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瞧那记号,甚至连割扁菜的方向痕迹都一模一样,让陈廷敬一时心里没了底,迫切的想要求证一番。
那大臣听了陈廷敬的话,连连点头,这可是上官第一次对自己提要求。
“陈中堂,我那侄儿现在还未下值,我这就让人将他叫过来!”
没过多久,穿着一身侍卫服的年轻人便被叫了过来瞧这浓眉大眼,眼中带着光,一看便是颇为灵活之人。
“你说你亲眼目睹了这石槽中扁菜的生
长,你可否跟本官详细描述一下?”
陈廷敬直接开门见山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那侍卫显然没想到陈廷敬是这种风格,愣了愣随后笑着说道:
“回陈大人的话,确实如此。”
这侍卫本就属于武将,向来是不喜欢文臣唧唧歪歪磨磨蹭蹭的模样,而陈廷敬这般干脆利落的模样倒是这侍卫心里舒坦了不少,当即便将自己昨夜执勤时看到的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昨夜,我是丑时三刻换的岗,适逢昨夜月色极好,我才到这里便瞧着这石槽中的扁菜,似乎和旁边的不同,便多瞧了一眼。
等后来,您也知道这执勤枯燥,所以我边发了一会儿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我再去瞧,便隐隐约约看到这石槽的扁菜,似乎比旁边开始高了高出了不少,然后便更是注意起来。
只是这一注意那就不得了,这扁菜像是在我的眼皮子下面长大一样,才过了几个时辰,一下子就高出这么多,可把我唬了一大跳!”
年轻人说这个话让一旁的大臣们不由笑了出来,他们知道年轻人是夸张了,可是陈廷敬看着年轻人那认真的模样,心中便知道这年轻人乃是实话实说!
而正是因为这年轻人实话实说,让陈廷敬心中巨撼,随后连点卯都不准备点了,便直接准备去宫中求见玲珑。
“哎,陈中堂这是准备去哪里?”
陈廷敬还未走多远,便被一人叫了住,陈廷敬听到这声音,顿了步伐朝后看去。
却发现竟是希福纳,这让陈廷敬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昨日希福纳抨击皇上之语,他也是听王鸿绪说过的,却没有想到这人今日又叫住了自己,不知是准备做什么。
“不知希福纳大人有何赐教,本官还有事要寻皇上!”
希福纳捋了捋自己的八字胡,笑着说道:
“陈中堂这般行色匆匆,想必是要去向皇上进言,让大肆推广着被称为磷肥的神物吧?”
希福纳说起这话还是隐隐有几分不屑,不过是一个初见成效的东西,这才一日而已,就已经能让一向稳重的陈廷敬这般模样,当真是好笑极了。
陈廷敬不知道希福纳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此物的成效他已经看
在眼中,而这东西真的于民生有益又为何不能尽快推广?
“磷肥的效果你我都已看在眼中,如此神物为何不能大尽快推广,早推广一日便能早缓解百姓之苦,这道理难道希福纳大人不懂吗?”
希福纳摇了摇头:
“本官懂,正是因为本官懂,所以才要阻止陈中堂你啊!
陈中堂你只看到眼前的表象,可是你也不细思一番,这只是他乡野农夫所以拿出来糊弄皇上的东西,即便是此刻有些效果,这七日之期可还没有到呢!
这谁又知道这七日之后又会有什么变故呢?焉知这磷肥这般催熟这扁菜,这扁菜其实还能食用否?”
陈廷敬虽说极为不喜希福纳的为人,可是听到希福纳这话还是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希福纳这话也确实没有错,这让陈廷敬有些迟疑。
“如此,那便还是等七日之后再瞧瞧这扁菜可能食用吧。”
这一次倒是他一时冲动,差一点好心办了坏事。
而这时,王鸿绪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冷冷地瞥了希福纳一眼:
“希福纳大人好口才,如此诡辩当真是极妙!只是希福纳大人此刻这般抨击这神物,可若这神物真有神效,届时,希福纳大人又准备如何?”
王鸿绪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希福纳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王鸿绪可比陈廷敬难搞多了,况且如今朝中已然因为三人分成了三派。
而这磷肥,到底有没有用希福纳可比旁人可关心多了!
这一夜他可是早就让心腹暗中盯着,正是因为盯着这,磷肥展现出来的奇效才愈发让他心惊。
若是这磷肥真正有一日得以推广……只怕,皇上真龙天子的盛名便会更上一层楼!
到时候,皇上不过短短数月,便坐稳了龙椅,那要他这老臣又做什么。
况且他可是知道自己曾经做下了多少错事,也正是因为错事才让他想要以身犯险,让皇上可以依仗于自己!
只要皇上倚仗自己,那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便可以轻飘飘的一笔勾销。
先帝如此,皇上亦将如此,希福纳这样想着,眼中闪过了一道厉芒。
“那不知王大人有何高见?!”
王鸿绪走到陈廷敬的身旁,正视了希福纳一
眼,兀的笑了出来,只是这笑容让希福纳心中蓦然升起了一丝凉意。
“这好说,既然希福纳大人今日对这神物这般诋毁,想必是极为瞧不起这神物。
那等七日之后,这神物当真有奇效的话,还请希福纳大人将这神物供于桌前,日日对其致歉供奉,如此才能让神物更好庇佑我大清!”
王鸿绪的话,险些将希福纳气得晕了过去,让他对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日日供奉之前,这将他的脸面置于何地?!
“你,你,你……”
“本官如何?不知希福纳大人认为本官这话可有道理?毕竟是神物,若是因为希福纳大人百般诋毁,想要收回神力,届时,我大清万万子民,可就指着希福纳大人您呢!”
希福纳被王鸿绪这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最后他冷冷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石槽,挥了挥袍袖:
“好,本官等着!”
反正他打心眼里不相信一个乡野农夫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这磷肥并不是皇上口中所说的神物,指不定还会带来无尽的灾难。
等希福纳怒气冲冲的离开了,陈廷敬这时才皱起了眉,看了王鸿绪一眼:
“你何苦这么对上他,他乃是先帝的老人了,手里定有不少势力,若是日后给你使绊子……”
王鸿绪冷哼了一声,神态高傲:
“本官会怕他?况且陈忠堂有些事可莫要偏听偏信才好。
据本官所知,昨夜希福纳的副官可是早早就让他族中子弟,倒了侍卫的轮值日夜守着呢。”
陈廷敬听了王鸿绪这话,渐渐瞪大了眼睛:
“王大人是说这磷肥很有可能是真的有用?”
王鸿绪看着希福纳渐渐远去的身影,讽刺的笑了笑:
“希福纳此前干过什么勾当,你我心知肚明,不过是想要糊弄新帝,日后好……继续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罢了。
只是此事于天下万民大有裨益,本官如何能不盯着他?你放心,有本官在必定不会让他的奸计得逞!”
陈廷敬虽然如今已经官拜高位,可是某些人脉到底比不上出身官宦世家的王鸿绪,这会儿听到王鸿绪的话,沉默了一下:
“如此便请王大人多多留意,若是有要紧事,可随
时差人来府上寻我。”
王鸿绪看了陈廷敬一眼,往日只知道这位陈中堂性子清冷,没想到竟也有邀自己上门的一日。
陈廷敬被王鸿绪看得别扭极了,随后别过了脸:
“本宫这么做,只是为了百姓而已。”
王鸿绪哼了哼:
“谁不是呢?”
而后,两人朝彼此拱了拱手,便扬长而去,回到了自己的衙门上值。
只是有了第一次打脸,第二次还会远吗?
等到了第二天,陈廷敬看着那俨然已经又高出了一倍的扁菜,彻底陷入了沉默。
照着这样子的趋势瞧下去,只怕用不了七日,便可以看到这扁菜长成的一日,只不过因为和玲珑有着七日之约,所以陈廷敬还是沉沉得住气的。
而玲珑早就知道了,次日后石槽前三人的一番对话,当下对希福纳也更加厌恶了。
“那希福纳还当真是国之蛀虫,看来得早早把他挑出朝堂,不然日后我要是想做什么,只怕他都要能挑出个什么刺来!”
玲珑自然是知道希福纳这百般挑刺打的是什么主意,其实正因为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所以他这般不顾及天下百姓的作态,让玲珑对他厌恶更深,也心中升起了加快将他清理出朝堂的决心。
雍正看着玲珑脸色不好,也不由有些后悔自己当时那般轻飘飘地放过了希福纳,若是自己能再狠一点就好了。
“希福纳此时还是不好动他,毕竟,除非是谋逆大罪,没有新帝会在刚上位之初,便将先帝的宠臣打发了。
而且希福纳之罪,必须要将他凌迟处死方才能解朕心头之愤!只是,如此可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所以,此事当徐徐图之。
不过在上一世的时候,希福纳能被人抓住把柄,也是因为他一时松懈,没想到区区一件小事,拔出萝卜带出泥……”
玲珑听了雍正说话,眼中闪过了一道厉芒:
“此事好办,与希福纳如今这般作死的模样,只怕他命丧黄泉之日也不晚了!”
玲珑和雍正说完了这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调节好自己因为希福纳便差的心情,又投入了小册子的书写中。
而雍正默了默,瞧着玲珑没有注意自己,最后提笔拿
了一张纸,不知在写了什么。
在之后的一日,某天玲珑用膳的时候,雍正将那纸团弹进了一个呈膳宫女的袖子里。
希福纳此人,着实惹人厌恶极了,再看着他这么蹦哒,实在是影响心情!
玲珑虽然厌恶希福纳至极,也是知道轻重的,她如今摊子已经铺得太大了,和希福纳做斗争的话,只怕也没有那个精力。
不过,她自信于磷肥的奇效,所以也只是将希福纳一事暂且置之一旁。
等下一次玲珑上朝的时候,看着朝堂之上官员中有不少瞧着自己的目光,都已经变得敬畏而崇敬,便知道自己这次让磷肥以神物的形象现世,已经为自己在隐隐之中增加了威严和号召力。
这让玲珑当下心头微微一松,做一个新登基的皇上,就是这点不好。
无人服你,只有你能做出真正的成绩,才可能收拢一些为自己所用的人脉。
可是这对于大多数心地来说都太难太难了,唯有那种有人品极佳又忠心耿耿的老臣护持者的新帝,那简直就是躺赢的人生。
毕竟,就在先帝当初登基的时候,不也是有辅政大臣鳌拜享受了权力带来的好处后,便对他没有了往日的敬畏之心。
这从古至今,人一旦想到了权力,便很难愿意再让自己回到没有权力的时候。
何况是做皇上宠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尤其是当皇上,可以随意左右……
不过,玲珑绝不准备做一个这样的皇上。
因为这些日子中,大臣的注意力基本上都集中在磷肥让扁菜的生长上,再加上这些日子京中也很是太平,所以并没有什么大事要奏。
所以这朝会便就这么平平稳稳的度过了,只不过临到散朝的时候,玲珑深深的瞧了希福纳一眼,让希福纳只觉得心里一个咯噔。
难道是自己在什么地方让皇上不喜了?
不然皇上怎么那般瞧着自己,等心惊完之后,希福纳又不由摇头失笑,不过是一个新帝罢了,以自己经营这么多年的本事,还会怕她不成?
只是那被称为神物的磷肥,这三日以来已经让那扁菜吐出了重叶,看上去比旁边的更为茁壮,而这茁壮的扁菜像是一丛绿色的火焰
,烧的希福纳彻夜难眠,寝食不安。
不行,不行,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难不成真的要在日后将这磷肥供在自己的桌前,日日致歉,那岂非是贻笑大方?!
而且,磷肥绝对不能顺利推行,否则自己的计划又该怎么办。
一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若是有先帝在,自己何以至于如今这般惊慌?
都是新帝的错,虽然她手中有神物,可是谁让她对自己这般逼迫呢?
于是,就在七日之约的前一夜,粘杆处向玲珑禀报了,有人意欲将不知名的东西撒在了扁菜之上。
不过,做那事的小太监被当场擒获,扁菜并没有什么事。
可饶是如此,也让玲珑恼怒极了,这可是皇宫,竟然守卫松懈至此?
今日既然可以让人将那不知名的东西撒在自己要做实验的扁菜之上,那明日是否要将毒药放在自己的饭食之中?
“让人将他控制起来,彻夜详查,务必要问清楚他后面到底是何人,竟有这般大的胆子!”
这还是玲珑第一次这么恼怒,只是这究竟是何人,玲珑心里也已经有数了。
毕竟,能和此事有直接利益相关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两个人。
次日,虽然今日不是朝会的时间,可是玲珑却早早便乘坐了龙撵,准备在大清门口等着官员们来上值。
只是,她到的时候官员们大多都已经到了,看到玲珑的时候纷纷跪下磕头请安。
玲珑下了龙撵,一番叫起之后,这才走到了大石槽的跟前,看到那比之旁边石槽的扁菜更为茁壮的一幕,玲珑不由脸上浮现了笑意。
这扁菜,绿的让她欣喜啊!
“如何,这磷肥的作用,诸位大人今日也看到了,不知可觉得朕此前说的还是虚言吗?”
陈廷敬抿了抿唇站了出来,拱了拱手:
“是奴才的不是,这扁肥之妙用,奴才等已经看到!
此物当真神效至极,还请皇上早日向百姓推广也好,让百姓不再为今年秋日收成而忧心!”
玲珑看着陈廷敬这般模样,思及那次陈廷敬见过磷肥作用的那一番对话,便知道雍正推荐的陈廷敬并没有错,此人确实于这事有大胸怀。
“爱卿这话朕也以为如此,只是……”
玲珑这话还没有说完,希福纳使了一个眼色,便有一个官员站出来,跪在地上先给玲珑磕了一个头,然后高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