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月台上站了一小会儿,格蕾丝就提议去皇家学会看看。
她对帕克所说的那群“科学家”很感兴趣,这些研究非洲原始文化的学者们,也许会让格蕾丝对那封匿名信产生新的灵感。
“我怀疑,那几艘船上的人里,可能会有凶手的同伙。”公爵大人和格蕾丝并肩往火车站外走,“而且写信的人,未必就是杀人的人。”
他提醒格蕾丝,“还记得那根钉子上的布料吗?那布料看起来像是丝绸一类的东西。但是,我不认为体面的夫人,会在半夜的时候去酒吧找人。”
“当然,我倒是觉得,有妓·女去找他的可能性比较大。”格蕾丝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而且两个人在酒吧的吧台前面,喝几杯酒是很正常的事,我想卡文迪什先生也不可能在那种时候吝啬地对待赴约的女士。”
也就是说,那个赴约的人,是非常有机会给卡文迪什先生下毒的。
尤其卡文迪什先生在吧台,想要取酒的时候,会转过身去身后的酒柜拿酒。
在他转身的时候,赴约的人完全有机会在杯子内壁抹上氰·化物。
对于自己的危险一无所知的卡文迪什先生,在喝下那一杯酒之后,就会立刻发作,十几秒之内就会死于非命。
而作案者则可以从容地离开,因为没有人会对别人招妓的时候选得是哪名妓·女感兴趣。
甚至有可能,那个赴约的女人只是假扮成妓·女。
如果这个在吧台下方留下裙子布料的女人真的是凶手,恐怕弗格斯探长就有得忙了。
一来,伦敦的特殊职业从业者非常多。
二来,他们不能确定这个嫌疑人的真正身份是不是妓·女。
一路讨论着这个问题,马车不知不觉地就到了离白金汉宫不远的皇家学会。
由于很多科学家的研究都需要富商和贵族的支持,公爵大人带着格蕾丝走进来的时候,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这里经常有不同身份的人,前来观看科学家们的研究成果。
格蕾丝向其中一名侍者招了招手,询问最近刚刚回国的语言学家们在哪里。
侍者指了一个方向,两人这才找到了对应的房间。
一个圆桌围坐着十几位绅士,年纪从三十多岁到五十多岁不等。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进去的时候,几个人正在讨论“刚果的波楞吉村”的通用语。
“波楞吉村的语言并不简单,他们有着非常复杂的语言体系。”其中一位学者说道。
另一位年轻的学者立刻就予以反驳,“波楞吉村没有文字,应该说非洲绝大多数部落都没有文字,这说明他们的文明非常低级。”
“我不同意这种说法,《伊利亚特》和《奥德赛》起初也只是口口相传的诗歌,但是它们在文字产生之前就存在了。”
另一位学者附和道:“没错,《奥德赛》有很多普通人无法理解的修饰词,这是因为,如果要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传递下去,诗歌就必须要充满韵律感,这种朗朗上口的诗歌,更加方便人们记忆。从这方面来看,波楞吉村的语言也有同样的特点。”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安静地听了一会儿之后,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他们不打断这群学者的争论,这些人极有可能就这个问题讨论到天黑……
“咳,很冒昧打扰各位。”公爵大人低声打断了这群喋喋不休的学者。
其中一个戴着夹鼻眼镜的学者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声音的来源。
“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您就是埃塞克斯公爵大人?”他又看向格蕾丝,“那么,您就是克里斯蒂先生了?”
格蕾丝点了点头,“如果您方便的话,我希望能够向您请教一些问题。”
学者从座位上站起来,邀请两人也一起入座,“没什么不方便的,不过,我很好奇,我们这些人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他可记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是最近几年非常有名气的一位私家侦探。
格蕾丝没有把那封引起恐慌的信拿出来,而是把那些出现在信纸上的特殊单词写了下来。
那位戴着夹鼻眼镜的学者被称为沃克先生,今年已经快五十岁了,在这群学者中很有威望。
沃克先生把眼镜扶正,低头看着格蕾丝递过去的纸条。
“这些词汇出自刚果的克勒语,不过这种写法是我们英国人按照自己的习惯创造出来的,刚果的土著人并不会写字。”
沃克先生把纸条递给其他人,自己则继续和格蕾丝两人交谈,“这些词汇都是常用的词汇,但是它本身的含义我也没办法确定。因为克勒语不单单要通过符号,还需要通过音调区分,从这一点来看,非洲人的语言习惯其实和亚洲人更接近,但是他们显然没
有中国人那么复杂的文字系统。”
说着,他翻开自己随身携带的记事本,翻开到空白的一页,写下了一串字母:alambaka boili。
“这句话根据不同的语调,有着不同的意思。如果你把这些音节按照升调、降调、升调、升调、降调、降调的方式读下来,它的意思就是‘他望着河岸’。
可是,如果你按照升调、升调、升调、升调、降调、升调、降调的方式来读,它的意思就是‘他把丈母娘给煮了’。”
格蕾丝:“……”
听听,这是人话吗?
克勒语也有点过于容易出错了,而且一旦出错,一句话表达的意思,就会和说话的人想表达的意思南辕北辙,几乎是一点都不相关。
“所以你们看,我没办法告诉你们这些词汇的意思,因为它们本身就有很多意思。不过这些确实是克勒语的常用词汇,通常是动词,就像英语当中的‘go’一样常用。”
沃克先生的话让格蕾丝陷入沉思。
她环顾这个房间,发现学者们都好奇地看着她,希望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些词汇的。
然而格蕾丝没有解答他们的疑惑,而是问了一个不太相关的问题,“你们回到英国之后,是不是经常会和其他学者交流,比如说其他学科的科学家之类的。”
“哦,那是当然的,虽然我们的交流有时并不愉快……毕竟你不能指望物理学家、化学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沃克先生理所当然地回答格蕾丝。
“那么,您会给其他人展示这些特殊的文字吗?”
沃克先生的表情有些凝重,“我有一个疑问,您为什么要问这些。难道有人利用这些文字进行了某些犯罪活动?”
房间里的学者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学者说道:“我在非洲待了很多年,确实会有一些人贩子偷偷利用克勒语进行交易,因为一般人根本看不懂这些,警察们往往也会错过这些证据。”
“确实有一个罪犯,使用了这种语言,而且我必须遗憾地告诉各位,这可不是什么贩卖人口,而是更加严重的……谋杀案。”格蕾丝说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学者们的表情。
这些人无一例外地被她的话惊了一下。
沃克先生好半天才
反应过来,随即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所以……我们这些人目前都是嫌疑人?”
“哦,不不不!”格蕾丝摆摆手,“我从没有这么想。我只是想知道,目前伦敦知道这种语言存在的人,究竟有多少?”
沃克先生不情愿地嘟囔道:“最精通的当然是我们这些人,至于其他人,我猜测那些奴隶贩子肯定也很精通,但我怀疑他们更精通的是口语,而不是书面语言。
至于你所写的这几个单词,知道他们的人可太多了,皇家学会每天都会有很多人过来参观,如果有人有心记下几个单词的话,你刚才写得那些,可以说是最容易记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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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第二封信
“这么说来, 知道这些词汇的人,可以说是成千上万了?”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对视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凝重。
“可以这么说。”
沃克先生的话扑灭了格蕾丝的最后的希望。
看来通过这几个词汇锁定凶手, 是完全行不通的。
接下来的几天, 苏格兰场逐个盘问了经常在皮卡迪利大街活动的妓·女。
这些特殊职业者往往有着自己的小圈子,彼此偶尔会见面。
她们大多人都能互相为对方作证,证明她们晚上接待的顾客里并没有卡文迪什先生。
不过一个高级交际花, 倒是提供了一些线索。
这名交际花是一位上议院议员的情妇, 在皮卡迪利大街有一栋小别墅。
这栋别墅是那位议员送给她的爱巢,专门用来两人私会的。
交际花平时就住在别墅里,除了没有结婚,她的生活和许多富裕的中产阶层夫人没有太大差别。
十五号那天夜里,她曾和那位议员一起去剧院观看歌剧表演。
当然了,看表演只是个幌子, 两个人偷情才是真正目的。
不过为了查案, 弗格斯探长自然不可能讨人厌地揭穿真相。
这位美貌的交际花不太确定地表示, 她当天快十二点的时候, 和她的议员情人乘坐着四轮马车经过了那家酒吧。
她当时看见了一个穿着黄绿色裙子的女人从酒吧里走了出来。
由于路灯的灯光并不算特别明亮, 交际花也没办法确定那就是黄绿色, 不过她自己认为那极有可能是黄绿色。
那名神秘女子戴着一顶装饰着羽毛的女式礼帽, 帽子上还有一层黑色面纱, 因此交际花也没能看清她的样子。
毕竟当时只是那么匆匆一瞥, 谁又能想到自己在路上看到的一个女人, 就是警察们正在追查的杀人犯呢?
“你如果让我说她的长相, 那我一定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不过,她的身材很娇小,腰也很细, 是很多男人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交际花所说的女人,身上的一切特点,似乎都符合公爵大人和格蕾丝之前的推测。
只不过在伦敦几百万人里找到这么一个特征仅仅是“娇小”的女人,其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至少
目前格蕾丝已经知道,这件案子的凶手是个小个子女人。
应该说,除了下毒以外,这么一个罪犯,在杀人这件事上,可是并没有占据任何优势。
只要市民们对有类似特征的人有所防范,那么这个女人想要继续杀人,难度肯定就会成倍增加。
然而格蕾丝还是太过乐观了。
当苏格兰场公布了这名“在逃女杀手”的特征之后,也就是二十一号,格蕾丝又收到了另外一封匿名信。
这次信的内容更加离谱,寄信人的语气也更加猖狂。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亲爱的克里斯蒂先生:
您真是我的知音!
我们的想法是如此的一致,您果然猜到了凶手的身份!
不过很可惜,您没能把她抓住!
这让我对您的崇拜稍微减退了一些。
或者不如说,我对您的表现有些失望。
我对您如此崇拜,您却在探案上出现了退步!
这怎么行呢?
作为一个严格的崇拜者,我必须对您的失误做出惩罚!
这次我要杀两个小男孩!就在埃塞克斯郡的克戈索尔小镇!二十五号!
怎么样?这次我选定的地方,离您平时居住的地方如此之近,如果您再抓不到凶手,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哦!天哪!
我已经对接下来的游戏迫不及待了!这次我要亲自动手!
希望您这次的表现可以让我满意。
您的狂热崇拜者”
格蕾丝把信纸啪地一声摔在办公桌上,“这个疯子!”
“看来写信的人本身并不是之前杀人的那个女人。”公爵大人面色凝重。
他们碰到了一个做事完全不讲逻辑,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杀人犯。
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杀人的目的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是真的疯了,还是通过装疯卖傻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们对这个变态一无所知,而对方却掌握着他和格蕾丝的行踪。
毕竟,这家伙还知道把第二封信寄到丹尼尔斯别墅。
原本能够把罪犯逼得无路可退的大侦探克里斯蒂先生,这次却被一个不敢露面的变态牵着鼻子走。
但是格蕾丝自己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理智。
因为对方极有可能,就是想要让她自己乱了
阵脚。
“我们先通知弗格斯探长,然后就立刻坐火车回克戈索尔镇去,找布雷恩探长一起解决问题。”
格蕾丝和这位布雷恩探长可以说是很久没有合作了。
具体原因,大概是因为埃塞克斯郡大多数地方都是乡下,因此民风淳朴,谋杀案并不时常发生。
这位前治安队长,是个敦实的中等个,和高大威猛的弗格斯探长完全不同。
不过这位探长办案时那横冲直撞的劲头儿,倒是和弗格斯探长有些相似。
当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出现在克戈索尔镇的警察署办公室的时候,布雷恩探长心底就直喊不妙。
在看了格蕾丝收到的两封信,又得知了前段时间的案子和第一封信有关之后,布雷恩先生就明白了这个案子有多么严峻。
这个写信给格蕾丝的疯子,很明显会在杀人的事上变本加厉。
当格蕾丝抓不住凶手的时候,他就会增加杀人的数量,作为对格蕾丝的惩罚。
这让格蕾丝产生了深深地负罪感,就好像那些人的惨死,都是她的错误似的。
公爵大人太了解总管先生的性格,光是看他那凝重的表情,他就知道,格雷厄姆心底一定在责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