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哥耐心解释:“摄像机用的长焦镜头会让人的五官扁平化,16:9的屏幕也会把比例拉宽,所以我们才说,上镜胖十斤……不过你的面部骨骼比例还算不错,看谢妃妃,都瘦到80斤了还是被人说大圆脸。”
乔乐仪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剑眉拢起:“镜头显胖,那是我的错吗?那不是镜头的错吗?为什么不能吃东西的是我,而不是镜头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怎么让人上镜瘦十斤?”
你说出了广大艺人……不,所有人的自拍心声,然而摄影技术它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赵哥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你拍戏累惨了,不过电影上映之前还得跑宣传会,这段时间真得注意点儿。”
“……行。”乔乐仪听到是工作需要,只能点头答应,连黄瓜也不啃了,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花板转移注意力。
赵哥放下心,掏出手机看消息,眼前蓦地一黑:“二乔,你那张照片怎么还在微博上挂着,都有人做成表情包了!”
他家艺人又不打算转型谐星。
“真哒?”
乔乐仪立刻爬起来,打开微博按关键词搜索,美滋滋的收了一大波自己的表情包。
……
另一厢,北电校内。
唐湖以每天至少一条的频率发段子或私信投稿,完成了今日任务,便开始漫无目的地闲逛。
按照微博的推荐机制,纯新人的曝光率并不高,发一条微博被人看见并转发的几率就更低,首页转来转去都是些大V的段子,早晚有看腻的那天,所以决定搜罗一些质量高的新人号。
w233可以通过特殊算法搜罗有趣的用户ID,将所有相关微博按照最新发表时间呈现在她眼前,唐湖的意识沉浸在系统中,一目十行地飞速浏览。
蓦地,一条发布于1秒前的状态弹了出来。
【@阿敲每天都很饿:我好想红啊,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红啊……】
看中互联网这座金矿的人越来越多,在网上受到关注对颜值的要求又不高,谁不想受人追捧?
不过因为红不了而心态爆炸的,唐湖就见过这一个,点进那个ID的主页,看他最新的几条微博——
【@阿敲每天都很饿:“给我全部抓回去”,每次站在娃娃机前,我都想模仿警察这么说。】
【@阿敲每天都很饿:小明被人诅咒后买薯片次次没有调料包。】
【@阿敲每天都很饿:他为了救哥哥不惜主动入狱,不料纹身师在他身上纹的不是监狱地图而是精忠报国。】
最开始那条“我好想红”已经被他删掉了。
唐湖从头翻到尾,“@阿敲每天都很饿”估计也打算走段子手路线,不过发了上千条微博,粉丝数只有二百多。
“宿主,你为什么一直在看他的主页,难道这个人写得很有趣吗?”
“不,这么烂的段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唐湖如实评价。
他最近发表的三十条微博里,只有六个点赞和一条留言,那条留言还是“什么破段子,一点都不好笑,举报了”。
凡世间最可怕的事,莫过于还没红过就已经过气,唐湖在自我谴责下笑了半天,才觉得于心不忍,逐条帮他点赞微博,然后鼓励新人般加了个关注。
“@阿敲每天都很饿”还没离线,收到粉丝增加的提示后马上回关,又发来一条私信:“大V!大V关注我啦!我要红啦!!”
唐湖很难对这么多感叹号坐视不理,无奈回复:“嗯。”
“一只福禄”虽然粉丝不少,但还没有进行身份认证,严格来说不算他口中的大V营销号。
不过这并不妨碍阿敲的热情,看见坐拥六位数粉丝的ID关注了自己,简直像柴犬遇到了一根电线杆,吐着舌头扑过来。
【阿敲每天都很饿】: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大V,前排合影,求勾搭,求抱大腿!
【一只福禄】:……别这样。
【阿敲每天都很饿】:不行,我要采访你一下,随便一条状态都能转发破百是种怎样的体验?要是你高兴了能不能帮我也转发?
如果是优秀的段子,唐湖当然不会拒绝,但是他的那些……
【一只福禄】:不是我说,你的烂段子真的很难让人有转发**。
【阿敲每天都很饿】:大神请赐教。
【一只福禄】:幽默感是天生的。
【阿敲每天都很饿】所以呢?
【一只福禄】:你可能不太适合干这行。
【阿敲每天都很饿】:啊啊啊不要!我每天强迫自己写十个段子,写得可认真了!
唐湖看着屏幕上那句透出强烈低幼萌感的“写得可认真了”,初步判断对方的年龄不会超过十五岁,轻笑一声关掉了私信窗口。
“阿敲”是个间歇性刷屏狂魔,有时候几天都看不到一条动态,有时候以超强手速连续刷屏,刷够至少十条才停下,关注人数涨涨落落,始终维持在二百左右。
【一只福禄】:小伙子,你这样刷屏很容易失去我的。
【阿敲每天都很饿】:别,我就剩这么几个粉儿了,你千万不要取关我!
唐湖就当在主页养了只神出鬼没的宠物。
“阿敲”的上千条微博由90%的烂段子和10%的表情包构成,反正自从关注他以后,唐湖就再也没缺表情包用过,连自己发状态的配图都丰富起来。
他平常不转发娱乐圈的消息,最近不知道为何,盯上了因为电影《极光见你》杀青而四处跑宣传的乔乐仪,正常人关注一个明星的方式是找他的各路采访来看,阿敲却专门截他的丑图制造表情包。
一张他在后台化妆的,配字“等老娘补完妆就去撕你”;
一张他上综艺节目吃蛋糕的,配字“屎里有毒”;
还有一张应该是拍摄角度有问题,那张标准的尖脸显得比平时圆润不少,阿敲干脆把他的脸整个P成方形的赵石脸,配字“爱上我你方了吗”。
……让人想不用都难!
在留言一片“哈哈哈哈”“23333”的氛围里,“@阿敲每天都很饿”终于有一条微博转发破了两位数。
就在唐湖以为阿敲要靠产出表情包红一把的时候,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很快招来了粉丝报复。
【@秋千:你这是在对乔乔进行人身攻击,请尽快删除,否则八百万荞麦教你做人哦。】
【@喵大嗷:不用跟他讲道理,一看就是黑子的手笔,萨比黑子知道他有多努力吗?】
【@intitle:这是人干的事?就是嫉妒我家乔乔长得好看演技又好呗。】
转发量刚刚上去,评论区立刻被乔乐仪的亲妈粉占领,哪怕二乔穿衣品味堪忧,那也只有我们粉丝能黑,别人算老几?
【@阿敲每天都很饿:……好吧。[委屈]】
他灰溜溜的删了微博,好不容易有点热度,就这么生生给掐没了。
唐湖本着关爱智障儿童健康成长的心态,主动给他发了条信息以示安抚。
【一只福禄】:别灰心,是螃蟹总归能红的,不过你得先上蒸锅走一遭。
【阿敲每天都很饿】:算了,不让做表情包那就不做呗,我最近在看快手,打算学跳社会摇,老铁到时候别忘了双击666助我成名。
唐湖好歹关注他这么久,就算哪天他说自己打算去卖片,她都不会惊讶。
【一只福禄】:就那么想红?
【阿敲每天都很饿】:你有粉丝你不懂,当网红是我的梦想。
【一只福禄】:你没有其他工作?
【阿敲每天都很饿】:有啊,不过老板控制欲特别强,我平常说什么话、穿什么衣服都得听他的,他还特别抠门,每顿饭都不给我吃饱。
有些话不适合对现实中的朋友倾诉,对着网上的朋友,反而可以畅所欲言。
唐湖听他骂了半个小时的老板,一脸震惊地喃喃:“……w233,这人是不是被卖进黑煤窑了,我要不要帮忙报个警?”
不过哪家黑煤窑的老板这么好心,还允许员工上网,网络时代的话果然不可全信。
【阿敲每天都很饿】:其实我也挺喜欢现在的工作。对了,我刚刚录了首歌你快去听,看我有没有转战音乐界的天赋。
唐湖刷新了一下微博,时间线上果然多了条从唱吧分享的音频,点开一听,是社会摇的经典曲目《我们不一样》。
她熬过了前奏,却没熬过阿敲的第一句唱词,只觉得从天而降五个大字,重重击在她心口——电锯成精了。
【一只福禄】:要多少粉丝我帮你涨,求求你千万别开嗓,这样的水平想出道一辈子都红不了知道吗!
【阿敲每天都很饿】:诶嘿嘿嘿,这可不一定。
第8章
据说人类能发出的极限声音在110至120分贝之间,约等于火车鸣笛的动静。
“阿敲每天都很饿”唱歌的声音是否超出了人体极限,唐湖不得而知,但确实从他摄魂夺魄的歌声里听出了地狱冥河的景象。
那是充满血与彼岸花的深渊,是众神遗弃的死亡之地。
“w233,把今天的记忆也从我的脑海里删除吧……”唐湖虚脱般退出系统建造的虚拟空间,意识回归本体。
“宿主,很抱歉,我无法直接修改刻印在灵魂的记忆,建议你回炉重造。”
“什么道理,我想忘记人生阴影还得再投一回胎?”
唐湖有气无力地在单人床上趴了片刻,突然听见放在枕头旁的手机正嗡嗡震动,一边去拿,一边在脑海里问了句:“我在系统里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啊?”
w233解释:“为了保障宿主正常使用系统功能,意识抽离身体的这段时间,我将对无意义杂音进行过滤,只保留必要的声音。”
“那这通电话就是可以过滤的无意义杂音了?”唐湖把手机正面翻过来,看见屏幕上已经有三个未接呼叫,第四个刚打进来。
联系人那栏备注着一个名字,尤雅雅。
她嘲讽地笑了一下。
娱乐圈最为人津津乐道励志的故事之一,当属“我和朋友一起去试镜,结果最后选上的不是我而是朋友”。
——尤雅雅,就是唐湖的这个“朋友”。
说起网红美女,总让人联想到一张张扔进开心消消乐便会因为相同而消失的锥子脸,尤雅雅却与众不同,高二时凭一张两寸证件照,就红透了半边互联网。
照片里的她身着朴素白衬衣,鸦色长发垂下,清纯得惊心动魄,因为令无数大老爷们回想起了自己消失在人海的初恋,所以人送外号“初恋妹妹”。
上辈子的唐湖羡慕她的好运气,觉得只有尤雅雅才算真正的美女,而自己最多是片衬托红花的绿叶,难怪人家能红。
当然,以她如今的阅历早就明白,尤雅雅的美有五分,剩下五分是营销出来的。
在现实世界,长相好看绝对是种稀缺资源,可华夏十几亿人口,谁没见过几个美女,难道光凭一张照片就能被所有人念念不忘?
尤雅雅家里有些背景,请得起网络推手,最早贴出“初恋妹妹”那张证件照的贴子《我们学校的校花,连证件照都那么仙》,其实正是出自营销团队之手。
然而不管怎么说,“初恋妹妹”是真的红了,她成名甚早,考上北电时又以美女学霸的身份重回大众视野,半只脚还没踏入演艺界,名气先打出去,在流量至上的年代不愁接不到戏。
上辈子的尤雅雅,还一副好朋友的模样,天天拉着她去试镜偶像剧的角色。
而唐湖穿上西装是商界大佬,穿上裙子像黑道一姐,气质根本不适合蛋疼的青春校园片。
她在坑底摸爬滚打了好几年才找到合适的戏路,有幸参演《龙门飞鲤》,成功诠释角色“容歌”的狠辣妖娆,才算红了一把。
唐湖重生以后终于想起还认识这么个人,抱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念头,按下接听键:“谁啊?”
听筒里传出少女独有的甜而不腻的好嗓子:“阿湖,你没存我的号码吗,你在哪里呀?”
阿湖阿湖,叫得真亲切,就跟两人关系多好似的。
两人被分配到同一间宿舍,又是同一个专业,但尤雅雅熬过开学就没回宿舍住过,现在充其量算“认识”。
她想到这里,语气如常地回了句:“我在宿舍,怎么了?”
那厢,尤雅雅的声音有些不安:“阿湖,你可以出来接我吗?”
“为什么?”
“我被……很奇怪的人缠上了,正在教学楼的厕所里躲着,不敢出去,你赶紧过来好不好?”
跟踪狂?!
放在以前,唐湖绝对撂下电话就冲过去了,不过现在,可以优哉游哉地下床穿鞋,略带调侃地问:“你的保镖没带出来啊?”
初恋妹妹来北电报道那天,为了避免被粉丝围堵,还特意请了保镖做护花使者,四个穿黑西装的型男分别从前后左右将她围在中央,架势大得仿佛乾隆亲闺女出来视察民情。
然而保镖护航的事传到网上,却引发了包括全校学生在内的齐齐嘲笑。
当下娱乐圈最能拿奖的那波人,从导演到影帝都是从这个地方出去的,连在学校里见到明星索要签名的行为都被认为是俗不可耐,她连一部作品都没有,摆那么大架子给谁看?
尤雅雅估计也想起自己这段负面经历,被噎了一下,沉默几秒提高声音:“你到哪里了……他好像进来了!”
校园角落的小小洗手间里。
正值周末,留校的人并不多,唐湖花了几分钟便跑到尤雅雅说的位置,正好看见一个寸头戴口罩的男生,弯腰扒着厕所门底下的那条缝儿,拼命往里看。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呈现在眼前的都是一个教科书级别的变态偷窥狂。
“干什么呢!!”
唐湖没有多犹豫,中气十足地爆吼一声,抄起门后清洁工打扫卫生用的墩布,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往那人身上招呼。
“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