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亚当和亚度尼斯两个小傻瓜,一直在甲板上吹得脸蛋通红,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船舱里面。
转眼间,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乘务员过来询问公爵大人是否要去餐厅享用下午茶。
由于这次的航程需要半个月,头等舱的八个房间里的乘客必然要互相打交道,存着先互相认识一下的心思,今天的下午茶,所有人都到场了。
除
此之外,还有一些经济舱的乘客特意过来,单独付费享用头等舱的下午茶。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以及查尔斯医生自然占据了一个四人桌。
邻近他们的其中一桌,坐着雪莱夫妇和三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
不过从穿着上来看,自然是最时髦的那一个是雪莱小姐,另外两个小姑娘就稍微逊色了一些。
另一边,有一位女士穿着一身黑色衣裙,帽子上还戴着黑色的面纱。
她独自一人占据了一桌,身后还有一位贴身女仆,时不时地低声和她说几句话,似乎在商量着今晚的菜单。
这个人不作他想,必然是富豪罗斯先生的遗孀罗斯夫人。
最后一桌就相当引人注目了。
因为那一桌坐着的四个人里,有两个人相貌非常出众,对比下来,同桌的另外两个人就非常平庸了。
其中座位靠近格蕾丝方向的一位男士,长着一张风流多情的诗人脸庞,头发是罕见的银灰色,带着轻微的小卷,说起话的时候发尾还会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看起来相当高,说话带着典型的法国口音,一直在逗着同桌的两位女士,使她们咯咯笑个不停。
他旁边的另一位男士则不声不响地坐在旁边,不太插得上嘴,因而有些闷闷不乐。
倒是从他们的座位来看,这位相貌平平的男士,却好像是对面那位美人的丈夫。
因为格蕾丝在和公爵大人说话的时候,听到他们互相称呼对方为“亲爱的”。
在甜点端上来之前,不同桌的乘客们互相点头致意,以示礼貌。
只不过罗斯夫人似乎全程都没有搭理那桌俊男美女的意思。
相对应的,那一桌除了那个法国口音的年轻男人之外,其他人也都没有和罗斯夫人打招呼。
看样子,罗斯夫人应该和其中某个人不太对付。
格蕾丝猜测,和罗斯夫人有矛盾的,必然是那位美丽的夫人。
因为以罗斯夫人的阶层,不太可能会和另一位明显是普通中产阶层的女士有什么瓜葛。
“我要一小份拿破仑酥,再要一杯咖啡。”格蕾丝点了单。
随后公爵大人要了一份勃朗峰栗子蛋糕,以及一份印度奶茶。
查尔斯医生要的是草莓蛋糕和花草茶。
几人开始讨论轮船里的设施,“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中央供暖系统。”查尔斯医生说道。
他年轻时曾经也外出旅行,四处求学,因此对海上的生活有不少经验,“以前我冬天坐船的时候,船舱里只给乘客提供火炉,既不够暖和又不安全,我每次入睡之前,都要担心船体颠簸时会把碳火倾倒出来。”
说完,他看了一眼格蕾丝的脸色,笑了一声,“格雷厄姆,你的运气可不赖啊,居然不晕船!”
他话音刚落,格蕾丝就看见斜对面的罗斯夫人脸色不太好地捂住了胸口。
“您过去看看吧,查尔斯医生。”格蕾丝有些担忧地看向罗斯夫人的方向。
查尔斯医生连忙站起身,走到罗斯夫人面前,“您是否身体不适,夫人?我是一名医生,或许能帮您看看。”
“谢谢,我只是有些晕船。”罗斯夫人用手帕抿了抿嘴角,很是亲切地对自己的贴身女仆说道:“看来这些就要交给你了,碧翠丝,也许我该回房间休息。”她的下巴指向桌子上还没动过的甜点。
碧翠丝皱了一下眉头,“我怎么能丢下您不管呢,夫人?您真该让这位……”
“查尔斯医生。”查尔斯医生介绍了一下自己。
“您真该让这位查尔斯医生看看,您的脸色多苍白啊!”
女仆说完后,站直身体,希冀地看向查尔斯医生,“能请您跟我们一起回去吗,夫人她晕船有些严重。”
查尔斯医生当然没有什么不答应的,“不如去我的房间吧,我的医药箱还在那里。”
三人从餐厅的侧门走出去,路过宴会厅后,去了查尔斯医生所在的六号房。
“哦,柔弱的罗斯夫人。”在几人走出餐厅的时候,格蕾丝听到邻桌那位美丽的夫人冷笑着嘀咕了这么一句。
这时雪莱小姐和她的两个朋友向着格蕾丝的方向走了过来,三个女孩都相当活泼,这大概与雪莱夫人的美国国籍有些关系。
其中雪莱夫妇的女儿名叫玛格丽特,看起来十六七岁,还是个刚刚进入社交界的小姑娘。
另外两个也是商人家的女儿,只不过并不如雪莱家那么显赫。
这两个姑娘和玛格丽特年龄相仿,一个长着清瘦又高雅的长脸,
名叫塞西莉亚,另一个圆脸的可爱小姑娘,名叫爱丽丝。
如同格蕾丝预料的那样,她再次被姑娘们缠住了。
每当这种时候,她都怀疑自己,上辈子可能真的是个魅力无边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①松簧(ease springs),水手们的行话,意为“解开缆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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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南辕北辙的两位夫人
公爵大人满脸不高兴地坐在吧台前面, 看着格蕾丝被三个小姑娘围着,有说有笑的喝着波特酒。
波特酒是一种甜酒,此刻在公爵大人的嘴里却显得有些苦涩。
现在细想想, 格雷厄姆要到五月份才满十九岁,但公爵大人自己,等到三月份的时候,就已经二十七岁了。
这让公爵大人提前产生了“中年危机”。
要不是人在酒吧, 公爵大人现在早就已经忍不住想要冲到盥洗室照镜子去了。
八岁!
哦!多么可怕的年龄差距!
万一格雷厄姆喜欢的是那些年轻的小姑娘呢?
公爵大人这幅坐立不安的样子,落在了一个人的眼中。
这个人不是别人, 正是格蕾丝之前看到的那位拥有“诗人”面孔的年轻男士。
这位男士名叫弗雷德里克·霍布利, 是个法国人。
似乎法国人天生就有一副浪漫情怀, 使得他们能够在感情的事上无师自通。
相比于矜持谨慎的英国人, 法国人在男女关系上称得上是热情奔放,有时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混乱。
眼下,这位霍布利先生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公爵大人。
在他看来,这位年轻的公爵似乎对跟在他身边的那位金发年轻人非常在意, 以至于超过了主仆或者朋友的界限。
他百分之百肯定,自己绝对不会对仆人露出那种表情。
霍布利先生又看了看格蕾丝那张引人犯罪的脸, 心里就基本确定了两人的关系。
啧!
大胆的仆人, 居然还敢当着雇主的面和女人调情。
看来这半个月不会无聊了。
霍布利先生喝下一杯威士忌, 敲了敲杯沿,示意酒吧里的服务生续杯。
这时雪莱先生向着公爵大人走过去,点了一杯具有中国特色的乌龙茶威士忌,顺势和公爵大人攀谈起来。
“哦, 我听说过那件事。说实话,我认为那些矮小的日本人并不可靠。他们犯了错只会以死谢罪,实际上做事却总是不谨慎。谁需要他们去死呀?我们只需要他们别犯那种可怕的错误就行了。”
两人聊着聊着, 就提到了这次出行的目的,于是公爵大人也就顺便用上次中毒的事当做借口了。
“说起
来,我这次除了旅行,也有其他事要做。美洲那边的棉花非常便宜,我这次去,是想和当地的农场主合作。”
英国人需要美洲的棉花、蔗糖和牧产品,而美国人则需要从英国进口各种诸如玻璃、熟铁一类的建材。
正因如此,英美两地才会有如此多的货船和通信船只,最终演变出了同时搭在乘客和货物的邮轮。(①)
酒吧里的乘客们三三两两地聊着天,一直到八点钟左右,才各自回房。
因为晚餐时间在九点半,出于礼貌,在用餐之前,所有的头等舱乘客都需要回去更换一身礼服。(②)
格蕾丝回去更换了一套象牙色套装之后,就把卧室对着甲板栏杆的窗户打开了一小会儿,准备给房间换换空气。
甲板和头等舱之间有一个带着扶手的室外小走廊,如果乘客在卧室里有什么需要时,也可以直接打开窗户,叫路过的水手帮忙跑腿。
夜晚,海上带着淡淡咸味的空气扑面而来,格蕾丝把那顶不常戴的象牙色高礼帽暂时放在一边,放松地靠在窗台上,看着远处映照着粼粼月光的海面。
过了几分钟,当她感觉到有些冷的时候,隔壁传来了两个人的争吵声。
“伊丽莎白,你为什么就不能……”男人的声音即使在争吵的时候依旧温和。
“别这样,亲爱的,你明明知道我只是喜欢社交罢了!”
格蕾丝一听那位女士的声音,就知道她是下午茶时的那位容貌出众的夫人。
她的声音和她的外貌一样,动人的同时又充满了攻击性。
格蕾丝没想到自己仅仅是开窗通风,就恰好听到别人家夫妻两个吵架。
船舱的舷窗无论是打开还是关闭的时候都有声音,现在那两位吵架时的声音如此清晰地传过来,就足以说明他们的窗户也是开着的。
如果现在格蕾丝选择把窗户关上,那么她隔壁五号房的夫妻二人势必会听见关窗的声音,从而引发不必要的尴尬。
但是为了夜晚的舒适睡眠,格蕾丝总归不可能就把这扇窗户这么放在这不管。
于是她只好暂时裹紧礼服,站在窗口,静静等待这对夫妻离开。
这种情况下,就算格蕾丝有心不听,隔壁吵架的声音也会源源
不断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从两人争吵的过程中,格蕾丝得知那位夫人的闺名为伊丽莎白,而她的丈夫与维多利亚女王的丈夫同名,叫做阿尔伯特。
由于除了她和公爵大人之外,其他房间都没有配备仆人房,五号房的夫妻吵了五分钟之久,都没有仆人前来劝架。
不过要格蕾丝来说的话,这根本不能算是吵架。
因为那位笨嘴拙舌,说话又温和无比的丈夫根本不是吵架的料。
他只能慢吞吞又可怜兮兮地反复说着“你不能……伊丽莎白……我们已经结婚了……”,诸如此类的毫无攻击力的话。
而他的妻子伊丽莎白在他一句话之后,差不多有二十句话的回击在等着他。
从他们的言谈当中,格蕾丝得知这位充满魅力的夫人似乎在男女关系上面有些不太谨慎,因此总是让她的丈夫感到担忧。
她的丈夫似乎很不自信,即使伊丽莎白的行为在当代人看来有些出格,但他仍旧不能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反而是这位妻子明明和其他男人过从亲密,却总是能找到理由,反过来指责她的丈夫。
格蕾丝的眼睛盯着甲板,眼看着那位可怜丈夫的影子变得越来越矮,最后几乎矮了一英尺之多。
然后这位夫人才像诱哄宠物似的,降低音调跟他说了几句好话,这场争吵才这么不了了之。
这对夫妻很明显是美国人,因此在夫妻关系上,不是那么符合当前男尊女卑的观念。
格蕾丝等两人的脚步声远了,这才赶紧把窗户关好,揉了揉发红的鼻尖。
这时亚当过来敲门,提示她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其他仆人们都在各自的房间里用餐,头等舱的乘客们则去了宴会厅,坐在长桌前,在邮轮自带的侍者的服侍下,享用晚餐。
餐桌上最能让人展开话题,仅仅是几分钟过后,十位客人就互相认识了。
格蕾丝终于得知了五号房那对夫妻的姓氏——古德温。
不过看餐桌上其他两位夫人的脸色,这位古德温夫人的女人缘可以说是极差了。
同样的,有一位男人缘也不怎么样的先生,也就是那位长着“诗人”般风流面孔的霍布利先生。
这位先生住在古德温夫妇的隔壁,同
时也是罗斯夫人的隔壁——三号房。
霍布利先生虽然男人缘不怎么样,女人缘却好得出奇。
在品尝过汤之后,侍者们送来新鲜的黑线鳕鱼的功夫,霍布利先生就成功地和雪莱夫人以及雪莱小姐打成一片,聊得火热。
甚至于在晚餐结束之前,一向沉默寡言的罗斯夫人都和他说了几句话。
查尔斯医生告诉格蕾丝,今天他给罗斯夫人看病的时候,发现她似乎有服食鸦片酊的习惯。
但他在为她检查身体之后,已经非常确定罗斯夫人并没有什么病症需要进行止痛。
“也许是失眠?”格蕾丝不太确定地说道。
“哦,天哪!”查尔斯医生职业病发作似的咕哝了一句,“这是哪个庸医开的药?这东西成瘾性这么高,还不如直接让罗斯夫人吃安眠药呢!”
公爵大人倒是看出了些端倪,“也许这是罗斯夫人自己的主意。”
他提示道:“罗斯先生生前是一位非常有魅力的男士,虽然他的年龄比罗斯夫人大了十七岁,但是依旧有很多年轻姑娘对他娶了罗斯夫人颇有微词。”
罗斯先生和很多富商不同,从商之前,他曾担任过大学教授,学识渊博,谈吐不俗。
据说在十年前的上流社会社交界,罗斯先生也如同现在的公爵大人一样,是年轻小姐们心中理想的伴侣。
因此公爵大人推测,罗斯夫人之所以服用鸦片酊,是因为鸦片酊带来的幻觉,能够让她短暂地逃离失去丈夫的痛苦。
尤其在看到罗斯夫人对她的贴身女仆碧翠丝的过度依赖之后,他的这种看法就愈加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