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抓到了机会，程璇立即从宁启背后跳到古灵面前，双手张开，弯腰和古灵脸对脸：“Surprise！”
搞怪的英文回荡在寂静的包厢里，仿佛有无形的波纹重重推开，给凝滞的空气冻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程璇身上。
颜喻在心底再度感叹了一句，不愧是能成为江大少爷女朋友的人，连朋友的画风都如此清奇。
一旁的宁启，镜片后的眼角微微抽搐。
古灵的注意力从江心澄的手指移到面前的网红锥子脸上，那缕从帽檐下漏出来的紫发一如既往地张扬，好像完全没看出包厢里诡异的气氛。
“干嘛都这么看我？”程璇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饶是以她的厚脸皮，也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她看向古灵，试图给自己壮胆：“咳……看到我你都不惊讶的吗？你早就知道我和宁启交往了？”
古灵看了一眼仿佛什么都没看出来的程璇，回答道：“猜到了一点。”
事实上，这一个月以来，古灵不仅认识了江心澄的一众固定队友，还基本把每个队友和现实中的朋友对上了号，程璇经常双排的那个队友，就是江心澄那些固排队友里的一员。
宁启本人也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在知道“灵在心”皮下是古灵之后，也没有避讳地带着程璇打竞技场，古灵基本确定了程璇最近偷偷摸摸网恋的对象，其实就是宁启。
程璇长长地“哦”了一声，随即看向楚君等人，自然道：“既然人都来齐了，是不是可以落座了？”
楚君看了程璇一眼，又看了看古灵，突然动了。
他走到靠近门口的一侧，拉开桌下的椅子，看向所有人：“既然都到了，先坐吧，我让服务员拿菜单过来。”
一行人于是陆陆续续入座。
程璇给了古灵一个“怎么样，快夸我”的眼神。
古灵看了看并没有解冻，反而越发沉默起来的气氛，敷衍地给了一个笑。
坐座位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楚君和古灵之间，隔了半个桌子的距离。
楚君看了看被颜喻和宁启若有若无隔开的距离，扯了扯嘴角。
其实两人完全想多了。
且不说今天是他们几个第一次正式的聚会，楚君不可能没有分寸地和兄弟女朋友讨论感情，单说古灵这个人，早在四年前，楚君就已经对她死心。
楚君喊来了服务员，将菜单发给众人。
一边看着菜单，楚君的眼睛却又不由自主地注意着对面。
江心澄的菜单被古灵拿走了。
古灵点菜了。
江心澄似乎对古灵点的菜很不满意，重新把菜单拿了回来。
古灵无奈地笑了，就着江心澄的手又点了几道菜。
……
两人的姿态，是他和古灵之间从未有过的亲密，即便是在热恋时期，古灵也从未这样无奈又宠溺地对他笑过。
古灵是骄傲的、是嚣张的、是放肆的、是毫无顾忌、绝对不会妥协和委屈自己的。
即便是在追楚君的过程中，古灵也从未顾忌过楚君的想法，只会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去追求。在一起之后，也依旧只会硬逼着楚君去迁就，去改变。
对面，古灵不知为何又惹江心澄生气了，正在好声好气地哄他，嘴角的笑意有些无奈，又有些宠爱。
楚君眸子突然垂下来，拿筷子的手微微收紧。
“少爷，您可真是个大少爷。”古灵看着眼前被江心澄推过来的一小碟鱼肉，无语片刻，用叉子和筷子挑出了里面的葱蒜和鱼刺，重新放到江心澄面前。
江心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手上却毫不迟疑，飞快地吃掉了处理得干干净净的鱼肉，另将两只虾夹到她盘子。
别误会，这当然不是让古灵吃的意思，而是让她剥的意思。
古·被迫有了前男友·灵老老实实地将虾壳剔掉，夹回江心澄碗里。
江心澄依旧迅速吃掉，并且保持着表面上的冷酷，推给了古灵第二盘鱼肉。
古灵耐着性子挑出葱蒜，剔了鱼刺，干干净净地送回大少爷面前。
两秒后，一小碟没剥壳的虾堆在了古灵面前。
古灵：……
古灵能怎么办，安安静静地接着剥呗。
颜喻偷偷看了两人一眼，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默默把快要被闪瞎的眼珠子收了回来。
江心澄终于没再推东西过来，古灵松了一口气。
然而在离席时，一整个饭局上都没有开口的楚君在江心澄路过时突然道：“四年前她能和我分手，四年后，也有可能和你分手。”
声音不大，但是在包厢里格外清晰。
颜喻和宁启说笑的声音陡然一停，脸色沉下来。
宁启也皱眉看向楚君。
楚君这个话，过了。
即便他与古灵以前有什么感情牵扯，现在古灵是江心澄的女朋友，这句话，说得着实不妥。
楚君说完，眸中闪过一丝懊恼，嘴唇下意识张开，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他以为他不在意。
然而事实上，他嫉妒得发疯。
他为古灵改变了这么多，古灵却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提出了分手。
他以为那是古灵的天性，然而今天才知道，对方也可以这么温柔，对待江心澄和对他完全不同。
他怎么可能甘心。
江心澄脚步顿了一下。
一整个晚上，江心澄都没有问过一句楚君和古灵之间的事。
在颜喻和宁启谈及大学生活的趣事时，也一直安静听着，没有故意和楚君划开界限。
然而此时此刻，江心澄却开了口，但却并不是责问。
“你今天不太冷静，我们下次再聊。”
他没有回头，说完便带着古灵离开了包厢。
楚君看着江心澄的背影，强撑着的肩膀垮了下来，目露茫然。
他当然知道江心澄是在维系他们之间最后一点感情，不愿意当众和他吵起来。
他一直是这样，虽然年纪只比楚君大一两个月，但是为人处世却比楚君成熟得多。名义上是宿舍里的老大，性格也十分自我，行事完全不顾忌他人。然而每次却总能踩在别人的底线上，让人对他恨得牙痒痒，下一次却还是忍不住去纵容和迁就。
楚君年纪小，做事也任性，但别人只会觉得他莽撞，江心澄的任性，别人只会觉得理所当然。
看似行事肆无忌惮，实则内有分寸。
就连这次发现女朋友和他有感情上的牵扯，第一时间也不是发火断绝关系，而是退一步让他回去冷静。
但是冷静？他要怎么冷静？他冷静得下来吗？
楚君拉了拉自己胸口的领带。
这工整严谨的领带勒得他发慌，但是却能让他看起来成熟而稳重，而不是那天短信里的“你太幼稚了”。
楚君不知道究竟怎样才算成熟，但如果是江心澄那样，他可能永远也做不到。
山海阁外。
江心澄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很快，他腿又长，于是很快将古灵拉了一段距离。
走到一半，江心澄发现古灵并没有追上来，回头一看，对方根本一点不急，慢悠悠吊在后面，离得老远，见他回头，还老神在在地挥了挥手。
第46章 被发现？ 四年而已，一个人真的会变化……
江心澄堵在心口的那口气, 突然就泄了。
他索性站在原地，等着古灵跟上来。
古灵跟上来，自然而然去牵江心澄的手。
牵了一下, 没牵上。
古灵以为是自己牵空了，于是低头看准位置又牵了一次。
被避开了。
古灵哭笑不得，但好歹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向前两步，走到江心澄面前，看向他的眼睛：“楚君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江心澄没说话，一双眸子淡淡落在古灵身上。
“你也知道我以前是颜控……”古灵尝试组织语言，还没说完，看到江心澄顿时拉下来的脸。
“但那是在遇到你之前！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脸是多么肤浅的东西！不要也罢！”古灵义正严词。
“嗯？”江心澄听得眉头直皱。
“我是说虽然你长得很好看，但是我喜欢的是你的人, 并且决不变心。”古灵连忙解释。
“我的脸不值得你喜欢吗？”
“那倒也不是, 喜欢还是喜欢的。”古灵看向江心澄在广告牌白色灯光下越□□亮的侧脸，诚实道。
好看的脸谁不喜欢？
江心澄：“所以你还是喜欢我的脸。”
古灵：……
好的，胡搅蛮缠这种事情, 从不分男女。
“那边有家甜品店，你要吃蛋糕吗？”古灵指着对面还亮着灯的甜品屋，试图转移话题。
“我不喜欢吃甜品。”江心澄撇嘴拒绝。
“但是我喜欢。我想吃可以吗？”古灵抱着江心澄的手臂，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真诚。
“这件事没完。”江心澄强调。
“嗯嗯。吃完我接着和你解释。”古灵一边用心敷衍着, 一边推着江心澄往甜品店走。
十分钟后。
古灵默默将自己面前的小蛋糕推过去。
江心澄拿着勺子犹豫了片刻, 在古灵无声的鼓励中吃掉了第四盒小蛋糕。
“这东西一盒的分量太少了，显得人吃得特别多，其实味道也就一般般。”江心澄优雅擦完嘴，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
古灵识趣地点头, 附和道：“就是，这么点分量是怕客人吃多了吗？杞人忧天。”
江·确实吃得很多·心澄淡然的表情微微裂开，一言不发地出了甜品店。
走了一段路之后，古灵小心翼翼地问：“晚饭还吃吗？”
江心澄脸色一僵，他刚刚吃了不少蛋糕，现在根本就不饿。
但是他会说吗？他不会。
“吃什么吃！你还没有给我交代楚君的事！”江心澄冷着脸，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古灵没想到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原点。
她叹了口气，将原主四年前与楚君的过程及结果简略地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观察江心澄的表情，发现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静静地听着。
说完后，她本以为江心澄会为原主的那段感情吃醋，没想到江心澄问她的第一句话却是：“你说你什么时候发的短信？”
“十月一日，国庆节那天。”古灵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正是因为那天国庆节，卫子铭所在的酒吧做活动，原主一眼看上了与酒吧气氛格格不入的勤工俭学的卫子铭，当场编辑了分手短信，开始了新一轮的追求。
江心澄清澈的眸子看向古灵：“你知道楚君为什么在那一天出国吗？”
古灵搜刮记忆，然后摇了摇头。原主并没有特别关注楚君出国的原因，只知道那段时间楚君特别粘人，让原主有点厌烦。
“因为就在前一天，他的父亲去世，楚夫人害怕集团里的人对还未继承大权的楚君动手，第二天就帮他办理了登机手续，想要将他送出国。”江心澄耐心解释。
同时，眸子轻轻抬起，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古灵的表情。
楚君的父亲，在前一天去世？
古灵眨了眨眼睛。
在原主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件事的踪迹，甚至连楚君家里的动乱都不太清楚，只觉得楚君那段时间有些反常。
但是为什么反常，原主完全没有兴趣了解。
就像当初成功追求到楚君一样，在这段关系中，原主看起来很热情，但那不过是对楚君颜值的欣赏，而更上心的人，反而是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放在心里眼里的楚君。
原主的喜好，楚君一清二楚，并且全然迁就，但是楚君的喜好，原主一无所知，只会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
对他的生活也漠不关心。
江心澄眼睛紧紧盯着古灵，不愿意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是震惊和懊悔，还是了然与无所谓？又或者两者都不是，只是单纯地将这件事当个故事听？
古灵的表情变了。
但不是江心澄想象中的任何一种。
她的眸子染上了一点惊讶、一点了然，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忐忑。
她在忐忑什么？
忐忑她听到这件事，感觉对不起楚君，准备抛弃他立即找楚君复合么？
江心澄表情渐渐冷下来。
“那个……是这样吗？我说他怎么对我敌意这么重……”古灵尴尬地挠了挠头，接着道：“那我做得确实不地道……”
江心澄眸子慢慢垂下来，遮住了眼底情绪。
“但是我现在喜欢的是你啊。虽然很抱歉……”古灵不明白为什么原主的锅总要自己来背，她也很无奈啊！
江心澄的眸子微微一颤。
“但是也没啥办法。”古灵光棍道。
她抬头，被江心澄的眼神吓了一跳。
眉骨压低，眉心微微皱着，眼皮稍稍抬起，长长的睫毛下，一双丹凤眼直直看向自己，眼神光亮得可怕，像是在责怪，又像是在欣喜。
“古灵，你真的很没良心。”江心澄低声道。
古灵心一沉。
“但是我也没什么良心。”江心澄自嘲一笑。
四年前，楚君家的混乱他们都知道，也一直为楚君担心，这一次回国，楚君对古灵的感情谁都看得出来，说放下那绝对是假的，哪一个放下的人四年后还会失态地喊出对方的名字。
江心澄明明看得到楚君的痛苦，但是却依旧压抑不住古灵对他说她喜欢的人是他江心澄的时候，那狂跳的心脏和掩饰不了的欣喜。
古灵愣了一下，没明白江心澄的意思，清咳一声道：“四年前是四年前，现在是现在。我不会和你分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