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时隔这么久,女子自信昂扬屹立世间的一幕,却被自己一手促成。
这让乌拉那拉氏心中万般激动,她看着此刻下首的赫舍里氏,看着的不是旁的,而是曾经自己想要实现,但是最终却望而却步的那个梦。
想想自己曾经当初只不过是想成为一位书法大能,可最后也只能因为世情深埋于心,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乌拉那拉氏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吐出了胸中那口浊气,像是吐出了自己曾经心中最后一口郁气:
“好!好!好!起来,快起来吧,来人赐坐上茶!”
乌拉那拉氏看着赫舍里氏满目赞赏,倒让赫舍里氏有些拘束的红了脸,不知皇后娘娘为何这般热情地看着自己,倒不像三日前自己才来时那般只有温和,难道这就是成为女官的好处吗?
被这样尊贵的人这样瞧着,赫舍里氏在彩儿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坐到了一旁,刚一坐定,乌拉那拉氏就看到了她脸上的青痕。
而后松花端了一盏热茶上来,乌拉那拉氏瞧着赫舍里氏姿势生硬地端起了茶杯,甚至还抖了抖,当下眉头皱的更紧了:
“昨日听苏培盛说起,你在佟佳府又被那佟国维的三子以及他的妾室欺负了?”
赫舍里氏抿了抿唇,正要措辞,而一旁的彩儿便跪下来,请了罪,然后竹筒倒豆子的将昨日的事说了个明白。
乌拉那拉氏听了这话后眉头愈发促的紧了,瞧着赫舍里氏今日气度不同,难不成她在府中也是那般任人欺凌的吗?
虽然昨日和皇上说起
,想必这是赫舍里氏的计谋,可是看着她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难不成是自己猜错了?
这样想着,乌拉那拉是抬手点了点椅臂,便想起了曾经自己在潜邸时皇上对自己不闻不问,自己被妾室压得抬不起头的时候,如今看到这赫舍里氏便忍不住让她回想起当年。
“话都让你这贴身丫鬟说完了,不知,赫舍里氏你可还有话要说?”
赫舍里氏听到乌拉那拉氏骤然变冷的语气,随后,抬起头瞧了一眼乌拉那拉氏又站起身缓缓跪了下去:
“是奴才不好,纵容了家中夫君行凶,一切看皇上和娘娘的意思依律处置即可。
只不过,在此之前奴才还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赫舍里氏这么说着,垂下了浓密纤长的睫毛。
依律处置,以佟佳家的身份,即便是隆科多做下了天大的错事最多不过是仗责而已,可是她要的是这人日后再不能在自己面前胡作非为!
赫舍里氏这样想着眸中闪过了一道厉芒,而后乌拉那拉氏这会儿终于勾起了一丝兴趣:
“是吗?你有想法?那你且说于本宫听听,本宫若是觉得好便可替你说服皇上!”
赫舍里氏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到乌拉那拉氏身旁细声细语了说了一番自己的打算,到是让乌拉那拉氏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怪道人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虽然这话糙但理不糙。
这赫舍里氏向来看着那般软弱不堪,却没想到此计竟这般毒!
不过乌拉那拉氏一想起曾经隆科多,以及佟佳府所有人的做派便是释然了。
被这样一家子这般磋磨,要是真和菩萨那般不喜不怒,她倒真要怀疑这赫舍里是是否真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了!
“你……不错!只不过,昨日你受了那么大的罪,佟佳府想必不能好好的照顾你,这伤也不曾好好治吧?
松花,去请太医为赫舍里大人好好瞧瞧!记得让他拿些去疤的灵药,女子还是要爱惜自己。”
赫舍里氏听了乌拉那拉氏的话,感激的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她昨日在府里那般情状,所有人都不曾想过,为她请府医来瞧瞧。
即便是自己的公公佟国维,也只是想着自己这次做女官能为佟佳府带来
多大的利益,丝毫没有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和血痕一般。
没想到,才来宫中皇后娘娘便已经让人为自己请了太医,当如此一比,佟佳府当真是没有一个人把自己放在心上!
不过,说起来,也是以前自己被李四儿百般折辱时候,他们早已习惯了忽视。
赫舍里氏感激涕零的谢了恩,而后没过多久,太医便已经来了。
赫舍里氏是女子,所以太医当避讳,便需要宫女将赫舍里氏身上的伤痕情状一一描述,而彩儿哪里经得过这事?
之后这一切便让松花代劳了,等赫舍里氏褪去了官袍后,松花打眼一看还来不及细瞧,便捂住了嘴,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惊叫。
随后,这才强忍着自己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疤湿的心颤,细细的描述了一番,只听得太医都将胡子揪下来几根。
“敢问里面的大人当真是女子?这般重的伤势,即便是男子只怕都不能忍上这般久,一个弱女子却能做到如此,当真让老夫佩服!”
太医口中赞了一声,随后也不含糊,开下了一大堆的药,有喝的,有抹的,最后这才又细细地叮嘱了一番彩儿,这才收拾好了药箱离去。
而后,彩儿替赫舍里氏将可以抹的药先抹了上去,松花便打了帘子出去,刚一出去,玲珑便迎面进来了。
松花给玲珑请了安,然后这才对着乌拉那拉氏,将自己方才看到的一幕幕细细的说了一遍,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了:
“莫怪赫舍里大人心狠,赫舍里大人身上那伤痕,即便是太医瞧着都于心不忍,赞她忍性过男儿。
可是,赫舍里大人看着是那般柔弱的一个弱女子,就被逼成了这般地步,那佟佳府当真是不做人!”
松花说着这话,只觉得自己今日只怕是要睡不着觉了。
毕竟她一向在乌拉那拉氏身边伺候着,虽然接触过不少阴暗的东西,可是却还没有见过这般惨烈的时候。
那身上的伤痕新旧交替,很多地方都缺少皮肉,若非是那张脸完好的只怕都不能见人!
玲珑听了这话,也不由轻叹一声:
“如此忍性,却被困顿于后宅之中,若能乘风起,必将扶摇上九天!”
乌拉那拉氏听了玲珑这话也狠狠
的点了点头,然后拉着玲珑说了说方才赫舍里氏的打算,等听完赫舍里氏的打算后,玲珑眼中的赞赏更浓了:
“不错!当真不错!此女计谋颇深,以前当真是埋没了!”
而这时赫舍里氏也穿上了官服走了出来,又叩见了玲珑,给乌拉那拉氏谢恩后,这才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玲珑瞧了赫舍里氏一眼,见她此刻除了脸上的一块青黑,其他神情皆是风轻云淡,道:
“你的想法朕知道了,朕支持你这想法,朕已让苏培盛将佟佳府的一行人都招了进来,一会儿这场好戏,朕等着瞧!”
玲珑的话,让赫舍里氏眼中闪过了一道惊喜之色,随后感激的看了一眼乌拉纳尔氏。
没想到皇后娘娘在皇上心中竟这般有地位,自己方才以为自己的想法不会被接纳的,不过即便不被接纳,她也会另谋别的想法。
却没想到皇上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接受了,难怪皇上是能提出让女子入后宫为女官的这般有胸襟的人。
其实,赫舍里氏先面见乌拉那拉氏,对乌拉那拉氏说出自己的打算,也是因为乌拉那拉氏与自己同为女子,她更能体会自己的心情,
至于皇上,她其实并不抱希望。毕竟世人都喜欢女子纯洁无瑕,柔软温顺。
可是如今看来,皇上倒不是这样。赫舍里氏隐约抬头看见了玲珑眼中的赞赏,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说起来自己能为女官还都要倚仗皇上,如今皇上对自己没有厌恶,那么自己日后的路,那就更好走了。
在等佟佳府一行人来的这段时间,乌拉那拉氏又和赫舍里氏说起了旁的。
只是大概是因为知道了曾经赫舍里氏受过的苦楚,所以乌拉那拉氏这会儿说起话来格外的温柔。
这让赫舍里氏,有些受宠若惊了。
而佟佳府,早就在赫舍里氏进宫后便一直等着宫中的传召。
在他们看来赫舍里氏不过是一个软弱不堪的女子,即便是有皇上的恩赐,只怕也撑不起场子,届时定要回家中求救。
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他们一家子都去觐见。
得知这个消息的佟国维顿时老泪纵横,自新帝登基以后,他因为之前站错了队伍的
缘故早就被收回了出入皇宫的牌子,这会儿倒是第一次面见新帝。
当下,佟国维便急匆匆的收拾好,便跟着苏培盛进宫,丝毫没有想到玲珑为什么会让他们一家子都来觐见,甚至还让隆科多带上了李四儿。
等一群人到了皇后的钟粹宫时,因为有玲珑在场,所以也不需外男避讳,一行人便在地上磕了头。
“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赫舍里氏见到他们进来也不曾起身,只是坐在原地轻抿了一口茶,玲珑倒没有急着让他们起来。
佟国维是难得见到新帝,这会儿心中满是激动,也没有察觉到这时间上的差异。
反倒是老赫舍里是抬眼瞧了一眼上首的玲珑和乌拉那拉氏,随后又撇了一眼一旁坐着喝茶的赫舍里氏,当即有些心中不满了。
她一个婆母还在地上跪着呢,儿媳妇就在那里好整以暇的喝着茶水,这当真是不孝极了!
而玲珑也只是让他们多跪一下,想看看这种能将儿媳妇磋磨成这样子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样的?
随后便让他们起来了,佟国维得了平身的旨意后,当即便站了起来,抬头露出了一双满是感激的脸,涕泗横流,看上去格外的滑稽。
可是他知道向来先帝最吃这一套,不,应该每一任皇上都吃这一套。
只要马屁拍得好,只要姿态做得足,总能得皇上几份眷顾的。
况且他们和皇上之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皇上如何能放任他们如同以前那般任人轻视呢?
“奴才终于见到皇上了!这些日子奴才不能瞧着皇上登基,已经心中难安极了,这会儿瞧到皇上还龙体康健,气势勃发,这心里当真是高兴极了!
一看到皇上,奴才就想起皇上小的时候还在孝懿仁皇后膝下时,还曾经骑过奴才的大马,如今回忆起来只觉得历历在目……”
佟国维见到玲珑后,第一时间就打起了感情牌,一边说还一边抹着泪。
明明是那么大的人,说起曾经那些过往,也好像不知自己做过的那些错事一样,脸皮极厚,只想用眼泪将曾经那些做错的事给抹杀掉。
而玲珑瞧着这一幕,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
起来了。
玲珑冷眼瞧着佟国维在那里唱念做打,样样俱全,随后瞥了一眼在不远处坐着的雍正,目光中带着些难以置信。
这就是你曾经宠爱过的臣子?竟然就是这幅德行,难不成四爷你好这一口?!
雍正被玲珑着眼神瞧着直觉的浑身都不自在极了,恨不得抬起袖子,将自己的脸遮上。
往日听着他们那般哭求的模样,倒是还会被勾起几分心中的柔软。
可是经过那件事,看着自己即使表现出那么大的优势,可是佟国维依就坚定不移的站在了老八那一边的时候,雍正早就已经心凉了。
就连隆科多也是因为他结合了上一世的事后,直接索性将他们索性都踹出了朝堂。
既然早已经知道了即将发生的事,还不趁着事情没发生,将他们全部都踢出去,免得祸害人。
玲珑看着雍正恨不得不认识他们的模样,这才心中有了底,她就说嘛,四爷那么一个高冷的人,怎么会喜欢这么,热情的表达方式?
只要一想到玲珑心中微定,就坐在原地绷着那张冰山脸,直勾勾地看着佟国维,等佟国维终于唱不下自己的那场戏后,这玲珑这才开口说话。
“佟大人可知道,朕今日叫你来所为何事?”
玲珑丝毫没有提起放下佟国维方才哭诉的那些旧时的温情,一下子让佟国维的心凉了半截。
他本以为皇上只是恼怒自己没有支持他,可是皇上对孝懿仁皇后还有几分情的,即便是因着这般,也应该顾及着几分佟佳一族。
可是,这会儿看到皇上开门见山直接了当的问话,让佟国维的心中不安极了。
“奴才,奴才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佟国维说着这话,垂头丧气,隐约还有些气虚。
他们一进来,儿媳赫舍里氏连起身都不曾起身,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不曾怪罪,想必是他们示意。
而能让皇上这般问自己,就只有自己儿媳的事儿了。
这样想着让佟国维忍不住抬起头朝赫舍里氏看了一眼,这一看,他的心彻底凉了。
赫舍里氏脸上那么大的青印子,他这会儿才看到!
也不知今日老赫舍里是怎么做的事儿,看到自己儿媳妇面目不整的模样,难道不知道让她
多敷几层粉吗?
这么一想,佟国维不由自主地瞪了老赫舍里氏一眼。
可佟国维没有想到昨日他也是和赫舍里氏相处过的,赫舍里氏脸上的伤,肩上的伤都不曾掩饰过,他也不曾开口让府医去瞧一眼,这会儿又何来的立场这么想呢?
“是吗?那你不如瞧瞧那边坐的是谁?”
玲珑笑了笑,语气极为的冰冷,让她笑容也显得可怖起来,让佟国维的腿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若是以前以佟佳府那般盛宠的话,他定是不惧这事的,可这一回事情完全颠倒过来了。
赫舍里氏成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眼中的红人,而佟佳府却已经日暮西山……
玲珑这话一出,佟佳府的所有人都抬起头瞧了赫舍里氏一眼,而老赫舍里氏冷眼看着,觉得这也没什么区别:
“皇上容禀,臣妇不知皇上为何瞧上了臣妇的儿媳,只是在臣妇儿媳在家中向来备懒不过,而且性子又极其软弱……
只是,也不知是否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娘们的宠爱,让她长了本事,所以在臣等长辈进来也不曾行礼,此为大大的不孝!
所以臣妇以为,不管何事还是先将这不孝之人拿下才是!”
老赫舍里氏本就因为昨日的事,心里对赫舍里氏绷着一股子气,这会儿当即便在玲珑面前上起了赫舍里氏的眼药。
只是她这话一出,佟国维恨不得反手抽她一巴掌,不过幸好这他还有几分理智,知道是在御驾面前,便只是拉住了老赫舍里氏低头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