绡绡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没挤出眼泪,只能皱着脸,委屈巴巴道:“崴到脚了。”
长生要去看,小戏精当然不让,哎哎呀呀的装疼,弄的长生也不敢碰,蹲在那好半天才道:“你要是不嫌弃……”
“嗯嗯。”绡绡无辜地看着他,在心里坏笑。
长生:“我给你垫张草席,拖着你出去吧。”
绡绡:“……”
她真的忍够了,一拳砸在地面,指着凹下去的坑,冷笑:“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
“……”长生沉默片刻,转过身:“还是我背你吧,草席破了还得花钱。”
不管小直男说话有多欠揍,绡绡目的已经达到,决定放他一马,一个小跳蹦到他背上,被长生牢牢接住。
两人一边走,她一边在长生耳边叭叭。
“长生哥哥快一点,外公、外婆在等了。”
“你好慢哦,老太太啃硬饼都比你快。”
“哎呀,往上一点,我要掉下来了。”
小姑娘对着耳朵一阵叭叭,小模样趾高气昂,好脾气的小和尚一言不发,任劳任怨。
终于到了门口,卢月晴和二老看到绡绡是被背出来的,以为又受了什么伤,吓得赶紧走过去接人。
绡绡得意地晃着腿,脆生生道:“没事,没事,长生哥哥怕我累,非得背我出来,盛情难却嘛。”
她赖着不动,长生只好从善如流,把人一直送到山下车门口才放下。
外婆一看就知道小外孙女在欺负人,瞪了她一眼,歉意地看向长生:“不好意思啊,长生,绡绡就是淘气,下次她再这样你别理她,直接跟我说。”
长生揉揉胳膊,淡定摆手:“没关系卢奶奶,十胖九懒,我能理解绡绡。”
两个小朋友告别前最后的记忆,就是绡绡那双暗含杀气的大眼。
虽然小和尚好好的就是长了张嘴,但绡绡是一个大度的孩子,晚上的时候和外婆说起自己的新发现。
卢外婆也很惊讶,沉吟片刻:“我知道了,等我想想该怎么说。”
绡绡靠在外婆怀里,仰脸看她:“外婆,我还没有告诉长生哥哥。”
外婆摸摸她的头:“你做的是对的。”
她也不准备和陆擎的姐姐说,光凭长相断定长生就是那个孩子太过草率,如果不是,还弄的人尽皆知,对长生和陆家来讲,无异于二次打击。
绡绡无奈地叹口气:“我本来想像电视里一样,摘根长生哥哥的头发回来做亲子鉴定呢。”
外婆:“……”
也不知道你是在难为自己,还是在难为长生。
巧的是,第二天陆擎就带着封睿上门了。
昨天封睿妈妈情绪太不稳定,陆擎来不及多说,今天才倒出空来表示感谢。
外婆把人迎进来,笑着摆摆手:“你客气什么,再说救人的也不是我们。”
陆擎把东西放下,撸了把熊侄子的头,也笑道:“封睿跟我们说了经过,昨天我姐情绪波动太大,没来得及道谢,听说郑姨你们认识那个孩子,我想向您问问那个孩子,再上门道谢。”
外婆沉吟片刻,朝绡绡招手:“你们去楼上玩吧。”
绡绡知道外婆可能是要摊牌了,她斜眼看看碍事的封睿,心里十分不满。
要不是这个拖油瓶,她就理直气壮留下了。
小姑娘老大不满地带着拖后腿小伙伴上了楼。
关门声从楼上传来,外婆看向陆擎:“小陆,我有件事跟你说,其实挺没谱儿的,但是我觉得你应该还是会想听。”
陆擎是何等的理解力,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有些激动道:“难道……郑姨你有小舸的消息了?”
那个走丢的孩子,叫封舸
外婆看他这副激动的样子,叹口气点点头:“不能确定,甚至听起来还有点不靠谱。”
陆擎很快恢复平静,认真地点点头:“没关系,您说,这么多年我姐和姐夫都没放弃过,哪怕是有一点可能,我们都要试试。”
外婆:“就是救了封睿的那个小和尚,他叫长生,和你姐长的很像。”
陆擎和他姐姐长的就像,这么说也不算错。
“他今年八岁,据丢掉他的那家人说,是一岁多的时候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
陆擎紧紧攥着手,情绪尚算稳定,这一切太过不可思议,他们失望过这么多回,不敢轻易再相信。
他坐在沙发上思忖片刻,还是忍不住道:“我想今天再去寺里看看长生,能不能麻烦郑姨你陪着一起?”
他的想法和外婆不谋而合,在确定之前,不准备告诉任何人。
外婆能理解他的心情,外公不放心妻子的身体,于是时隔不到一天,绡绡死缠烂打又跟外公上了山。
今天是小年,寺里祭祀的人少了,上香的人还很多,长生这个年纪不能当真和尚,不过寺里负责人好说话,还有他师父的面子在,所以也没有人拘束他的行动。
绡绡来的时候给他打过电话,没人接,她猜多半是去念经了,带着人等在长生房门口,自己在大人视线能看到的范围内,围着小亭子玩雪。
天还在下雪,四周白茫茫一片,绡绡捧起一捧雪,试图团出个雪球。
雪太松散,怎么都握不住,她苟苟祟祟地看了眼外公,仗着距离远看不清,偷摸把手套摘掉,用手团雪球。
远远地传来一阵脚踩雪的咯吱声,绡绡握着雪球抬起头,一个裹着羽绒服的小身影从远处走近。
灵元寺统一定制羽绒服,也不知这个缩小版是怎么混进去的。
青色的长款羽绒服,没什么花俏的装饰,远远看去就是加绒版的僧衣。
如此臃肿的服饰穿在他身上也不难看,这样冷的天气,小少年仍如闲庭信步一般,手里握着一册经书,不紧不慢地走着,形单影只的样子,整个人仿佛浸没在席天盖地的冰雪中。
绡绡忽然就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孤独感,不是为自己,是为面前的身影。
她有些难过,抬起一只被冻的通红的小手。
“啪!”
长生脚步一顿,淡定地糊掉脸上的雪,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绡绡难过地捂住嘴:“天呐,长生哥哥,是不是砸痛你了?嘻嘻嘻~”
哈哈哈!!!
一直盯着小外孙女的外公无奈扶额,这皮孩子怎么还盯着人家欺负个没完了。
陆擎没有心思关注这些事,他紧紧盯着走近的长生,越看越觉得对方长的像自己姐姐。
他平复下激动的心情,走到长生面前:“你好,我是你昨天救的孩子的舅舅,昨天走的匆忙,今天是正式来向你道谢的。”
再去见外婆之前,原定封睿的爸妈也要来寺里道谢,但既然现在得知长生可能和他们家有关系,就不能再带他姐来了。
长生点点头:“不用谢,我也算半个寺里的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陆擎不知该说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他想办法弄到一根长生的头发回去做亲子鉴定,如果不是,也不会打扰到任何一方。
但显然,对于光头小和尚来讲,这个方法不成立。
其他的诸如皮屑、血液这些办法,都太突兀了,很难不让长生察觉到。
两个大人一时都有些为难,绡绡蹦跳着走过来,开心的朝长生打招呼:“长生哥哥,小年快乐!”
长生愣了一下,还在计划着如何复仇的小脑袋一滞,好半天才回了一句:“小年快乐。”
陆擎忍不住眼眶一红,小年啊,他的外甥是除夕的生日,在他走后,每个团聚的年,都是割在他姐心上的钝刀。
想到这,他心一横蹲下身,轻声道:“我带了一些礼物,希望你能收下。”
不出意料,长生摇摇头。
陆擎笑容不变:“如果你不想接受礼物,那这样吧,马上就要过年,我想请灵元寺的工作人员们做个全面免费体检,就算表达我们的感激了。”
绡绡:“……”
我的天,前爸爸可以啊,阔气!
她看看陆擎再看看长生,忽然觉得也没那么像了。
一个能说出让她买三袋创口贴,围着手腕贴一圈的人,哪里和前夫哥像?!!
长生还想推辞,陆擎态度十分坚决,找上了寺院负责人,两人谈了一会儿,负责人非常高兴地把陆擎送了出来。
雪越下越大,下山的危险骤增,外公只好带着绡绡在寺院住下来。
晚上睡觉前,绡绡又跑来找长生玩。
爱上书屋期的功课,见到她过来,合上书。
绡绡背着小手遛遛哒哒走过来,坐在椅子上吃糖。
长生看她一眼,蹙起眉:“去床上坐,屋里冷。”
寺里采用集中供暖,但并不是每个房间都那么暖和,安贫师父担心长生冷,特意买了电褥子。
绡绡晃晃腿:“没事,我不怕冷。”
在自己床上偷吃零食就算了,作为一个有分寸的小朋友,这点数她还是有的。
长生拉起她,把人按到床边坐下,还给她裹了层被子。
“吃糖又不会有残渣掉到床上。”
绡绡看着他动作,好奇地歪歪小脑袋,她觉得好神奇啊,他好像总能听懂她半遮半掩的话。
大人因为她是小孩,不觉得她的话会有那么多深意,同龄的孩子,更不会细想。
他那么聪明,真的看不出陆擎叔叔突兀的举动吗?
绡绡拉住长生给自己掖被子的手:“长生哥哥。”
长生低头看她,轻声问:“怎么了?”
“听说你英语考试全班倒数第二?”
长生:“……”
小和尚没有说话,手下用力,似乎想拿被子把人闷死。
绡绡又快乐了,腿缩在被子里动不了,就晃晃脑袋,假模假式地安慰:
“没关系哒,争取下次保二争三嘛。”
第32章
县城和京市的教材不完全相同, 顾景扬给爱上书屋校又是比较好的小学,现在条件稍好一些的家庭,大多从小就让孩子学习英语。
刚在县城接触英语没多久的长生, 自然从原来的优等生变成了吊车尾。
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自信下学期开学,这种事就不会再发生,但这并不耽误绡绡扳回一城。
小和尚报复性地把女孩裹成一个小包子, 回到桌前,再次打开刚才准备预习的书籍。
边看边闲聊:“你身上带了很多糖?”
绡绡正高兴着,决定对战败者好一点:“嗯, 你吃吗?我带了很多呢。”
长生翻过一页:“晚上吃糖, 卢爷爷不管你吗?”
绡绡三兄妹都爱吃糖, 彼此互为帮凶,林壮壮妈妈忙,手里零花钱多,总与她和封睿分享零食, 所以绡绡没能立马察觉到这句话后的潜在危险,小人得志般笑笑。
“管啊,但这些是我偷藏哒。”
外婆和外公与孩子相处比较开明,不会偷翻三兄妹的东西, 绡绡心眼儿多, 东藏藏西攒攒, 背着老两口存下不少的家底。
“很好。”长生又翻过一页书,满意地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 绡绡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后知后觉地歪歪脑袋。
——就算长生不讲武德, 打小报告, 外公也只会发现一小部分,她还有庞大的储备。
外公没收后肯定会放松警惕,以小部分损失,换取更大的安全,值得!
两个心机满满,各怀坏水的小朋友,在彼此看不到的地方,同时露出一个狡诈的笑。
现在是七点多,还不算太晚,绡绡缩的正暖和,打算等外公来找她的时候再离开。
见爱上书屋习功课,她动动身子,裹着被子趴在床上,翻看他放在床头的书籍。
最近一直在家上网课,绡绡现在认识不少字,这也没有耽误她看经书犯困,才翻几页,小脑袋一歪,磕到旁边的墙上。
“哈。”绡绡捂着磕疼的头,打个小呵欠,更不想动了,于是问:“长生哥哥,我今天能不能睡在你这?”
“……”长生转过头看她:“那我呢?”
绡绡眨眨水汪汪的眼,一脸诚恳:“打地铺,了解一下。听说僧人有‘苦修’的说法,我觉得你可以趁年轻先尝试尝试。”
“……”那必然是不行的,冰清玉洁的小和尚并不想被恶霸占据床铺,但人赖着不走,他只能放下书陪聊,防止对方真的睡过去。
绡绡托着下巴看他,长生手指点点桌子,问出心里藏了很久的疑惑:“那位陆擎先生,真的只是来感谢我的吗?”
他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陆擎学习心理,在情绪管理这方面远超常人,但同时他也是一个重视家人的人,两人见面时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还是被敏锐的长生捕捉到了。
绡绡皱着鼻子,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长生毫无所觉,她什么都不会说,但现在……
她挠挠头,有些苦恼。
长生一向善解人意,当然多数情况下,是他对旁人的事没有太大兴趣,但这次不同,他定定看着绡绡:“不能说吗?”
绡绡不想骗他,斟酌道:“还记得我昨天问你的话吗?”
长生垂眸,片刻后睫羽急颤了几下,愣愣地抬起头。
绡绡为难地鼓鼓脸,要是让她扎心,那肯定是稳准狠级别,要是换到情感疏通,真是有点为难她靠山屯小霸王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就这么说出来对不对,不过如果她是长生,哪怕结果不如人意,也绝不希望一件与自己相关的事,在她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默默发生。
敲门声打破屋中的安静,绡绡松口气,下床打开门,看到是来找自己的外公,跟长生打个招呼,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