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段榕榕用自身的开朗和善良化开了她的心结,成功让她临阵倒戈,在原主对她抱有信任的时候,一刀刺进了她的心口,直接让她重伤。
这也是为什么在原书里,后来风光无限几乎原地登基的原主,为什么会被俘虏,最后惨死在狱中的原因。
想到这里,穆瑾望着这个不起眼的瘦小女孩,眼神悄然变了变。
安河就是她的送葬人?这么一个瘦猴一样的小丫头?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穆瑾下意识想扭头就走,无论谁面对一个已经得知要杀死自己的人,怎么都不会有靠近的冲动。
但是穆瑾望着她倔强的眼神,冻到青白的脸色,心中犹豫了几番,还是直挺挺地戳在了原地没动。
无论安河是否认出了她的身份,她都不能主动去崩人设,于是她控制住了有些心疼的眼神,使自己看起来如同在打量一件商品,冰冷中充满着探究的神色。
安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稚嫩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你守着我也没用。”
听得穆瑾心里有点泛酸。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穆瑾岿然不动,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声线压低一度,更加充满蛊惑,“告诉我,你有什么价值,我就帮你,好不好?”
明明是冷酷至极的话语,偏偏被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来。
如果此时在这里的是段榕榕,看到这样的穆瑾,一定会产生“恶魔的蛊惑”之类的想法。
可惜大燕国是纯粹东方设定的国家,安河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叫恶魔的生物,她望着笑得阴柔狠绝的穆瑾,一咬牙,扶着墙缓缓地站了起来。
穆瑾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四公主今年应该年有七岁,可当她站起来之后,穆瑾发现她只能堪堪达到她的胃部。
“我是安河公主,皇帝的女儿。”小公主狼崽一样的眼睛盯着穆瑾,一字一顿地道,“你若今天肯帮我,我将给予你我的所有。”
“四公主这话就说笑了。”穆瑾笑了笑,嘴里叫着公主,却丝毫不见恭敬之色,“公主觉得,如今有什么是公主能给奴才,而奴才却没有的呢?”
安河毕竟年幼,听她一个奴才用这种语气奚落她,抿起嘴唇粗粗地喘息了几下,穆瑾能看到,她垂在身侧的小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正当穆瑾以为她会继续想方法说服她的时候,安河却道:“罢了,你说的没错,如今的我,也确实没有让你帮我的价值。”
她目光望向几个小太监逃走的方向,“你能吓住他们,说明你在宫中颇有地位,我的确请不动你。”
她语气淡然,仿佛对自己贵为一个公主,却被太监欺负的事实早已认命。
如果穆瑾没有看到她眼底幽幽燃起的烈焰,她或许就被这小公主骗过去了。
安河说完这句话,似乎已经不对穆瑾抱有任何希望,她低下头,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向远方走去。
一步,两步。
安河故意放慢了脚步,还侧了侧耳朵,想要仔细从冬夜的风中分辨出穆瑾的声音。
然而当她走出很远,穆瑾的声音都没有再想起,安河的指甲几乎将自己的手心戳出血来,隐含希望的眼睛一点点地熄灭了下去。
罢了。
都是一样的奴才。
安河再次抬起了腿,这一次,她没有再试图放慢速度。
这时,身后有人踩着厚雪大步走来,雪花晶体被踩破的咯吱声不断响起,安河一下子站住了脚步,不一会儿就感到一阵清淡的熏香味儿从身侧袭来。
接着,一袭单薄的背脊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安河紧握的手掌霎时放松了,她望着眼前的背脊,愕然发起了呆。
“上来,”穆瑾的声音传来,“四公主尽快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安河愣愣的:“我……我没有可以给你的东西。”
“就当欠着奴才的,一个公主的承诺,想必奴才还是能信的吧。”穆瑾的声音带着笑意,她伸手向后,摸索着握住安河冰冷的小手,将它们放到了自己身上。
安河恍惚地跟随着她的力道,被她背到了身上。
“寝宫往哪走?”
安河下意识地指了一个方向。
穆瑾背着安河瘦小的身子,背对着她的面上全是对自己崩人设的惨不忍睹。
“你何苦呢。”系统不忍地说。
穆瑾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只是想到那个同样只有稚龄的孩子了。
系统察觉到了她的心情,沉默了一下,试探性地小声道:“穆穆,如果我告诉你,有特殊任务的奖励能让你能得到改变现实的金手指,但是代价是你自己再无轮回,即使是主任务完成之后,也不能再许下回到自己的世界这种愿望。”
“也就是说,让你的人生彻底和原主绑定,只要你不放弃任务,最后只能面临必死的结局。”
“这样的代价,你接受吗?”
穆瑾突兀地停下了脚步。
安河原本正看着她的后脑发呆,见她停下来,立刻警觉地望向四周,“怎么了?”
穆瑾没有回答,她停顿了几秒钟之后,再次抬腿向前走去。
落雪阁之所以得此名,是因为屋檐比寻常房屋都要宽大些许,伴有飞檐之势,一旦下雪,会堆积大量的白雪在屋檐上,远远望去别有一番景致。
可是落雪阁疏于打理,在昏暗下来的天色中盖着厚重的雪,整个宫殿又寂静空荡没什么人影,就导致原本独特的景致反而变得阴森起来,如同一座坟。
安河一路上不曾询问也不曾挣扎,只是在进了院落之后才小声道:“让我下去。”
穆瑾从善如流。
安河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屋子,惠贵人只是贵人的位分,并不是一宫主位,所以即使主殿没人,也只能独居偏殿。
室内的温度比起屋外也高不到哪去,穆瑾一进门反而感受到一股更加阴森的气息,曾经段榕榕所在的浅云宫都不曾弥漫着这种感觉。
像是一股死气。
穆瑾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几个大步越过安河向里走去,也顾不得上下尊卑,一把拉开床帘,看到了面色苍白的惠贵人正躺在床上,气息微弱。
“娘亲!”安河扑到床边,焦急地握住惠贵人形销骨立的手揉搓着,试图将它暖起来,“安河回来了,娘亲!”
穆瑾一言不发,按住安河的肩头让她冷静,倾身用拇指摁住了惠贵人的人中。
安河发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这一幕,直到惠贵人倏然呼出了一口气息,缓缓睁开了眼。
“安儿。”惠贵人虚弱地唤了一声,视线移到穆瑾身上,苍白秀丽的脸上露出询问的神色,“你是?”
“奴才穆锦文,给惠贵人请安。”穆瑾道。
惠贵人恍然,随即苦笑一下,病容沉疴的眉宇间依稀可见大家闺秀的端庄,“不知穆总管为何到我这落雪阁来。”
安河握着惠贵人的手,简单快速地将今天的经过讲了一遍,略过了她以一个承诺为代价的前提,只说穆瑾是来帮助她们的。
穆瑾笑了笑,她当然知道惠贵人和单纯稚嫩的小公主不一样,也不隐瞒什么,“惠贵人想必听过奴才的名头,如果不欢迎奴才,奴才这就离开。”
惠贵人沉静温柔的眸子望着她,“穆总管若真是传言中的模样,就不会在看不到好处的时候就救下安儿,此时也不会在这里了。”
穆瑾表情凝滞了一下,被她这“料事如神”惊呆了,半晌才找回声音,“是公主给了奴才一个承诺,奴才贪心,特来看看她有没有兑现的能力。”
惠贵人还是没有变色,她温和地笑了笑,安河就爬到她身边,叽叽咕咕说着穆瑾亲自把她背回来的话。
穆瑾:失策了。
她瞪着这对不时偷瞄她的娘俩,正想着该怎么圆回自己的反派形象,惠贵人含着笑意的目光就望过来,刚刚启唇,就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娘亲!”安河艰难地给她抚着胸口。
穆瑾忍了又忍,看惠贵人有越咳越厉害的趋势,还是没忍住。
“去倒杯水。”她对安河道,同时将惠贵人的上半身扶起来,让她伏在自己的腿上,表情纠结,手上却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看到安河端来毫无热气的水,穆瑾也没有什么惊讶,毕竟看到这娘俩的生活环境,就知道也不会有多好的生活质量。
惠贵人就着穆瑾的手慢慢喝了点水,这才稍微见好,只是一呼一吸之间,肺部仿佛拉响了一个风箱。
“贵人若是再不就诊,恐怕难以康复。”穆瑾干巴巴地道。
惠贵人躺回床上,双目发了会儿怔,倒是安河恶狠狠地道:“我求过太医,没有一个人肯来救我的娘亲!”
“这是皇上的意思。”惠贵人语气温然,神色间有凄楚浮现,“自从我的兄长被怀疑勾结外族,皇上就再也没有理会过我和安儿,可怜我的安儿,她才七岁……”
电光火石之间,穆瑾脑子里闪过了一道明光。
勾结外族这个名头,她并不陌生。
惠贵人母家姓惠,而她的兄长,正是在原作中被穆瑾揪住小辫子的九门提督,惠康盛。
这么一想,之前九门提督还对她送过拜贴,只是当时她忙着把女主捞出惩戒所,并没有来得及处理这件事。
惠康盛勾结外族的证据,本该被穆瑾捏在手里威胁他为自己所用,而这次,她没有主动去搜索过这个证据,惠康盛竟仍被揭发出来。
只是似乎缺少证据,目前也只是怀疑,没有定罪。
安河见她眼神明明灭灭,抿了抿唇,“穆锦文,你说要帮我的。”
穆瑾瞥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道:“大膳房每天子时之前会处理掉当天没有送出的食物,我会以新岁宴筹备,大家都晚用餐为由,让他们将时辰延迟到丑时。”
安河眼睛亮了亮。
穆瑾避开她的目光,“另外,你可在夜深时去太医院找左院判,顾倾顾太医,就说是我交代的。”
她在心中默默对顾倾道了声歉。
对不起啊顾太医,原主既然拿你当工具人,也让我借用一下吧。
惠康盛的事还没有弄明白,惠贵人还不能死。
“但你们也知道,我在宫中没什么好名声,顾太医肯不肯帮忙,那还是个未知之数。”
想了想,还是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利用人家,穆瑾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
饶是如此,也让惠贵人激动地撑起身体,温婉的秀目中盛满感激,“穆总管,我的病治不治,已经无所谓了,多谢你为安儿留口吃的,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你。”
安河怔怔地望着她,狼崽一样的眼睛里渐渐淡去了最后一丝凶狠警惕。
她用力握了下手掌,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穆瑾实在头大,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想要的就是别人对她的感激和谢意,但是她刚帮了人家,也不能立刻翻脸去恶语相向,纠结着表情在床边站了半天,还是为了维持最后一丝“傲慢嚣张”的人设,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临出门之前,她听到惠贵人对安河慢声细语地道:“穆总管看来是个生性害羞的人,这样的人,无论她表现得多么让人难堪,但她的心是好的,以后她若是对你提出要求,你要自行判段,然后尽力履行,明白吗?”
穆瑾一口气梗在了喉头。
然后是安河坚定的声音:“我明白,娘亲。”
穆瑾:……
虽然但是,她也算是和原作里一样,搭上了安河公主的线,并取得了她的信任,不是吗?
“是什么是。”系统忍不住吐槽,“人家原作是说‘抓住了安河公主仇恨的短板,激起了她想利用你变强的决心’,再看看现在,都快被你玩成温馨治愈向了。”
穆瑾心虚地闭上了嘴。
当她回到房中,立刻敏锐地看到外室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食盒,穆瑾走过去揭开一看,里面放着一碗已经凉透的饭,还有两块栗子糕。
旁边还有一张歪歪扭扭的纸条,上面写着:穆总管,我没等到你,要记得吃晚饭。
穆瑾将这张纸条团起来握在手心,看着食盒里的东西沉默了片刻,在心中问道:“系统,我想接下那个特殊任务,内容是什么?”
“穆穆,你确定吗?”系统犹豫地问,“一旦你接下来,就不能回到现实了喔。”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我想许的愿望不是回到现实。”穆瑾仿佛突然看开了一些东西,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倏然释放开来,回答系统的口吻甚至是带着笑意的,“说吧,那个特殊任务是什么。”
系统没有劝说宿主改变主意的权利,于是它眼睁睁看着穆瑾接下了任务,只能干瞪眼。
“特殊任务没有固定内容,都是根据现有情况随机抓取的。”它没好气地道,随即沉默了一会儿,应该是去接收信号。
“滴——特殊任务开启,任务内容:拯救三次陷入危机之中的女主。任务奖励:使用因果律武器更改现实一次。使用代价:无法回到现实。”
机械地发布完任务之后,系统似乎就生气了,无论穆瑾再怎么叫它,都坚决地只留给穆瑾一个屁股,硬是不回答。
穆瑾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系统再怎么通人性,毕竟还是个机器。
它不明白,对于某些人而言,良心是比命更重要的东西。
第二天一大早,为了确定穆瑾回没回来,段榕榕急匆匆地端着一大盆水就过来敲门。
“穆总管!穆总管!你在吗?”
穆瑾揉着发胀的脑仁给她开了门,无语又头疼地瞥了她一眼,“我寻思大清早,是何方神圣如此扰人清眠,原来是个索债鬼。”
她一个好好的反派boss,都快成为女主的专属保姆了,这女主可不就是个索债鬼。
不过这个索债鬼混得着实有点惨。穆瑾将手放进水里,回忆起昨晚刚接下来的任务。
拯救三次陷入危机之中的女主,连系统都觉得女主现在处境堪忧,而能作为特殊任务出现,恐怕接下来她即将面临的,不是什么小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