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别很大,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还不错。
“祖婆婆,去年您说我孙子能考985,他真就考上了。今年我想问问您,我孙子四年后考研能考上清华吗?”
连菀懒洋洋撑着下巴,红唇轻启,“不可。”
老太太面露失望,正想再多问一句,后面的人喊到:“只能问一个问题,快去交钱。”
陆折瞧着那位老太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里面叠着一坨钱。她从里面掏出一张一块钱,丢进了连菀旁边的木盒子里。
木盒子上贴着一张纸,写着三个字:随便给。
陆折:“……”
“祖婆婆,您铁口断言好准啊。幸好我去年听您的话跟那个有钱男人结婚,果然,今年我做了寡妇。”
陆折:“……”
做了寡妇的年轻姑娘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恭敬地放到连菀旁边的木盒子里。
陆折的耳朵竖着,听了一会他听明白了。
连菀只回答可或是不可。排队算命的人也只能问一个问题。
印象中那些算命先生都要摸着人的手掌揣摩半天,然后掐着手指算半天,这些人和连菀这个神婆比,生产效率极为低下。
连菀只是抬眼看对方一眼,便红唇轻启,可或是不可,然后钱到手了。
不过和那些明面上要很多的算命先生相比,连菀收到一块钱也不生气,收到好多钱也不会喜形于色,陆折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称赞她。
花蛇见祖婆婆、师父和道淳纷纷有进项,陆折半天时间一根红绳都没卖出去,他啧啧两声走过去,施礼道:“陆施主,您得加把劲了。”
陆折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在街上弹吉他卖唱,也算是有摆摊经验。但当时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唱歌,没有大声招揽客人的经验。
突然要如此接地气地挣钱,他有点不适应。
“陆施主,您今天挣不到钱的话,可能连中午饭都没得吃哦。”花蛇用最温柔的话说出最可怕的威胁。
陆折早上吃青菜萝卜汤早已经消化地差不多了,中午要是再吃不上饭,脱离陆家的第一天他可能要以晕倒作为结束。
陆折抿了下唇,抬眼瞄人,锁定客户群。
这么一瞧不要紧,还真发现好几个偷看他的人。
基本都是年轻女孩子。
许是方才他太严肃,人家不敢上前。
他稳了稳情绪,默默努力勾起唇角,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冲那些偷瞄他的女孩子们问:“买红绳吗?”
连菀从人群中看到某位强行逼自己营业的委屈样子,差点没笑场。
她咳咳两声,对眼前正在向她问姻缘的女孩说:“我们妙莲观的吉祥红绳挺灵的,不贵,十块一根。”
有陆折勉为其难的卖笑,有祖婆婆的随口推荐,跑去买红绳的人立马多了起来。
陆折被紧紧围在中间,应接不暇。
还有很多人拿着手机对着陆折的脸疯狂拍摄。
妙莲观里的道士怎么能这么好看?眉眼冷峻淡漠,唇角红润微翘,举手投足矜贵十足,怎么看都像是被仇敌追杀的落魄皇子隐居在这深山道观里。
他耳垂上还有耳钉眼,天啊,难道他是街上桀骜不驯的狂少?女朋友和好兄弟因他而死,由此洗心革面怒而入道,学习道法??
一群人看着陆折脑补了各种版本的小说。
老道长对此很满意。妙莲观的人数虽然比不过市里的三清观多,但一个个长相都一顶一的好,包括他本人也比三清观的观主好看。
陆折忙不迭地收钱。
有小姑娘搓着手求道:“道长,您能帮我把红绳扔到最高的地方吗?”
中庭除了旱莲树外,还有一棵小一点的老樟树。
樟树枝杈甚多,上面挂满了祈福的红布条。
红绳的末端绑了一个铃铛,扔上树的时候,铃铛骤响,刚好可以缠绕在树枝上。
陆折嗯了一声,从小姑娘手中接过红绳。
小姑娘激动地脸都红了。
好似这红布条有了帅道长的加持就能找来和他一样好看的男朋友。
陆折看了眼手中的红绳,非常自信地用力这么一甩,红绳咻的一下飞出了道观院墙……
小姑娘先是一愣,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啊啊我再也找不到男朋友了!”
后面排队等着丢红绳的人全一脸懵逼。
陆折窘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姑娘哭得越来越大声,与和谐的赏花盛会格格不入。
老道长听见声音赶紧走过来,搞清楚状况后跟小姑娘说:“好事多磨,再送你一根红绳可好?”
小姑娘被同伴劝着停止了哭泣。
老道长赶紧让陆折再扔一根红绳。
陆折也想挽回点面子,拿出红绳,抬头仔细瞄着树冠最顶端的位置,试了试力度,用力一甩……随着铃音颤动,红绳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落到了连菀的面前。
小姑娘哇的一声哭得更大了,“我不搞姬!”
老道长的头顿时两个大。
连菀纤细手指挑起落在桌面的红绳,幽幽看着陆折。
陆折转身看了下外面,大概走一百步就能冲出山门,再走一里地就能离开妙莲崖,不然走算了……
连菀稳坐着不动,挑起红绳,连看也没看一眼,只这么轻轻一甩,红绳稳稳落在樟树树冠最顶端,铃铛发出清脆响声。
陆折:“……”走!现在就走!
第012章 文学城独家
被连菀全方位碾压的陆折到底没走成。
许是他这张脸太具有吸引力,大家认为他方才连续两次失误不过是技术不熟练。看在脸的面子上,失误可以被原谅。
他刚把脚往山门方向抬,就被更多的人围堵着,要他帮忙丢红绳。
陆折哭笑不得,他连逃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当然,他还是要脸的。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连菀压一头。
内心掺杂着复杂的心思,陆折发誓今天要当妙莲观营收最多的那个“靓仔”。
不就是卖笑嘛,挤也要挤出来。
连菀发现陆折这人确实是个人才,上午还磨磨叽叽地耷拉着个脸不愿意招呼香客,半天之后,就能娴熟地说什么一根红绳绑住爱情之类的恶心话。
只是今年也挺邪性,拿出来三把同心锁,没有一对恋人能把这锁给锁上。
几人忙到下午两三点才有空喘口气。
陆折掏出震了一上午的手机,是家族律师。
对方让他明天九点准时出席关于爷爷遗产分割的会议。到时候会提前来妙莲观接他。
陆家当然知道他在哪,王福那家伙肯定会说。
管家也发来短信,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至少来参加了会议再做打算。
管家知道陆折不会来参加,他郑重发来一句语音:小折,不管怎么说,这是老太爷最后的愿望。
陆折收了手机,低头扒拉着米饭吃。
今天天气很好,几人支了个小桌子在太阳下吃午饭。
和道淳以及花蛇狼吞虎咽的模样相比,陆折吃饭的姿态好看太多,细嚼慢咽,面前有什么吃什么。
下午温度升上来,来妙莲观的香客更多了。
陆折心里默默算计,一根红绳才十块,一把同心锁一千块,卖红绳要卖100根才顶一把同心锁。
眼瞅着太阳西斜,连菀已经遇到好几个土豪香客,一出手就是好多张百元大钞。
瞧着手里攥着的几十张十块钱,怎么看都觉得晚上肯定会被连菀怼。
但是,香客们都知道妙莲观的同心锁可辨别真心,一般人不会没事来作死。
有时候糊涂点,日子才能过下去。
这时来了一位男香客,定定站到陆折面前。他穿得十分体面,印满LOGO的围巾堆在脖颈上,越发将他的头凸显的大。他面上带着不屑,抬脚踢了下挂在铁栅栏上的古铜锁。
“就这?大冷天巴巴地跑来,就为了锁这玩意?”
陆折眸光掠过去,男香客身后站着一位女香客。
“来就来了,试试吧。”女香客脸上虽然带着笑,可陆折觉得她并不开心。
男香客搓着手,哈着气说:“行吧行吧。赶紧搞定我们下山。冻死了。”
陆折:“本观的同心锁先锁后卖。”
男香客不耐烦,“为什么?”
陆折淡淡说:“锁不上的话,你掏钱也没用。”
他的眸光在男女香客脸上掠过,问:“还要试吗?”
男香客嗤笑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妻子,“我们结婚二十年,孩子都两个了,还不能把这锁锁上?”
女香客抿了下唇,刚想说什么,却看见丈夫的眼珠子直直盯着左边。
她顺着丈夫的眸光看过去,只见一位戴着玉簪的女道士正在给人算卦。
女道士长得太好看,饶是坐在乌央乌央的人群中,也一眼能捕捉道她的光芒。
女香客从陆折手中接过同心锁,道了声谢。
“要两个人一起锁才可以。”
她的声音很飘,说了三遍男香客才听到。
男香客哦了一声,依依不舍把眼珠子从连菀身上拽回来。
“怎么锁不上啊?”
“不可能!”
“我们都结婚二十年了,孩子都有了啊。”
男香客的声音越来越高,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大,拼命想把锁芯锁上,却怎么都扣不进去。
女香客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男香客暴躁地拽动铁链,爆粗骂了两句,回头瞪着妻子,“你没事找事干嘛非要来这里?”
他声调依旧很高,女香客冷漠平静地看着他。像是终于肯直面一个不甘心承认的事实。
“你说话呀!”
女香客艰难地扯了下唇角,“说什么?说你夜夜笙歌,日日快活?说你在外面卖好丈夫人设,实际上只要是看到漂亮女人你都会恨不得把眼珠子粘上去。”
陆折有点明白了。这女香客明知道对方有异心,依然要来尝试。
糊涂过日子纵然可行,但人总不能欺骗自己一辈子。
有时候内心不肯承认,需要一个简单的外力来帮自己做决定。
妙莲观的同心锁便有这功效。
男香客吼天吼地,女香客冷眼旁观。
旁边围了好多香客,男香客更是气得跳脚,直骂女香客好好的日子不过瞎折腾。
许是男香客从未在妻子那里受过这种羞辱,便要把气撒在其他人身上,他回头冲着陆折发火,“你们妙莲观故弄玄虚,拆散恩爱夫妻,信不信我把你们的道观给拆了?!”
陆折脸色骤然一冷,心里第一个念头是想抄起旁边的扫帚把这人打一顿赶出去,结果有人比他动手还快。
连菀径直越过她站到男香客面前,脸上虽然带着笑,可笑意压根没进她的眼里。
男香客愣了愣,如此近距离靠近面前这位女道士,似有非有的香味让他的心荡漾了好几圈。
连菀回头瞥了眼陆折,“你脾气还挺好的嘛。”
陆折:“……”是你太快了好嘛。
男香客勉强让自己的神魂从连菀的美貌中抽离出去,“你想干嘛?”
连菀冲他笑了笑,忽然伸手拽住他左肩棉服上一根线……绕指揪断。
男香客像是被点了穴位似的,愣了下,左肩胳膊瞬时垂耷下来,一动不动。
陆折距离连菀最近,全过程都被他瞧见,他眨了眨眼睛,没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连菀脸上浮上一副了然的表情,朝花蛇投去一个眼神。
花蛇明白,从人群中挤进来。
“今天我们妙莲观的山泉水全部免费供应,管够啊。只要你能拿到动,随便拿。”
他这么一招呼,围观的人群瞬时散了很多。毕竟妙莲观的山泉水太有名,平时来打上一桶,多少也要给点香火钱。
“我,我不管,你们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我,我老婆丢了。”
男香客不知为何说话声调有些结巴,嗓音像是缺少润滑油的机械,发出沙哑的声音,与方才中气十足的样子截然不同。
陆折往旁一看,方才还站在这里的女香客连个影子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被气得跑了,还是……
他后背瞬时冒起冷汗。
老道长和道淳也挤进来。
“哎呀,这位施主,有话好好说,咱们去偏殿喝个茶。”老道长示意,道淳和花蛇一左一右将男香客架着。
男香客转过身的瞬间,陆折分明瞧见小花道士的手指头拽着从这人脖颈肌肤里长出来的线头。
大家伙压着男香客进了偏殿。
偏殿供奉着关公爷,高大的神像俯瞰尘世。
木门关上,花蛇把男香客推得往前一蹿。
男香客耷拉着左肩,像是复读机似的,不停地吼着。
“你们得还我老婆。”
“同心锁就是骗人的。”
“大家伙不要被他们给骗了。”
这人说话的声调也来越沙哑,步履也越缓慢。
连菀回头瞧着陆折,笑道:“你要是现在走还来得及。”
陆折下意识觉得等会看到的会把他的唯物主义三观给震塌。但莫名地他想看下去。
老道长:“祖婆婆,不如让陆施主先出去等下?”
连菀笑了笑,“他都见过灵泉的威力,还有什么接受不了?”
她的封识丸有限,总不能每次都逼他吃。反正他已经起了疑心。
男香客见大家都没搭理他,越发张狂,挥动着胳膊,大吼大叫。
“赔钱啊。”
“不赔钱我就要报警了。”
“你们是不是会什么妖法,才让同心锁锁不上?”
连菀眉心一皱,花蛇眼疾手快拽住男香客后背的那根长长的线,使劲往下一扯,男香客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