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灵作为亲传弟子,有护佑普通弟子之责,虽入了魔穴,但以金丹碎裂为代价救出不少弟子,且并非带头入魔穴之人,将功补过,念其金丹已碎,令其回风崖思过十年。”
从长老们的论决看来,长老会还是顾及了江子渊的面子,且因为古灵作为亲传弟子,比谢衡与江子渊的关系更为亲密,给了优待。最直观的区别便是谢衡的长老令牌没了,而古灵的亲传弟子令牌却没人敢动。
江子渊一一看过几位长老,将几人看得冷汗淋漓后,淡声道:“谢衡长老令牌可留。”
几位长老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江子渊是同意他们的意见,但是保留了谢衡长老令牌的意思,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好在没用太长时间,几位长老便统一了意见:“遵宗主令。”
谢衡长老令牌虽然留着,但是要关押百年,百年后谢衡的长老席位基本等同于无,夺与不夺倒也没太大差别。
一刻钟后,几位熟悉袅清宫的长老便拿着宗主令押走了谢衡和古灵。
谢衡且不提,古灵还坐在血床上打量丹药呢,几位长老便带着令牌带走了古灵。
???我不过是多要了两粒丹药,这就被押走了?
而且思过十年?
我救了十几个人还碎了金丹然后宗门送我十年牢?
而且这个牢刮风下雨无遮无挡,既没有牢友也没有牢饭。
古灵出离愤怒了!
她的指尖泛出淡绿色的灵光,身体还没来得及动,就见几位长老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同时,几道元婴期甚至是出窍期的气息淡淡升起。
“古灵,你要拘捕?”元婴期气息的某个长老首先开口。
接着,出窍期的长老落了几个漫不经心的视线过来,每一道视线都缠绕着灵力锁定的气息。
“怎么可能呢?我就是……觉得气氛太凝重了,想活跃下气氛。既然几位长老不喜欢,就罢了。”
对……对不起,打扰了。
古灵甩了甩手指,指尖的光芒迅速灭了。
几位长老收回目光,押着古灵去了回风崖。
回风崖是一座纵深数千丈深崖,半空中飞旋着食腐妖兽,空气中弥漫着迷障剧毒,崖下面还有神穹宗灵气滋养了千百年的不输元婴期高手的凶禽猛兽,千百年的寒风吹得崖壁光滑如刃,根本没可能攀爬。
要是哪位弟子不小心掉下去,恐怕连救援都等不到就直接被猛兽分食了。
崖下面的尸骸,被留影石录成影像,是每一位初入神穹宗的弟子必看的一幕,那是擅自逃离回风崖监牢的弟子们绝望的尸体。
这也是古灵一个金丹期引得数位出窍期长老来压的原因,回风崖峭壁上关押弟子的崖洞,只有可以御气而行且功力深厚的出窍期长老才进得去。
古灵被两位出窍期长老架着,周围是三位负责清理食肉猛禽的出窍期长老,约摸十息过后,来到了一个上不见顶下不见地的崖洞外。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崖洞里有一张看起来就不怎么舒服的床,至少没让古灵坐地上。
“这是宗主交代给你的东西,用完后摇铃呼唤,自会有人送来。”一位长老拿出一个特制的银丝袋,里面泛着淡淡的金光,递给古灵。
古灵借过后,手中摸到熟悉的温热感,顿时泪流满面。
师尊,您真的做出了一个热水袋啊!
长老们离开了。
古灵试着打开布袋,只见淡金色的星点漂浮在银袋中,古灵引出一些后,又有新的填充过去,看来里面的灵力并非肉眼看上去那么少。
古灵摸着袋子,完全佛了。
连灵力都装起来送过来了,她还有机会出去吗?
不是真的要坐十年牢吧。
她看了看除了一张床一无所有的空荡崖洞,发誓这是她经历的最惨的一个世界。
好家伙,男朋友还没有找到,自己先有期徒刑十年打底。
没等古灵伤感多久,刚才押古灵过来的长老又来了一遍。
古灵还以为他是来送自己出去的,没想到定睛一看,谢衡也跟着进来了。
长老们把谢衡送过来后,什么话也没有多说,直接走了。
而谢衡被松开后,整个人似乎脱力了,直接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正好跪在古灵所坐的床前。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神穹宗的监狱,男女混监你能信!
就不怕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吗?
虽然对面的处境看起来,更像是被不可描述的那个。
“谢师叔?需要我扶你过来吗?”古灵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扶一扶,毕竟是原主的师叔,而且还在魔穴中救了原主一命,按理来讲古灵是不应该袖手旁观的。
但是观察谢衡脸色,古灵觉得对方并不是很想让自己接近。
“不用。”谢衡声音虽然虚弱,却冰冷又警惕。
古灵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还是和其他异性保持点距离比较好,尤其是这么好看的。
古灵这一口气没松完,就见对面冷硬而决绝地拒绝了自己的人,一个双眼紧闭,就倒在了地上。
第74章 彼岸花精 “江心澄!”
古灵从床边捡了一根树枝, 戳了两下。
没动。
真晕了。
古灵捏着树枝在原地思索了大概十分钟,听崖洞外山风呼啸而过,冷硬的地面看上去就冰凉又烙人,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古灵用法术把他弄到了床上。
当然,只占据了整个床的三分之一,坐靠的姿势,脊背靠墙腿还憋屈接地的那种。
没办法,腿太长了怪他自己。
古灵觉得自己作为狱友已经仁至义尽,于是重新放空了脑袋,思考该怎么从崖洞上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想对策想得都快睡着了的古灵丝毫没有察觉到,坐在她旁边的谢衡,眉心的红痣渐渐蔓延出瑰丽的线条, 一股绝不属于修真者的气息渐渐泄露出来。
等到古灵回过神来, 红色的彼岸从谢衡的身下开始,渐渐长满了崖洞的地面。
它们生长得悄无声息,恰到好处地避过了古灵和谢衡的身体, 朦胧雾气带着一点点妖异的绯光,星星点点弥漫在两人脚下,细长的花瓣微微蜷曲,像汲过晨露一样沾着点点露珠, 微微向着古灵的方向摇曳着。
古灵看着脚下一大丛开得鲜艳明丽的彼岸花, 吓了一跳。
再一看花开得最茂盛的地方,心肌梗塞。
等抬头看到谢衡额头的诡异花纹时,整个人跳起来了。
月关情曾经暗地里骂过原主莲花成精,说话做事泛着一股白莲花特有的莲味, 古灵在这里郑重纠正,眼前这位人比花娇的男人,才是真正的花妖成精。
还是艳丽到诡异的红色彼岸。
古灵走下床,那些花也跟着让开了一条足够一人通过的小路,就连花瓣低头的方向都出奇地整齐划一,像追着太阳的向日葵一样,古灵走到哪那小脑袋就往哪儿转。
古灵看了看至今还没有醒的谢衡,又看了看眼前这群非常听话的向日葵版红色彼岸,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谢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于腹前,手中抱着三枝红色的彼岸花。
那花的模样太过熟悉,以至于谢衡只看了一眼便立即坐起了身。
这一起身,他才发现自己大意了。
不止他手上,还有身上,床侧,所有留有缝隙的地方都被塞满了彼岸花,以至于他刚一起身便带起了一阵红色的花语,星星点点的红色光点带着独特的香气,从身侧飘落。
谢衡几乎是瞬间便理解了自己刚才是什么姿势。
他眸光一凝,视线缓缓移到一旁正在用手指给彼岸花排舞的古灵身上。
那些梦里诡异而阴冷的彼岸花,在面对古灵的时候乖得像凡间几岁大的小孩,古灵手指指到哪里,那些彼岸花就掉头转向哪里,毫无身为黄泉之花的尊严。
“你醒了?”古灵用几近热情的声音庆祝他的醒来。
没等谢衡回答,古灵的第二句问话接踵而来:“你是彼岸花成精吗?”
谢衡一开始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他的额头上时,他才几乎是惊愕地用手指触了触额头,发现额心滚烫得几乎灼伤他的手指。
这是……
谢衡脸色一变,下意识打坐,等到盘腿坐下后,谢衡才意识到,身体里那股诡异的力量,此刻异常地平静。
既没有让他痛苦不已的灼痛感,也没有那诱惑而缥缈的声音。
一切似乎伴随着地上这些彼岸花的释放一同消散,如果不是额头的奴印还在发热,谢衡几乎以为自己摆脱那个诡异的东西了。
洗灵拘婴,顾名思义,洗掉灵气,拘拿元婴。出窍期以前,这两样东西代表着修士的所有修为,谢衡被洗灵拘婴后,身体几乎与凡人无异,就连出窍期修炼出来的魂魄,也因为灵气的匮乏而无法从体内迁出,等同于废人。
谢衡感受着额前的滚烫和体内逐渐充实的魔气,目光渐渐落在古灵身上。
即便没有了灵气,有奴印的存在,他本不该自主释放出大量魔气,然而仅仅是一个昏迷,不仅魔气遮掩不住,就连奴印里的这些不明所以的花,也跟着一起出现。
谢衡不认为这是奴印在千万年的时光中脱落衰弱所致,事实上,就在前一天,他体内的奴印还折磨了他一通。
那么只可能是古灵的原因了。
只有魔族,或者身怀魔气之人,才能激发他体内相应的力量。
古灵修炼灵力,看起来也没有丝毫修魔的迹象,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是魔族,或者说,转魔修仙的魔族。
但是那些彼岸花,又是什么意思?
他记得没错的话,这些话,只听一个人的命令,那就是他脑海里那道声音的主人。
奴印的创造者和拥有者,一个或许活了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老妖怪。
古灵究竟是谁?
“你是魔族。”谢衡说的是一个陈述句。
古灵食指缠着花朵绕了一圈,笑道:“是啊,真巧,你也是。”
古灵的目光落在他再也没有遮掩的魔气上。
怪不得之前一直觉得谢衡有点违和,分明是个脸色阴沉性格沉默的人,却偏偏修习斩妖除魔的仙术且容貌不正常地艳丽,现如今他身上的灵气洗去,周身萦绕着一股危险而阴暗的气息。
再一看那张阴沉着的漂亮脸蛋,竟然越发惑人,像地狱里饲养出来的黄河之花,艳丽颓靡,引人堕落。
和眉心那花纹倒挺配的。
果然,一个成天阴沉着脸的严肃型帅哥,眉心点了一颗菩萨似的红痣算怎么回事?不伦不类地诅咒一样,原来是掩藏了真正的纹路。
“你和闵尊什么关系?”闵尊是他梦里那个一直让他效忠于他的人的称号,他在梦里见过其他被他打上奴印的人叫他闵尊。
“闵尊?什么东西?魔族老大?”古灵给了一个合理猜测。
谢衡盯着她看了半晌,许久才道:“没什么。”
“你这人怎么说话留一半啊,真没意思,还不如这些小彼岸呢。”古灵手指挑着一朵彼岸的花瓣,温声道:“小花,你们以前是待在谢衡的眉心里吗?”
被她抚摸着的彼岸花羞涩地抖了抖滑板,随即像点头一样上下弯了下长长的根茎,随即又害羞地钻进了古灵的手掌里。
谢衡:在我梦里你们不是这样的。
“你的这些花挺好玩的,能送我吗?”古灵像逗猫一样挠了挠小彼岸的花瓣下方。
小彼岸的花瓣矜持地移开了一小块,又很快舍不得地蹭了回来,整只花软得不能看。
“……你想要就拿。”最好全都弄走。
古灵高兴地看向手中的彼岸们,却发现它们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古灵的手指,虽然很舍不得,但是态度很坚决,这群小可爱显然不能离开谢衡。
谢衡脸色刚刚期待了一小会儿,很快落了回去,更加阴沉了,身上的魔气如有实质般化作黑雾缠在身上,比魔族还要魔族。
古灵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既然能从魔族爬到宗主师弟的位置,一定有什么超乎常人的能力吧,你看看这回风崖洞,能出去不?”
谢衡看了一眼山外——上不见天下不接地。冷硬道:“不能。”
“……真没用。”
谢衡冷笑了一声:“你能出去?”
“……不能。”
崖洞里重新陷入了寂静。
古灵等了一会儿,觉得气氛过于尴尬,忍不住道:“那个魔穴,是你带弟子们过去的吗?”
原主虽然也是这次事故的一员,但是她一不是第一批见到宗门法宝套件、回来报信的人,而不是第一批只身闯魔穴,发出信号让大家进去的人,仅凭所见,做不得准。
谢衡看了她一眼:“是与不是,有区别吗?”
古灵想了一下——还真没有。
是他带过去的,他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不是他带过去的,他袖手旁观,一样地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说到这里,古灵突然想到:“为什么一大群人里面,就我们两个魔族被抓进了回风崖洞?你暴露了?”
谢衡瞥她一眼,嘴唇微动,最终又放下,似乎是对她的愚蠢有了新的认识。
古灵在这样的目光中一瞬间理解过来:“哦……就咱俩目前还是活的……”
其实也不能怪古灵,在她意识里,原主其实也已经挂了,事实上这次闯魔穴,除了谢衡,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古灵心里有一个模糊的思绪一闪而过,但是很快消逝,然后再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诶,你和宗主一起长大,你知道他曾经改过名吗?”古灵把玩着手心的花瓣,闲聊一般问道。
谢衡声音没什么起伏:“没有。他一直是这个名字。”
“哦……”古灵随意应了一声,注意力落在了手中不停扭动着身体的彼岸花上,眼中闪过一丝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