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货料很不错呢！”
陌生的声音让伊栩栩微微一愣，随后有别于少年刚硬却不失温柔的力道，一双冰冷的手恶狠狠掐住自己的下颚。
谁？
狭小的会客室充斥着各种熏人的香气，只见室内挤满了各种奇装异服的客人，有的戴着高帽近乎顶到天花板，有的数重长裙夸张曳地，像只好斗的孔雀；还有人戴着一副华丽得夸张的鸟面具，突起的鸟喙上镶满了一圈碎钻，与其说是盛装打扮，更像是纯粹在遮掩身体。
他们是谁？伊栩栩试图在其中搜索熟悉的脸孔，但没有，只有冰冷贪婪的打量，她才看了几眼，就被那只手粗鲁地拽回脑袋。
商船船主生得尖嘴猴腮，哈腰鞠躬的模样像极了叽叽喳喳的老鼠：
“这个编号J-2050的还没有分化，也没有二次进化的征兆，基因纯度不在话下，你瞧瞧这皮肤应该很符合龙爷你现在的需求。”
那名叫龙爷的贵客低低笑了几声，听着是男性的粗哑，伊栩栩却看到一袭嫩绿色的开腿旗袍，大朵的金边牡丹糜烂地开在纤细的腰身上。
美艳的女人唇含娇红的花珠，眼角勾蓝描黑，腰支曼妙纤细得不可思议，彷佛一条妖娆攀花的青竹蛇，但这样衣着对比其他客人反倒朴素正常许多。
只是此时女人的手正死死掐住伊栩栩的下巴，少女可以闻到一股刻意推砌的香水味。对于一个强大美丽的Alpha来说，人工香水这种东西根本就是画蛇添足，伊栩栩嗅出了一丝诡艳的气息。
“满足本爷的需求？”
似乎被船主的话逗笑了，他突然往手臂一掀，竟是摘下一对肤色的手套。只见手套下片片绿色的突起，直接刺穿光滑的肌肤，再往上一点，大片的绿色栉比鳞次，已然是非人的特征，看得直叫人头皮发麻，
“你说这鳞片继续长下去，本爷是不是得用爬过来的阿？”
船主听出他笑声中的冷意，心中一惊，也不知道是不是深植于基因的恐惧，此时的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蛇盯上的老鼠。这些基因突变的疯子不但有钱还有病，每一个他都招惹不起。
他看了一眼查妮娜，这些贵客可都是她介绍来的。
查妮娜会意道：“龙爷，J-2050原产地是地球，和先前的中等品可不是同一个档次。”
龙爷似乎颇为赞同，他伸出手臂，十指皆是镶满红钻的纯金护甲，此时就在伊栩栩脸上仔细地磨搓。尖锐的金甲在皮肤上留下冰冷的刺痛，晶红的碎钻有血光闪烁，似乎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轻松切开少女柔软的皮肤，伊栩栩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当作布料一般鉴赏……
一闪而过的想法令伊栩栩不寒而栗，她下意识看向被对方扔弃在地上的手套，皮肤的颜色能完美套在手臂上，丝毫看不到编织的痕迹。
“颜色不错，恩……啧啧，还体带异香，放久了应该不会臭掉。本来还想着退货品抬不起这价，如今看这品质是真的不差。”
他朝着船主道：
“她整张皮，我出五十万。”
伊栩栩茫然地看向四周，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眼看诡艳的旗袍女人选中部份了，其他贵客也蠢蠢欲动。船主见状，笑得更是殷勤：
“她虽然是退货品，但基因器官都是上等纯度，绝对可以缓解各位那些不想被人知道的疑难杂症。先别说这皮肤毫无皱纹，瞧瞧这剔透的眼珠，头发也是细腻滑顺，年轻的骨头还可以熬个精力汤，更别说这处子的血……每一件起价二十五万！”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争奇斗艳的贵客们开始喊价，此起彼落，争先恐后，甚至差点要擦枪走火动起手，深怕被人抢去。随着他们激烈的喊价，那些伪装也一一掉落。
高耸的帽子下露出令人作呕的肉冠；夸张的衣裙下，一条生满麟片的尾巴偷偷绊倒抢价的竞争者；然后是脸上的面具滑落，没有华丽的钻石点缀，人的脸孔生出巨大畸形的深色鸟喙。
这便是爷爷说的人人想争夺的宝物，他的皮肤、身体、器官每一个都可以摘下来任意买卖，用来滋养这些基因突变的非人怪物。
伊栩栩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极致的恐惧冻结了灵魂，人间地狱就在前方向他招手，衣着华丽的魔鬼朝着纯洁美丽的姑娘微微一笑，他不断变幻着模样，时而是兽，时而是人，最后是银发少年俊美无瑕的脸。
栩栩，都怪你不听话。
他温柔地笑着。
“这次得多亏妳了。”船主轻拍查妮娜的肩膀。
心想着自己这破烂商船真的走大运，白捡了一个上等货品，还网罗到一个不错的人才。他的船只是挂在白鼠名下的一艘小型偷渡船，平日按时缴保护费，跟在白鼠的舰队后吃些残羹剩饭，哪有像今日这般风光。
一开始他还不打算收留这种来路不明的人，但后来发现查妮娜当真颇有手段，就好比眼前这群变态有钱人，都是查妮娜给自己介绍来的。
查妮娜在他碰到肩膀微微皱眉，但很快朝他微微一笑：“我只是门路广而已。”
她冷冷看了一眼伊栩栩，就如她所想着，不堪一击的玩意。
先前不过是小菜，现在才是真正的重头戏，唯有体会到真正的绝望，才能摧毁一个人所有的自我和尊严，彻底成为依附他人的菟丝花。
少女会疯狂“爱上”前来拯救她的王子殿下。奎雷将会成为伊栩栩此生唯一的信仰。
最后是龙爷以三千六百万标下伊栩栩的皮肤。
“先把手的部份给我试戴，我可不想就这样回去。”
龙爷踩过地上的手套，冰冷的目光始终盘旋在伊栩栩修长好看的双手上。
“没有问题！三天后就给龙爷做好。”
说着，身旁立刻有人上去拖伊栩栩。
查妮娜好整以暇，还差最后一步。拍卖会为期三日，这段期间，少女会暂时和龙爷的“收藏”待在一块，她会在那间炼狱中磨去最后的棱角，彻底失去反抗和愤怒的力量。
当被捉住的那一刻，伊栩栩眼底的光芒消失了，他的身体失去所有力量，整个人毫无声响地倒在地上，任凭那些人拉住她的手臂。
恶魔、魔鬼、恶鬼！！
剔透的眸目似有什么在无声破碎，又像是有东西亟欲挣脱、嘶吼。
“一亿，从头到脚，完完整整，我全要了。”
等待已久的前门终于敞开，从中走出了一个人。
泪水模糊间，他看到了。
有着一双翡翠色眼睛的天使。
第8章 黑猫 只是恶役千金在做恶役千……
隔着黑猫面具，裴冷难得提起兴致，打量眼前的场景。
伊栩栩不愧是宇宙法则的亲女儿，那头奎雷还被困在培育园鸡飞狗跳，这头裴冷误打误撞，实时代替奎雷救下她。
不过真正兴奋的只有孜孜不倦收集数据的系统，裴冷只是看了一眼地上脏兮兮的女孩，便转过了视线；她更多兴趣是在室内的一群奇形怪状，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识到教科书上写的突变病。
如若性别分化是承载繁衍希望的方舟，那二次进化就像上帝的潘多拉之盒，幸运的就像裴寒、奎雷，保持人类外表的同时拥有了非人的力量；而不幸一点就好比眼前这群穿着衣服的四不像，人类外表生出动物的特征，更多可能是强行使用黑市的催化剂，而导致的基因突变。
“这是哪家跑来的小公主？”
龙爷红唇上扬，这时才有人注意到他细长得不象话的舌头。
裴冷懒，身上还穿着之前和奎雷约会的正装，却也正好融入奢靡腐烂的盛宴。
少女一身海蓝色的小礼服，露出的肌肤白皙如贝。她将小黑猫的面具敷衍地按在鼻梁上，两个小孔似藏着漂亮的绿翡翠，两耳一对月长石莹白晕蓝，好似凝固了一滴潋滟的海水，与生俱来的华贵一看就知道是谁家娇养的大小姐。
但顶着这样漂亮的正常人皮囊，闯入一群突变人的派对，无异于羊入虎口，更别说少女看上去明显还没有分化，当真初生之犊不畏虎，一个不知死活的牛孩子。
船主本应该直接让人拖走这个不知轻重的大小姐，但此时他却一动也不敢动。事实上，从裴冷出现后，厅内的气氛凝重异常，哪怕是喜怒无常的龙爷也死死盯着少女，瞳孔缩成非人的细弦，丝毫不敢妄动。
三名黑白外壳的机器军警如三面大山守在少女的左右后方。黑色的扫描仪亮出一抹危险的红光，此时三个军警正冷冷扫瞄着厅内所有动静，哪怕现在有人偷偷放一个屁，都能被瞬间热感仪捕捉。
仅仅一个就等同于小型军火库，是国家军警系统才能生产的配备，只要少女一声令下，整艘船不会有任何生还者。此时在众人眼底，裴冷的确是牛孩子，但生她的牛怕不是牛魔王。
好孩子裴冷现场学习，欣赏完一圈不同的基因病症后，总归还记得正事。
“她。”少女指了指地上凄惨的人儿：“整个人，我买了。”
说完，她拿出一张纯黑色的信用晶片。
本来胆小怕事的船主正想着如何将这尊大佛请下船，一看到最高级的黑色晶片，顿时财迷心窍，这下也顾不得龙爷的单。他满脸堆笑，点头如捣蒜，赶忙让人将伊栩栩拖回来。
查妮娜比谁动作都快。
她虽从未见过裴冷，却认得三个机器军警和那张可以畅通数个象限的黑色晶片，那都是王储独享的特权，又见少女姿容不凡，查妮娜瞬间就认定裴冷是奎雷派来接伊栩栩的代理人。
只是好不容易到了最后阶段，查妮娜还是有些可惜，奎雷对少女过于心软就算了，至少也应该本人到场。从黑暗中破壳的幼雏会将第一眼所见之物视作挚亲，即便这是来自奎雷的授意，但少了那第一眼，效果难免会大打折扣。
查妮娜看得很清楚，伊栩栩从裴冷进来的开始，两颗眼珠就牢牢黏在对方身上，彷佛在汪洋中发现了唯一的浮木。
当然，接下来就不是她的问题了。她已经受够做这群孩子的保母，满脑子只想着快些回到军队，言周教几个新兵来出气。
船主将信用晶片插入支付载具，屏幕显示确定核实后，载具另一头立刻现场印出一片热腾腾的身份晶碟。黑市采用相对落后的方式，以躲避三維網的查缉。船主将黑卡和身份晶碟都交给裴冷，日后伊栩栩就和黑卡一样，都是裴冷可以任意处置的财产。
系统这会连数据都忘了吸收，只是被裴冷这顿操作看得一愣一愣，
抢了男主的船，还用着他的钱和设备，直接抢了他的人。然而，这还不够，信用晶片老早被动了手脚，裴冷让系统在里头殖入病毒；病毒会顺着载具，入侵飞船主系统，窃取所有相关信息，然后传送至距离最近的军警飞船，一举歼灭这艘走私人口贩卖器官的偷渡船。
裴冷厚颜无耻的行径连系统都快跟不上分析。
就算眼前这群来路不明的贵客有权势可以脱身，一旦他们想要秋后算账，搜到的也只会是奎雷名字的信用晶片、奎雷的标志性银色飞船，想要报复的对象自然也只有奎雷。
裴冷不花一毛钱，得了船和人，还能整个人脱身得干干净净，顺带报复一把男主。
出生才不过十天的小病毒深刻地明白了，之前裴冷没有把自己玩死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一无所知的船主还很贴心提点裴冷，自己在晶碟里附了一份电子顾佣契约
“如果小姐不幸遇上帝国的人，这份契约可以派上用场。”
裴冷坦然接受他的好意。
帝国并非是真的帝国，而是一家源自地球的古老企业，也是除白鼠和联合王国之外，三方移民势力最早期的一支。在地球人口暴涨年代末期，便是由帝国掌握超前科技，主导初始的星际移民，后面才有白鼠、拉西維亞相继出现。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所以帝国的势力是隐隐在二者之上。
由于在無垠的宇宙里人力资源极其珍贵，白鼠和第三象限联合王国都默许人口买卖，唯有帝国自诩保有最先进的地球文化，禁止一切奴隶贩卖，只容许有期限的雇佣契约。
裴冷的元帅老爸裴寒曾对此嗤之以鼻，因为帝国只要一查缉到奴隶，就会直接销毁其奴隶编号，赋予帝国员工身份，等于是强制以合法身分收编这些非法奴隶，正大光明地跨势力抢人。
更可恶的是，你不但拿对方没有办法，还得乖乖认下罪名缴罚金，货品被抢还必须付对方钱。裴寒最是厌恶和帝国的商人打交道。
黑心不输帝国商人的裴冷淡定地收下所有东西，一切看似尘埃落地，但脑中的声音却显得失魂落魄。
【飞船骇窃、人口贩卖，再加上金融盗刷，我竟然帮未成年人犯罪……我脏了，我对不起先代们，我脏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只是恶役千金在做恶役千金的事而已。裴冷难得大发慈悲，安慰一下这个意外纯情的小病毒。
【恶役千金才不是这样呢！】
崩溃的客服小姐姐又上线了。
【恶役千金应该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对男主死缠烂打，和女主争风吃醋！最多也只是打情敌几个耳光或是和小喽喽一起恐吓恐吓女主。需要我提醒妳吗？妳现在已经触犯联合王国一半法律了！】
大概是吸收老旧卫星数据的关系，裴冷的系统在某些地方出乎意料地保守固执，努力想将裴冷从犯罪的道路拉回剧情正途。
喔，听起来好无聊。
裴冷走到伊栩栩面前。近在咫尺的女主就像是一记强心针，本来还哀声叹气沦为犯罪工具的系统很快又活跃了起来，演算程序重新运作起来。
他惊喜地发现逆袭任务进度值来到了5%。
【还来得及补救，这样就可以摆脱恶役千金的人设，以女主的闺蜜逆转结局。】
系统想，其实只要裴冷愿意，要逆袭女主也不是什么难事，当然，前提是，她愿意……
裴冷很快用行动证明她并不愿意。只见少女接过系在伊栩栩身上的链子，便头也不头回地向前走，溜狗牵绳般地拖着宇宙亲女儿离开，一路拖得伊栩栩跌跌撞撞，身上又不知道多了几道伤。
系统说服自己，行吧，咱们不靠女主光环庇荫，大小姐想贯彻恶役千金，逆袭到底，这样更好，不愧于自己的核心码。
有三个机器军警护卫，裴冷一路走得万军莫敌，所到之处路人无不争先恐后逃生，那威风的模样，系统都得承认……还挺爽的。
一上飞船，少女就扔下链子，将伊栩栩赶去沐浴间，要她把身上恶心死的老鼠味洗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