢落下，轻巧地打在了她的眼睫上。
冰凉的水意激得她心头一颤，睫翼一个微抖，就下意识闭上了眼。
然后身上就是一重，一个温软的东西覆盖在了她的唇上。
童书雪的大脑在一秒钟内变得一片空白，又在一秒钟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季骄阳吻了她。
这个念头一在她的心底升起，她就彻底被惊吓到了。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她和季骄阳是亲人，是兄妹。
是可以拥抱、相依，却绝对不会亲吻的关系存在。
虽然她会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亲吻他，但就是因为这种事不应该发生在兄妹之间，她才会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做，原因也只是为了治病，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而现在，在他们两个人都清醒的时候，他居然亲吻了她。
还是这样……无法用礼节来解释的亲吻，唇瓣紧紧贴着她的，不留下一丝空隙。
本能地，童书雪就想要拒绝。
然而压制在她身上的那股力量格外庞大，让她连动一下都很艰难，更不要说挣扎了。
左手也被他握住，紧紧地按在床铺上，动弹不得。
她只能伸出唯一可以活动的右手，抵上他的肩膀，希望能把他推开。
可无论她怎么用力，对方都纹丝不动，像一座雕塑一样沉重地压在她的身上，不管她使出多少力气都无济于事，推动不了分毫。
偏偏这座雕塑还会动，不仅压着她的身体，抓着她的手，阻止她一切的挣扎行为，还会亲吻她，吻得强势而又霸道，让她怎么拒绝都没有用。
身上也如同着了火，散发出惊人的热度，肌肤相贴的地方即使隔着两层衣衫，也能让她感受到他滚烫的温度。
到后来她都放弃了，泄气地软下身体，手松松抵在他的肩头，任由他进行亲吻。
想着，就当做是提前汲取能量吧，反正她在晚上也是要亲吻他的。
只是她的思绪这么想着，心却无法恢复平静，一下下怦怦跳动得厉害，释放着她完全不了解的情绪，让她颤抖战栗，恐慌又无措。
而且，季骄阳的这个亲吻还和她晚上睡着时的偷吻不同。
她在吻他的时候，都是很轻很轻的，不敢下一点力气，生怕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并且哪怕时间再长，都只停留于表面的接触，除了唇瓣相贴之外没有别的动作。
他的吻却很重，几乎是碾压性质地贴在她的唇瓣上面，还不单只是贴着，会吮咬她，动作粗鲁得差点把她的嘴唇都咬破了，也不知道收力气。
她只能发出一声吃痛的呜咛，伸手在他肩膀上捶打一下，希望他放轻一点。
只可惜他好像并不明白她的意思，依旧我行我素，不仅继续这样亲吻，还把她的手腕给拉下了，和她的左手一样按在床上，让她彻底被压制在他的身下，挣扎不了一分。
童书雪被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不明白季骄阳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明明他们两个在不久之前还好好的，和以往一样温情款款地相处，甚至因为擦头发这件事还要变得亲昵一点。
怎么转眼间，她就被他压在了身下，做出了这种事情呢？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所以才会被他这样对待来作为惩罚？
可是从小到大，她放在他身上的心思，对他做出的种种示好亲近举动，不说全世界的所有兄妹，就说其中的绝大部分，也一定是可以毫无疑问地超越的。
如果他是在为之前的那段冷战生气，那也不应该啊，她已经对他道了歉，认了错了，而且那件事也过去了一个多星期，他就算再生气，也不该在这种时候，对她做出这种事。
思来想去，也只有刚才帮他擦拭头发的这个举动。
因为这是他们相识多年以来她唯一一次对他这么做，以前还从来没有过。
难道他是为了这个生气？
可是为什么？她帮他擦头发不好吗？她也没有弄痛他吧？
而且就算她在无意中得罪了他、让他被惹怒好了，他大可以跟她发火，对她甩脸色，甚至和之前一样冷战，惩罚的方法有许许多多，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样一种方式？
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呢……
童书雪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她也没有足够的理智思维再继续思考下去。
因为在这个时候，季骄阳似乎不满足于这样的亲吻，霸道地强迫她张开口，开始对她进行更深层次的探索了。
还没有任何技巧，就这样直来直去，生涩又蛮横的动作搅得她格外难受。
但就算是如此，也已经足够在她心底掀起滔天巨浪，让她全身都战栗起来了。
因为她从来没有和人这么亲密地接触过，前所未有的体验让她在一瞬间涌出无数情绪，已知的未知的尽皆而来，把她整个人全部淹没，再也进行不了任何的思考。
只能感受着他对她的亲吻，肌肤之间的相贴，被握住手腕的缓缓下移，和她十指相扣。
然后。
把她的一切都吞噬殆尽，变成他的。
第44章 我喜欢你，童书雪
亲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结束时，童书雪的嘴唇都有点发麻了。
眼里也笼罩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一半是委屈, 一半则是喘不过气。
因为这个吻实在太深、太长了，吻得她头晕目眩, 身体酸软得使不出任何力气, 只能放弃抵抗, 随便季骄阳对她怎么做，默默承受着对方带给她的一切。
直到一切停歇, 他从她的唇上离开，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让她重新呼吸到微凉的空气, 才逐渐回拢思绪，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亲吻, 相拥, 身体纠缠。
过程中的细节也都一一地映照回放。
相扣的十指，交织的呼吸, 纠缠的唇舌。
还有那些亲密接触时的水润湿意，火热交换的气息, 都让她感到无比的战栗。
即使是一切停止的现在, 只是单纯地回想, 也忍不住一阵心跳加速，脸颊染上一层晕红，散发着滚烫的热度。
心底的情感就更不用说了, 几乎都是她无法分辨出的陌生情绪，唯一一种熟悉的，也是最近一段时日困扰了她很久的酸涩感, 还产生了变异，让她觉得既涨满，又空落。
童书雪无措极了。
她不知道这样的情绪代表着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更加不知道季骄阳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甚至连他在接下来会不会继续对她做事，又是做什么事，她也都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
种种未知的情境让她心底升起一股茫然恐慌，随之而来的就是委屈。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好端端地在那里给他擦着头发，怎么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就算是惩罚，也不用这样对她吧？
把她按在床上强吻什么的……也太过分了。
他们是兄妹，怎么可以这么做。
童书雪越想越委屈，眼眶一红，就有些要落下泪来。
看向俯在她身体上方的季骄阳，用极其委屈的声线唤了一声“哥哥”，带着一点哭腔，咬唇小声啜泣起来。
“你太过分了……”
季骄阳本来在用一种很复杂的神情看着她，陷入了类似疯狂过后的平静之态，陡然间见她泫然欲泣，登时就有些慌了，晃动着眸色，如梦初醒般抚上她的脸颊，连声安抚。
“心心，你别哭！……是我不好，我不该……你、你别哭……”
他说得颠三倒四，话不成句，脸上一阵后悔懊恼夹杂，眼底也浮起满满的心疼与慌乱，看样子是真的对刚才的事感到后悔，也是在真心地对她道歉。
童书雪本来没想哭，只是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并没有要滴落下来的征兆。
从六岁遇见他那年开始，她有过不少次红眼的经历，却一次都没有哭出来过，不知道是天生就没有多少泪水，还是没有遇见真正让她感到伤心的事情。
但这一次，明明事情都已经结束，她最害怕的时刻也已经过去，即使感到茫然不安，也该比刚才要好一些才是，远远达不到伤心的临界点。
却在季骄阳笨拙慌乱的安抚之下，忍不住从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委屈，让她的眼泪自脸颊边上滑落下来，无声浸入旁边的被褥之中。
季骄阳看上去更慌了，眼里的心疼后悔几乎能溢出来。
“心心，我——”
他张口想要对她说话，却被她伸手推他的动作打断，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要退到一边，让她从床上坐起。
但不知道是被压得太久了，还是亲吻过度的缺氧导致了身体无力，童书雪没能一下子坐起来，心里头的那股委屈感越发强烈，眼里就又蒙上了一层水雾，摇曳着晃动的波光。
季骄阳见状，连忙上前扶了一把，帮她在床头坐正了，倚靠在枕头处。
他扶的是肩膀，落点很常规，只是童书雪的睡裙在刚才的纠缠中变得很凌乱，肩头一侧的白嫩肌肤全部露了出来，被他这么一扶，就贴上了他的大半个手掌心。
滚烫的温度让她想起刚才那阵混乱的缠绵，心头就是一颤，脸上也变得越发火热。
默默地拉好领口，就抱膝坐在了床头，埋头垂首，不去看他。
房间里一时陷入寂静。
半晌，季骄阳的声音才有些小心翼翼地响起。
“……对不起，心心，是我、是我太冲动了，真的……对不起……”
声音很急切，也很惶然，像是想对她解释一大堆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能化为几声喃喃的歉语，伴随着无力感一起消失在空中。
童书雪把头埋在臂弯里，对他最后的几个字有些听不真切，但也知道他是在对她道歉，心里就升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委屈，又像是释然。
她的眼里又升腾起了一阵泪意，却没有了之前那份茫然，只剩下满满的委屈，让她抬起头来，用手背拭去脸颊上的泪痕，卷睫看向他，微声询问。
“我——是心心做错了什么吗？”
她把开头的自称换成了小名，不是想要矫情，而是在她出口的一瞬间，一种莫名的情感忽然从她的心底蔓出，沿着发热的胸膛一路上升至喉咙口，让她半途改换了说法。
不能用平常的态度和他说话。
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在她心底出现。
很轻，也很鲜明，仿佛红梅飘入大雪，与她那些芜杂的思绪泾渭分明。
不能用平凡的、平等的态度来面对季骄阳。
那个声音如此这般地指导着她。
告诫着她。
不能这么做。
要像小孩子那样，用天真懵懂的口吻来询问。
就像她小时候常做的那样。
稚嫩、无辜、纯洁。
童书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但她照做了。
因为她隐隐觉得，如果不这么做，事情就会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所以她把正常语气的质问咽了回去，转而换成了天真烂漫的询问，半是不解、半是委屈地看向季骄阳说道：“为什么哥哥……要那样惩罚心心？”
季骄阳呆呆地看着她，没说话。
童书雪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就垂眸颤动了一下眼睫。
一滴泪珠从她的睫翼上面落下，悄然砸进裙摆里面，没了踪迹。
她心中一瑟，想起刚才的那个亲吻就是由落在她眼睫上的水珠开始的，连忙抬起手，想把挂在上面的泪珠都擦干。
只是不等她把手抚上脸颊，就被季骄阳半途握住了，熟悉的热度和力道让她一惊，下意识往后退缩了一下身体，带着惊颤不解的惶然抬眸看向他，轻唤一声。
“哥哥？”
声音有点发抖，因为她是真的害怕了，害怕刚才的事再发生一遍。
不过这一次，季骄阳并没有什么动作。
只是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腕，就用一种凝亮的目光看着她，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用有些绷紧的声线对她说道——
“我喜欢你。”
童书雪一怔，清润的眼瞳茫然地看着他，像是没听懂他说了什么。
季骄阳就再度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心心。”
“所以才会在刚才……对你做出那样的事。”
“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也不是因为想要惩罚你。”
“而是因为……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心心。”
他越说越坚定，眼中眸光黑沉得发亮，到最后几乎凝成了墨玉一般的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