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叩见皇上!”
里面,乌拉那拉氏便飞快地踩着花盆底,扶着松花的手走了出来,笑意吟吟:
“皇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其实那张药方被送到养心殿的时候,乌拉那拉氏心中还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这药方送去之后,皇上将来会怎么看自己。
只是,这些日子皇上为自己做的已经都够多的了。
这人啊,相处之间,总是以心换心的。
这会儿看到玲珑来了,乌拉那拉氏脸上的笑容都不由更加真诚了许多。
皇上还愿意来自己宫里,甚至还来得这么快,一定是对自己先前的举动满意的。
这让乌拉那拉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由对玲珑多了几分欢喜。
“皇后这是不欢迎朕了?”
玲珑看着乌拉那拉氏笑意盈盈的模样,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今日这笑似乎和往日有些不一样。
怎么说呢,往日乌拉那拉氏虽然也在笑,可那笑就像是在脸皮上糊了一层糨子一样,生生定格在那里。
看着好看,但是却感觉不到真心。
可这回,自己不就是来蹭顿饭吗?
乌拉纳拉氏怎么会这么高
兴?
玲珑虽然心中疑惑却没点出来,乌拉那拉氏听到玲珑这么说,忍不住嗔了她一眼,和玲珑一前一后的朝殿内走去:
“瞧,皇上这话说的,您愿意来臣妾宫里,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欢迎?
正好,今日弘晖已经大好,这会儿去御花园说要给臣妾采花,一会儿您……”
乌拉那拉氏兴高采烈的说着,可说到最后她忍不住止了话头,有些怯怯地看了玲珑一眼。
以前皇上最不喜欢的便是男儿家做那些玩物丧志的事,等他们启蒙后,更是直接接到自己前院,严加管教。
玲珑其实挺喜欢乌拉纳拉氏和自己说起这母子间相处的温情,让她听着也有些许轻松。
可乌拉那拉氏这会儿突然不说了,让她有些奇怪的瞧了乌拉那拉氏一眼。
乌拉那拉氏看到玲珑的眼神后,忍不住去屈膝行了一礼:
“还请皇上勿怪弘晖玩物丧志,只是臣妾见这孩子大病初愈,想让他出去活动活动,也好松缓心情,这才诓了他去采花……”
乌拉那拉氏一边小心的说着,一边看着玲珑的脸色。
玲珑听了乌拉那拉氏这话,轻飘飘的瞥了一眼跟在不远处的雍正。
啧,真会教孩子!
雍正原本不觉得什么,被玲珑这一看也觉得有些心虚,但他又觉得自己没错,索性哼了一声,不再看玲珑。
而玲珑沉默了片刻,却不曾让乌拉纳拉氏起来,原先雍正给乌拉那拉氏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她之后所要做的一切,便是将乌拉那拉氏心底那些害怕,忌讳的情绪全部扫空。
乌拉那拉氏原本是半蹲半跪的行礼姿势,但见玲珑一直不说话,空气沉默的让人害怕,她连忙一撩衣摆,索性跪了下来。
弘晖那孩子心思单纯,此番大病初愈,她更不愿意让他再受什么伤害。
若是皇上有火,发泄在自己头上那便罢了,别让他那小小的人儿承受就是了。
乌拉那拉氏低着头准备迎接帝王的怒火,殿中的宫人也跪了一片,而玲珑沉吟片刻,这才看着乌拉那拉氏:
“皇后,你是否曾忘了朕对你说的话?”
乌拉那拉氏有些茫然的抬起头,脸色有些微的苍白:
“臣妾……”
“
你是朕的皇后,是朕明媒正娶八台大轿迎进府的嫡妻,与朕夫妻同心,同为一体,可瞧瞧你说的,那是什么话?
莫不是在你眼中,朕便是那么一个毫无人情味之人,连那小小的孩子都刚大病初愈,都不会放过?”
乌拉那拉氏跪在地上,听到玲珑的话,一时沉默了下来,紧咬着唇瓣。
自皇上登基以来,确实有所改变,可是潜邸多年,皇上留给自己印象太过深刻了。
乌拉那拉氏深呼吸了一下,微微展颜:
“是臣妾不好,臣妾知错了,等一会儿弘晖回来,臣妾便让弘晖来给皇上您请安,让您和弘晖可以共叙父子天伦。”
玲珑点了点头,却又道:
“如此便好,只不过,皇后既然知错,不罚却是不行。”
乌拉那拉氏瞧了玲珑一眼,却觉得皇上此番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但是想着皇上方才的话,乌拉那拉氏忍不住走过去,牵起玲珑的手:
“臣妾领罚,但还请皇上怜惜。”
玲珑伸手扶起了乌拉那拉氏,让她坐在自己的身旁:
“皇后都这么说了,那便……”
玲珑目光在屋子里搜寻着,随后落在一旁挂着的一张龙飞凤舞的墨宝之上。
“蕙兰应当是皇后的闺名,这墨宝定是皇后所书,既如此,朕便要皇后的一手墨宝如何?”
乌拉那拉氏没想到玲珑会瞧上自己信笔之作,当即红了脸:
“这,臣妾区区拙作,如何入得了皇上的眼?”
玲珑看着皇后缓过了神,这才浅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会?皇后虽是闺阁女儿家,可瞧着这笔锋间,刀头燕尾,气势磅礴,颇有大家之风!”
乌拉那拉氏被玲珑说得脸颊红扑扑的,忍不住垂下了眼睫:
“臣妾哪里有皇上说的这么好……”
玲珑拍了拍乌拉那拉氏的手:
“你啊,就是太谦虚了些,不过朕瞧着这字中还稍有些晦涩,相比是许久不动笔了吧?”
乌拉那拉氏轻轻点了点头,玲珑又赞了一句:
“久未动笔上有如此成效,若是皇后勤加练习,看来日后,朕后宫可会一位名传青史的女大家呀!”
“皇上……”
乌拉那拉氏声音在一瞬间变得软糯,这是雍正已经不知多久未曾听
过的了,一时之间站在原地不由神情恍然。
玲珑却没有就此打住,反倒拉起乌拉那拉氏的手,朝一旁的书房走去:
“好了,不说这些纸上谈兵之话了,既然皇后已经认罚,那便赠朕一幅墨宝吧,朕也不让皇后吃亏,朕为皇后磨墨可好?”
主子难得有此雅兴,眼见着殿中气氛缓和,奴才们走路的步伐也轻快了许多,这便手脚利索地张罗好了一切。
玲珑带着乌拉那拉氏走到桌前轻轻拿起墨条缓缓磨着乌拉那拉氏,瞧了玲珑一眼,抬手拿起一支笔,却觉得自己此刻手指还有些颤抖。
“皇后,请吧。”
玲珑低眉磨墨,让乌拉那拉氏站在原地的心不由渐渐安定下来,脸上露出了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那臣妾,开始了。”
……
殿中一片寂静,只余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以及笔尖和宣纸接触的轻微响动。
而门外蹦蹦跳跳回来的弘晖也不由被这样的气氛感染,抱着一从娇艳的花,站在门边
他看着自己的不同以往皇阿玛和额娘,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
第14章
乌拉那拉氏沉心静气,过了半晌才落笔,玲珑凑过去瞧了瞧: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好字,好句。”
玲珑的夸赞,让乌拉那拉氏不由自主的红了脸,低着头:
“臣妾一深宫妇人,唯有以此句,愿皇上江山永固,盛世太平。”
“蕙兰之心,朕明白。”
玲珑适时又柔了语气,然后又将这字如何构架精巧,如何笔势大气,又细细的夸了一遍,直听的乌拉那拉氏眼中都要冒起了小星星。
“弘晖阿哥怎么在这儿站着?”
书房内玲珑和乌拉那拉氏间气氛正好,而不远处走来的松花正要为两人送上一盏热茶,却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弘晖。
松花这一出声,让乌拉那拉氏和玲珑不由朝门外看去,随后乌拉那拉氏整个人脸颊爆红,抬起帕子掩住自己的面:
“天哪,竟然让弘晖看了去,这可如何是好!”
玲珑轻轻一笑,牵着乌拉那拉氏的手走到门边:
“不怕。”
而后玲珑又俯下身,温柔的问弘晖:
“你几时来的,刚才怎么不出声?”
弘晖站在原地,只觉得皇阿玛这较之平常愈发柔和的声音,让他仿佛在做梦,难道自己昏睡时听到的那些话,真的不是自己的臆想吗?
被玲珑一直注视着,弘晖害羞地低下了头:
“皇阿玛,非礼勿视,儿子错了……”
玲珑愣了愣,随后不由失笑:
“你小子!你刚刚到底看到了多少?怎么就非礼勿视了?”
自己和乌拉那拉氏也只是堂堂正正地在书桌前写了一幅字罢了,这小子说出口来,倒好像她和乌拉那拉氏在书房中做了什么事一样。
弘晖低着头:
“这个,刚才额娘写字,皇阿玛磨墨,这不就是书里说的红袖添香,是,是人生雅事,接下来,接下来就该给弘晖造小弟弟了……”
弘晖吞吞吐吐的说出来后,乌拉那拉氏忍不住哀嚎一声,然后挣开了玲珑的手:
“都是皇上,都是皇上,方才非要臣妾写这字,瞧弘晖都说成什么样了,臣妾不管了,您教他吧!”
弘晖如今不过八岁稚龄,虽然启蒙的早,人也聪明,可是
对于某些话也只能生搬硬套,弄得玲珑好气又好笑。
“咳,随皇阿玛到正殿,皇阿玛给你好好讲讲。”
弘疑惑的眨了眨眼睛,难道是自己说错了吗?那皇阿玛不会罚自己吧?这让弘晖有些迟疑。
玲珑一边走一边伸出了手,可是过了半晌,还没见弘晖有动作。
“怎么还不走?”
父母呼,应勿缓。
弘晖连忙应了一声,然后试探的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玲珑的掌心中,随后玲珑便自然地牵起了弘晖的小手。
弘晖看着牵着自己的皇阿玛,小嘴张的大大的,一副傻傻的模样,玲珑看见了好笑的勾了勾唇。
瞧这孩子这样子,难道以前雍正都是当后爹吗?
两个人一大一小,几乎一样的速度朝正殿走起,看得外面伺候的奴才都不由捂住了嘴。
皇上一向可是对自己旗下的孩子不怎么亲近,尤其是阿哥们,生怕将他们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子。
可是如今……皇上竟然这般亲近弘晖阿哥,那是不是说明皇上看好弘晖阿哥,欲立弘晖阿哥为太子?
奴才们心中生起这个念头后,便忍不住狂喜,生生压下去后,这便更小心翼翼的伺候了。
乌拉那拉氏调节好情绪后,这才悄声问着刚进来的松花:
“皇上和弘晖如何了?可有训斥弘晖?”
虽然先前皇上在自己面前说的格外让自己心动,可是有些事总要亲耳听听才可以。
松花抿着唇,笑盈盈的说道:
“皇上向来一诺千金,娘娘有什么不放心的?奴婢瞧着皇上这会和弘晖阿哥说得更高兴呢!刚才皇上可是亲手牵着弘晖阿哥过来的,显然是把咱们弘晖阿哥放在心里了。”
听到松花这样说,乌拉那拉氏便忍不住高兴。
但高兴之余,她还是吩咐松花将这消息瞒紧了,莫要传扬出去。
要知道枪打出头鸟,如今皇下膝下子嗣并不丰厚,而皇上又是这般情况,弘晖的特殊性可想而知。
她原本以为皇上为了保护弘晖,一定会冷落弘晖,却没想到……
乌拉那拉氏心中惦记着这事儿,但想着方才松花的话,还是忍不住出去瞧瞧这父子和乐融融之景。
松花打了帘子,乌拉那拉氏扶着松花的一只手,缓
缓朝正殿走去。
入目,便是玲珑和弘晖相对而坐,可这会儿不知道玲珑说了什么,笑着差点钻到了玲珑的怀里。
乌拉那拉氏站在原地,喃喃着:
“本宫从未见过弘晖这么开心的时候,果然男孩儿还是喜欢和父亲在一起。”
松花小心的扶着乌拉那拉氏,低声道:
“奴婢倒觉得,父为山,母为海,山可庇佑阿哥,海可安抚阿哥。
日后,娘娘和皇上都如今日这般,弘晖阿哥一定会很开心的。”
乌拉那拉氏怔了怔,然后点头一笑:
“是啊,只要弘晖开心,本宫便无所求了。”
乌拉那拉氏轻轻的说着这话,不远处的玲珑和弘晖并不曾听到。
只不过,在乌拉那拉氏看不到的地方,离她不远处的雍正愣愣的看着她,神色莫辨。
原来,乌拉那拉氏要的,只是弘晖安好吗?
所以曾经乌拉那拉氏的不择手段,也是因为自己没有保护好弘晖?
雍正这会陷入了深深的怀疑,而乌拉那拉氏扶着松花的手,走到了罗汉床边,坐在一侧。
“皇上和弘晖说什么呢?怎的这么高兴?”
玲珑含笑不语,弘晖脆生生地接了一句:
“皇阿玛在教儿子何为红袖添香呢!”
乌拉那拉氏听了这话一愣,然后轻轻道:
“弘晖还这般小,皇上现在教他岂非太早了?”
玲珑抬眼看了乌拉那拉氏一眼:
“朕倒是不觉得早,有些是事,早知道早好。也好过,到时候弘晖因为好奇做下一些不该做的事。”
乌拉那拉氏抬起头,迟疑了一下:
“皇上是说?”
玲珑看了一眼,因为乌拉那拉氏变了脸色突然有些不安的弘晖,安抚的揉了揉他光秃秃的大脑门:
“阿哥们所有要学的功课乃是由朕亲自过目后,这才交给上书房的先生,让他们教阿哥。
那皇后说,弘晖这红袖添香之词,从何听来?更别说,那些人刻意模糊了红袖添香的雅致,反倒宣扬起其中的暧昧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