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句是:“若他情窦初开,便为他宽衣解带;若他阅人无数,便为他灶边炉台”。
看起来有几分道理,都是在教导攻略者如何搞定不同的对象,实则细细分析一番,就知道其中对待男女目标的差异之处。
想要俘获女人,必须满足她愿望,给她从未见过的刺激和挑战;而意图俘获男人,却要为他体贴打算,一切都顺着他来。
前者是“带她”,在满足别人的同时展示自己强势的那面;后者是“为他”,只是在一味的付出而已。
——你宽衣解带,他完全可以顺水推舟;你炉边灶台,他也能吃饱了再翻脸。
男人是不会出于感激就对一个女人死心塌地的,所有的糟糠妻,最终都逃不过下堂客的结局。
唐湖思及至此,取了些滑石粉在掌心抹匀,还在原地活动两下手腕,骨关节咔的响了一声,比参加运动会的热身还到位,冲对面的男人羞涩一笑。
“刘总您好,郑总叫我跟您打一局,我玩的不好,请多指教。”
刘总作为她的对手,尚且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怎样可怕的未来,只是打趣道:“小唐,看你的准备动作倒是挺专业的。”
唐湖露出无辜的微笑:“没有没有,既然当您的对手,我只是不想让大家扫兴而已。”
既然如此,为了活跃气氛,就麻烦你输得满地找牙吧。
第77章
“为他宽衣解带”?“为他炉边灶台”?
拉倒吧,无条件付出才是失去一个人的开始, 从初始攻略就出了问题, 后续只会一错再错, 由此可以合理猜测, 这句话一定是某个男文青瞎几把编出来骗免费保姆的。
唐湖站在台桌旁, 掸去掌心里多余的滑石粉,摩挲手上这支公用球杆静静感受。
她对这项运动的印象还停留在唐父常去的街头台球厅,满地都是烟头, 来打球的男人大多光着膀子, 脖子上搭一条毛巾或者汗衫, 脚踩人字拖,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不过斯诺克作为英式台球,本质是项绅士运动, 讲究那份若有若无的矜持高雅,俗称装逼味儿。
她用系统搜了一大堆诸如“台球装逼指南”和“五分钟让你成为斯诺克老手”之类的无脑攻略,力求装得丰富多彩, 展示一下立体的人物形象。
刘总和她不熟,闲聊几句便让侍应生打开装杆的匣子,他平日经常来这家会馆打球, 自己的私人杆就寄存在店里。
唐湖看见他取出一支纹理细腻的深木色球杆,眼前亮晶晶的, 主动上去搭话:“您拿的是John Parris的枫木杆吧, 我还没见过年轮这么细密的老枫木。”
“你也懂球杆?”
刘总立刻露出惊喜的眼神, 大步跨过来解释:“我这支是从英国带回来的, 一般的量产JP都是白蜡木杆,我嫌它手感太硬,所以特意定制了偏软的枫木杆,打旋转球更容易一些。”
在场的其他老板都是随便玩玩,他却是真心喜欢打斯诺克,对硬件设施的要求也高,见唐湖一语道出品牌质地,顿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进不少。
唐湖故作谦虚,笑得含蓄:“稍微懂一点,肯定没有您知道的那么详细。”
虚伪,太虚伪了。
她也是临时才将这个牌子的公开信息装进大脑里,找个话题引刘总上钩,不然一直是个攀着郑山卿的关系,还怎么让人印象深刻?
——装逼界的人心险恶,可见一斑。
评断一个男人对你有没有兴趣,要留意他有没有对你吹牛逼。
刘总被她诱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介绍球杆的品牌历史,也夹杂了几句自己的战绩,又谦让道:“咱们这次也不按严格的规则走了,第一杆不管打没打进红球,第二杆只要进了彩球都算得分,触球也不算违规,怎么样?”
如此一来,她哪怕是个纯新手,比分亦不会输得太难看。
唐湖笑着点点头:“知道刘总体谅我,那就都听您的。”
——这样的话,她倒是可以拼一拼最有挑战度的满分了。
一行人之间,只有郑山卿定定地望着唐湖。
她穿着豆沙粉的长裙,更衬托出温柔沉静的气质,边听边认真点头,看来和刘总聊得相当愉快。
郑山卿有些微妙的不爽,却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起身:“早就听说刘总打得好,赶紧来一试身手吧,公平起见,我来开球怎么样?”
在斯诺克的正式比赛上,一般都是裁判掷硬币决定先手顺序,普通人私下玩玩不必搞得太正式,倒可以请局外人开场。
“好啊。”唐湖乖巧地应了一声,拎着球杆站到旁边,在心底暗暗发笑。
人家炫耀球杆比你炫耀女人有品位多了,这么快就沉不住气啦?
不过她听那个秀酷视频的刘总吹嘘半天战绩,却不清楚他的水平,所以此刻的心态基本等同于考试前的学渣,祈祷他开的局面越难打越好。
反正学渣拿到什么样的卷子都不及格,增加试题难度,才有希望把学霸拉下水。
侍应生上前,将22颗球摆放在初始位置,15颗红球码成三角堆,剩下的六色彩球依次散开,偌大的深绿球桌终于不显得空旷。
郑山卿执了自己的球杆,压低身体,镜片后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桌面,一杆击出,白色母球旋转着撞开红球,哗啦一声散成一片。
他直起身体,优雅地推了推眼镜,斯文外表完全隐藏了败类的本质。
人皆有爱美之心,唐湖也不例外,要不是看着这样脸早就按耐不住一杆子戳在他眼睛上了。
她回过神,冲对面的刘总微微一笑,让出先手权:“您先请。”
郑山卿让母球对准红球堆外侧的第二颗撞过去,红球散开后抱死黑球,这种开局方法在让分赛里较为常见,避免对手围绕分值最高的黑球下手,算是力求公平了。
刘总围着台球桌转来转去,思考第一杆如何下手。
郑山卿闲来无事,端着茶杯站在唐湖身边,轻声道:“你说过,不会给我输得太惨。”
“要是只进两个球,算不给你丢脸吗?”唐湖紧张地抓着公杆,在心里翻个白眼,“说句实话吧,我已经很久没有打过了。”
这句倒没有骗人,她上高中以后为了专心考试就没时间鼓捣这些,但手生不代表没有拿斯诺克满分的自信。
“看你一点都不慌,我还以为水平不错呢。”
“呵呵。”
唐湖文雅地抿唇微笑。
你们大老爷们热衷在酒桌牌桌上高谈阔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道武则天掐没掐死自己闺女,美国打不打伊拉克也能分析得头头是道,人生最大的阻碍就是怕自己中年不举。
总之张开嘴就是一个吹,被打脸了都不慌,她有什么可慌的?
但是相应的,不少女性从小就被要求看人眼色说话,谨言慎行,否则就不配当个优雅淑女。
总裁文里的女主角至少还占个坚强倔强呢,在这种有意无意的风气引导下,甚至有人开始以柔弱无能为荣。
所以管她会不会打台球,先抄起球杆试了再说。
她又没吹自己是职业选手,打得不好又怎么样,在场的各位总裁董事长能联手活撕了她吗?
唐湖本着这份自信,见轮到自己,放心大胆地拿着球杆试了一把,专注地盯着台面俯身,长发垂在胸口,遮住半张雪玉一样的侧脸。
郑山卿施施然端起茶杯抿了口铁观音,认真看了两局,发现她完全处于瞎几把打的状态。
事实上,他猜得基本没错。
唐湖担心开场找不到手感,所以这几杆都以试探为主,但试探并不代表胡乱出杆。
——既然不能保证自己进球,那么反向思考一下,如果让对手也打不进去呢?
她并不急着得分,每一杆都在为对手制造障碍,或者破坏他垫好的局,所以双方一时陷入僵持状态,谁也没能成功进球。
“嗯……”刘总看出她的围困式打法,围着球桌转来转去,思考如何解局。
唐湖轻笑一声,站在旁边耐心等待,悠闲地往球杆的皮头上抹巧克粉。
巧克粉的主要成分是石灰,和吃的巧克力没什么关系,用来增加杆头摩擦力而已。
但《台球装逼指南》有云:“这个抹粉的动作会让人看起来很牛逼,所以不管需不需要,每打一杆都拿着巧粉擦皮头,今天carry全场的明星就是你了!”
她不疾不徐地抱着球杆涂巧粉,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被在场其他人看在眼里,无形中多了几丝大Boss的风采。
另一边,刘总也开始调整自己的打法,放弃进攻,以若有若无的围困为主。
斯诺克的精髓在于障碍,但两人都开始防守,非得打出无解局不可。
唐湖不想再拖下去,迅速展开进攻。
她开启[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握杆的右手稳得如同开了鸡头防抖模式,瞄准白球旁最近的一颗红球,计算出瞄点,稳稳地打出一杆。
“嗒。”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红球落入网袋。
整场第一分被她收入囊中。
刘总不过是个七八十分的业余爱好者水平,如果制造心理压力,让他频繁失误并不困难。
唐湖迅速制定战术,又打了颗黑球落网,冲对面的刘总露出害羞带怯的笑意:“承让了。”
这是一个对直男极有杀伤力的微笑。
“……”
刘总被她笑得心花怒放,居然有些晃神,低头时下意识打出一杆,却将一颗黄球打进了袋子里。
按照斯诺克的规则,顺序为一颗红球一颗彩球的轮流击打,在红球全部打完之前,彩球落袋后都要取出来重新摆放,直到打光台上的红球,才开始第二阶段。
他现在应该打颗红球,所以这种做法属于违规。
‘宿主竟然使用美人计,你还是人吗?’
‘早就不是了,我们玩战术的早就放弃了做人的资格。’
唐湖在脑内默默答了一句,却不计较对手的失误,扭头告诉侍应生:“麻烦把彩球掏出来吧,放回原处就行,刘总,您重新来。”
她想赢,却不打算穷追猛打。
“哈哈,我也是随便玩玩,刚才那杆不算。”刘总犯了个新手都不会犯的失误,有些不好意思,接下来的动作便谨慎了许多。
然而再怎么谨慎,控场的思路已经断了,防守也防得不完美。
唐湖一鼓作气开始清台,准确地将一颗颗红球击入网袋,打彩球也只瞄准分值最高的黑球。
如果第二杆没机会接触黑球,宁可放弃也不让对手得逞。
刘总已经从那个微笑的魅力中回过神,却被她接连不断的拿分震住了,站在旁边思考:“……这种红黑交替的打法是为了拿147的满分铺垫,难道她想打出斯诺克的最高分?”
红球1分,黄球2分,绿球3分,棕蓝粉色分别代表四五六分,最高的黑球7分。
如果按照这个顺序,每打进一个红球都百分百打进黑球,那么可以拿到共计120分的好成绩。
是了,唐湖刚才一眼看出他的球杆质地,可见是个老手。
……那你还敢装萌新,这种行为不可耻吗!
唐湖并不觉得自己可耻,继续装逼的拿着巧克粉擦球杆,释放王霸之气。
但刘总看她的眼神已经变得敬畏起来,忍不住嘀咕:“……不会遇上职业选手了吧!瞧瞧这眼神,这气势,难道她是被郑山卿特意请来的?”
不过斯诺克的比赛中甚少出现女性选手的身影,他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只是越看唐湖越觉得眼熟。
“咳咳。”
旁观的郑山卿见她频繁得利,清了清嗓子,像在提醒什么。
他既希望唐湖赢了给自己长脸,又不希望她赢了大出风头,这种心态着实矛盾。
而且看唐湖的状态渐入佳境,心底的一点疑虑重新冒出来:‘她自称不怎么会打台球,现在却频繁得利,难道刚才不是在演戏吗?’
——他是不是被骗了?
唐湖痞气地斜斜扬起唇角,装作没听见:……虽然现在应该让着刘总,但他以为用咳嗽暗示,她就会让球吗?
刘总虽然没能拿下一颗红球,但按照约定的规则,也通过其他彩球得了不少分数,她却因为要保持一红一黑的得分顺序而几次防守,所以两人的分值差距并不算大。
——幸亏是吊打普通人,换做对上稍有经验的爱好者,她是不敢这么玩的。
刘总已经彻底慌神,待回过神来,才发现全场的红球已经被唐湖拿下,120分由她收入囊中。
场外所有人的视线焦点都落在唐湖身上。
甚至吸引了隔壁桌的客人,停下动作,举着球杆站在场外围观。
——比赛的第二阶段,是将所有彩球按照分值高低的顺序击落网中,她有能力圆满收官吗?
唐湖彻底放开手脚,进攻节奏又准又狠,轮到刘总挥杆时就站在桌旁,用杀气四溢的眼神继续给对手制造心理压力。
最后的五颗彩球任她收割。
她的好心情却在看见黑球的位置后沉了下来,台上只剩一黑一白的两颗球,黑球斜对着洞口,位置相当好打。
但这一局,是对方先手。
郑山卿在唐湖拿到80分时看出她的目的,又瞄了一眼场上的局面,笑声冰凉:“看来天公不作美,这7分要让刘总拿下了。”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是装的,现在会不会沉不住气?
唐湖笑吟吟的,最终没说什么。
她已经拿下了140分,哪怕差最后的7分也算赢,只是不完美而已。
“呼……”
刘总清楚最后一杆得分容易,却在巨大的压力下呼吸沉重起来,指尖微微颤抖。
上万块的定制球杆轻轻送出,杆头竟然不小心碰了白色主球两次,主球慢悠悠地飞出去,没有碰到黑球。
这是空杆,在正规比赛里也算违规,要扣4分的。
唐湖依旧不吭声,争一口气的心态突然变得淡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