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与君相知——一零九六
时间:2021-02-21 09:25:46

  姚工诶了两声便不再谈。
  回去之后,她思忖许久,还是把装修的事情给父亲说了。丁安山愣了愣,随即道:“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装修要费大心思,你一个人顾得过来?”
  “我找了装修公司,但还是有点不放心。”
  “当然不放心。”丁安山说,“过几天我来看看。”
  “嗯。”
  “……念念。”
  “怎么了?”
  “你妈上回说你买房把这几年的积蓄都掏空了,哪里来的装修钱?”
  “……就几万。”
  “几万不是钱?你工资也没有涨很多吧。”
  “没有。”丁念犹豫了会儿,试探道,“我最近认识了个朋友,问他借的。”
  “借的?”
  “嗯。”
  那头突然没了声音,她喂了两声,却是母亲拿过了手机:“什么叫你又认识了个朋友,男朋友女朋友?你爸说你还跟他借钱了?”
  丁念叹气,父亲真是扭头就打小报告:“是,男朋友。”
  “你谈恋爱了?”
  “是,又谈了。”
  母亲默了会儿:“谈恋爱最好不要先谈钱,你问他借,借多少,怎么还?别到时候因为一点钱闹得不愉快。”
  “不会,我既然敢问他借,就还得起。”
  “不是还不还得起的问题。”孙丽梅觉得不对劲,“你说老实话,是不是遇到麻烦了?你问同事借,问我们借,我都理解,可你和高鸿渐才分开多久,哪来的新男朋友,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我被人骗不应该我借钱给他吗?”丁念觉得母亲的担忧毫无道理,“妈,我这次很认真,难道结了婚我们还要分得那么清楚?”
  “那倒不用,可是——你等等,”这下换孙丽梅懵了,“结婚?”
  “对。前几年我单着的时候,你不是安慰我让我相信缘分吗?以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她压下心中的忐忑,仿佛下一秒就要当堂对质:“妈,你不期待我结婚吗?”
  “我当然期待,我巴不得你明天就能嫁人生子,前提是你好好的不要脑子发昏。”
  丁念略微心安:“不会的,这次我很肯定,等我这段时间忙完了,我带他来见你们。”
  孙丽梅迟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过了会儿,父亲重新接过:“念念,你说的男朋友,是不是那天带我们去医院的人……提到的什么总?”
  “……是,他姓傅,傅总。”
  丁安山不说话了。
  隔了很久,丁念绕回原点:“爸,下周六你过来一趟好吗?”
  “好。”他应完就挂了。
  。
  丁念隐约觉得父亲情绪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她没有头绪。
  和母亲相比,她和父亲要生疏得多。母亲掌管她的成绩、喜好、大大小小的心事,即使不完全准确,也能了解大概,但父亲不一样。
  印象里,父亲从未严厉责骂过她,但他们却不因此更亲近。
  大部分时间,她是接送她的司机,是固定家务的承担者,是她和母亲争吵时的调解员,而和前两项相比,他这个调解员并不称职,一旦她和母亲闹矛盾,他总是先安抚两人的情绪,随即毫不犹豫地站在母亲那边。久而久之,父亲不再是她的盟友,而她也从责怪父亲的偏心,变成羡慕母亲能拥有这样的偏爱。
  如果不出意外,下周六父亲过来时也会带上母亲,那——要不要让他们见见傅绍恒?
  还是算了,丁念想,傅绍恒说了,接下来半个月都会很忙,那她也不必中途干预他。要是母亲问起,她便只说他们相处得很好,至于哪里好,父亲都知道是傅总了,有钱这点,肯定是瞒不了了。
  。
  周一下午,丁念没有排课,五点半就可以离校。方钰和王蔷今天值班,见她还在整理文档:“你怎么还不走?”
  “马上。”最后一点收尾,她把文稿抄送到其他语文老师的邮箱。
  “珍惜机会啊,下周开始主科老师就得全天候了。”方钰盖上餐盒,环顾四周,“诶,周文呢?她今天不是也值班?”
  “请假了,她女儿发烧。”王蔷说。
  “那她还来不来?”
  “来的吧,组里考虑到她情况特殊,但一周一次总要在的,不然七八两个班的物理题目问谁?我上次都听老曹他们跟老蒋反映了。”
  丁念正关电脑,手机响了。
  “喂?”
  “我临时有事,就不过来接你了,你回公寓随便做点,不想做买点也行。”
  丁念巴不得他不来,立马应了:“好。”
  方钰听她语气轻松,笑着问:“谁啊,那个本地人?”
  前有老同学,现有本地人,丁念佩服她的取名功力:“嗯。”
  方钰小声:“约会?”
  “算吧。”她也笑,只是有点无奈。整理好东西出了办公室,方钰不由得感叹:“还是恋爱滋润人啊。”
  “恋爱?”王蔷耳朵尖,“丁念谈恋爱了?”
  “是啊。”方钰话一出口便察失言,“……不是。”
  “到底是还不是?你还瞒着我。”王蔷笑,“怪不得呢,我前天回学校拿东西,看见有人来接她,要是男朋友,那条件也该挺好的。”
  “你看见她男朋友了?”
  “没。”有学生敲门,是王蔷班里的数学课代表,她让他把作业拿走,“我只看到车子挺好的。”
  “什么车?”
  “带翅膀的。”
  方钰不解,还想追问,碍着学生在场,只好把话憋回了肚子。
 
 
第36章 桃树
  买下戴强的厂子以后,傅绍恒派了底下的人去管理,自己也无暇关注。今天戴强带他父亲过来答谢,顺带交了上个月的销售数据,他本不喜欢这种破例的做法,碍于老人在也没多说,接待完便让小王安排了食宿。
  把人送走,财务老陈见他还在,又进来聊起银行授信的事。他给了意见,确认了约谈时间,一看墙上的钟表,已然快到七点。
  “那傅总,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走吧,我也下班了。”他关了电脑,拿起椅子上的外套。
  回到公寓是十五分钟后,开了门,不是以往的漆黑一片,客厅灯光明亮,厨房传来饭菜的香味。
  丁念穿了件浅灰色的毛衣,站在他浅灰色的厨房里,意外地和谐。
  傅绍恒换好鞋,把两箱香柑放到一边,走过去问:“快好了吗?”
  她转头哦了声:“马上。”
  他看着桌上的一荤一素:“我以为你会点外卖。”
  “外卖是救急,今天时间充裕,冰箱里菜也很多。”丁念盛出茄子,傅绍恒已经洗手拿碗。他是真饿了,难得热菜热饭,简简单单,乐得做个饭来张口的庸人。
  丁念解下围裙:“味道怎么样?”
  “还行。”
  她略微心安,也坐下一起吃。
  傅绍恒第一次领教她的手艺,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评价,只问:“你今天过来要多久?”
  “四十分钟左右。”
  “有东西搬过来吗?”
  “几件衣服,我放衣柜里了。”
  “嗯。”
  “你的事忙完了吗?”
  “差不多。”
  一顿饭解决得沉默而迅速。吃完后,傅绍恒开了电视,坐到沙发上。他时不时看一眼厨房里忙碌的人,仿佛回到几年前。不同的是,那人做到一半会气呼呼地过来骂他,问他怎么一副大爷的样子只吃不做,而眼下,她却默默收拾妥当,毫无指责他的意思。
  他看她看得久了,手里的香柑只剥了一半。
  “丁念。”
  “啊?”
  他想问她在磨蹭什么,但话一出口成了:“要出去走走吗?”
  “算了吧,”她完工,擦干手走过来,“我想问你件事。”
  她从包里拿出他给她的那张银行卡,表情有些不安:“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少钱吗?”
  傅绍恒也是给了她以后才开始关注银行扣款的短信:“两百多?”
  “两百八十七万。”丁念记得她那天的心惊,“七万的零头我取出来用了,卡还给你。”
  “你拿着也一样。”
  “不一样,我没有理财渠道,放着吃利息不划算。”
  傅绍恒没接。年后发的年终奖和股东分红,他已经交给理财经理,这些不过是他积累下来的工资。见她微微皱眉,他解释说:“你装修花不完,剩下的当闲钱用,日常的开销可以从里面扣。”
  “可我的开销每月最多也就两千。”
  “所以你没有社交。”
  “……”
  他拔掉香柑上的叶子:“我跟你说认真的,以前你只需管你自己,之后要管的是几个家里的开销。尤其我妈这边。她买东西不算讲究,可要是有朋友在场,她就爱面子。你如果有空陪她逛街最好就帮她付。她做次头发好几千,帮我爸随便买套衣服也要一两万,你那点工资能撑几次?”
  “那她肯定知道我用的是你的钱,不会对我印象更差吗?”
  “那你告诉我你是谁?你不用我的钱,是想让别人来用?”
  “……那倒也不是。”
  这就对了。
  傅绍恒把剥好的香柑递给她:“开春了,就只买的到这种晚熟品种,尝尝看甜不甜。”
  丁念一愣,心尖上好似划过一道细微的电流,不自觉地看他。
  “怎么了?”
  她没答,接过掰两瓣到嘴里,汁水清爽甘甜:“傅绍恒。”
  “?”
  “你是因为我给你做了顿饭,所以才这样?”
  “这样是哪样?”
  “对我好。”
  “那是因为你对我也不错。”他觉得她太容易满足了点,“你不是很喜欢算账吗?做饭累还是剥橘子累,这种账算不过来?”
  丁念想,不是的,不是比较这两者哪个更累,而是她发现她的话也被他记在了心上。
  “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傅绍恒没听清:“什么?”
  她换了问法:“我是说,如果我试着对你好,你也会试着对我好吗?”
  “不用试,只要你不再一味拒绝我……”他在心里说,我会对你很好。
  他话说一半,丁念好奇地看他,却没等到下半句。算了,她想,他不至于是个不识好赖的人,于是,她吃完香柑,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个白色的纸盒。傅绍恒看着她打开纸盒,拿出里面的鲜奶蛋糕,再插上一根小小的蜡烛:“有打火机吗?”
  他怔了怔,从兜里摸出来给她。她点燃,又去关了客厅的大灯,只剩下几盏微弱的壁灯。微光烛火中,她侧颜恬静:“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所以买得很小,就当走走形式,尝个味道吧。”
  她说完,转头看他,盈盈双目盛满了温柔:“生日快乐。”
  傅绍恒再次怔住。
  。
  丁念等了几秒,还是几十秒?身边人毫无反应,她重新开灯,轻轻吹灭了蜡烛。
  她在买的路上就在担忧,他会说她幼稚,还是无聊?他收到的祝福那么多,难道还会少她一个?可是转念一想,他坚持今天要一起吃饭,肯定也想要一个放松和不为公事所累的夜晚,所以她在来的路上绕道去了岚城最贵的甜品店,没有预订,她排完队就在成品里挑了最贵的一款。本以为哪怕他不吃,笑容总是有的,可是眼下他一点反馈也不给她,她不知该失望还是释然。
  她默默地拔下那根燃过的蜡烛,听见他问:“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登记的时候看到的。”
  “你记性这么好?”
  “当老师要记的东西多,再差也锻炼出来了。”
  傅绍恒看着她,好像看得越久,就越能窥见她真实的想法。
  他记起爷爷对她的评价:通情达理,奶奶也说她会是个知冷知热的人。现在看来,老人眼光实准,她太通情达理,太知冷知热,以至于他一头栽进她所有的小心思,竟不想出来。
  然而他的沉默却让丁念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
  她看着那蛋糕吃也不是,拿走也不是,双手搭在沙发垫上,局促地使不上力气。
  半晌,傅绍恒开口:“不尝尝?”
  她疑惑地看他。
  他拿刀切了几下,分出一块给她。
  丁念犹豫着,接了:“……你是不是不喜欢?”
  “没有,我刚吃得太饱了,实在吃不下了。”他往沙发上一躺,像要给她看凸起的肚子,但她却没有注意,只低着头:“你想要这种生活吗?”
  “嗯?”他坐直,“什么生活?”
  “就是琐碎的、微不足道的,除了柴米油盐以外就没有其他名堂的……我能给你的,好像也就只有这些。”
  傅绍恒不答反问:“那什么叫名堂?”
  “意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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