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稚想了想,“行,那我就试试叭。”
符渊挑了挑眉,没说什么,转身去找猫侍从,一会儿就拿着一本册子回来了。
册子封面上四个大字:大梵天功。
底下还跟着个——“上”。
虽然明摆着是“上册”的“上”,安稚却怎么看都觉得它在对她嘶吼:“安稚啊,上!”
符渊下午有事出去了,安稚一个人在飞魂岛上乱逛,掸子又给光球充过电,安稚的精力无比充沛,上蹿下跳地玩了个遍,才想起那本书。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安稚找了个树荫坐下,翻开书。
这本书的开头第一章讲的是如何引灵气入体,唠唠叨叨一大堆。
安稚哗啦啦往后翻,看到第二章讲的是如何炼化灵气,又是好多页。
安稚再往后继续翻,第三章讲的是聚灵气为灵元。
书上说,经过日夜修练,灵气会变成一个金色的光球,叫做灵元。
通常资质比较好的妖都是百日聚元,也就是说,用一百天的时间,把灵气聚成灵元。
灵元聚成,就达到了大梵天功的第一阶。
灵元停在丹田,内视就可以看见,这东西非常重要,是练大梵天功的依托,它与身体感应,光芒亮一点时身体健康无恙,黯淡时就会疲惫多病。
安稚缓缓打出一个:?
书的第四章,讲的是怎么继续修行,让光球变成圆润而边界清晰的球形,大概把光球蓄到指甲大小时,就达到了大梵天功的第二阶。第五章讲的是继续努力,光球会终于开始缓缓旋转。
这是最难的部分,书里足足唠叨了几十页,一旦光球终于转起来了,就算是练到了大梵天功的第三阶。
安稚望着体内足有核桃大、轮廓清晰形状完美、滴溜溜转得飞快的光球,默然无语。
这玩意……该不会就是灵元吧?
这么厚一本书,就这五章,后面没了。
安稚合上书,就听到有人在嘁嘁喳喳。
是两个猫侍从路过,都看见安稚了。
一个压低声音说:“看,王上的新宠物在那边。”
“她来了以后,我的灵元都要疯了,”另一个小声说,“真想摸一下。”
“想什么呢?那可是王上的宠物,王上好像都没下手摸。”
“你说王上是怎么忍住不摸的?”
两个猫侍从没敢打扰安稚,打算悄悄绕过去。
安稚出声叫住他们,给他们看手里的书,“你们知道这套书的下册放在哪吗?”
符渊临走前吩咐过,安稚一切随意,可以到处乱跑,谁也不许干涉她。
因此猫侍从立刻带着她去了后面的藏书阁。
符渊的藏书阁是个宝藏,各种一看就非同寻常的功法秘籍一概都随随便便摆在架子上。
猫侍从帮忙找了一圈,终于翻到了《大梵天功》的中册和下册,一本比一本厚 。
安稚就地坐下来,抱着书,像看说明书一样对照着研究自己的光球。
研究了好半天,最后下了个结论——
她体内那颗欢快活泼滴溜溜转着的灵元,如果安稚没弄错的话,好像已经是第五阶。
书上说,许多普通资质的妖,终其一生,最多就止步于第四阶,修成一颗能平稳转动的灵元。
只有极少数佼佼者,经过刻苦的修行,才能达到别人无法企及的第五阶。
安稚:“……”
不是吧?
白捡了一个五阶灵元。
感觉一下子就离八阶近了不少。
安稚捡了个大便宜,欢欣鼓舞,不过在欢欣鼓舞之余,有了个新的疑问。
按书上的说法,练大梵天功,要安稳灵元,必然要用宠物,符渊已经升到第十一阶了,那他原来的宠物呢?
第9章 两脚兽
晚霞满天时,符渊才回到飞魂岛。
“她在哪?”符渊一从云碟上下来,就问迎上来的猫侍从。
猫侍从当然知道王上说的是新来的宠物。
王上是个冷淡的人,当年修大梵天功,升十二阶时神志不清,血洗了玄苍的浮叶岛,屠了满岛百姓。
后来清醒后自毁灵元,散尽修为,用近神的全部功力给枉死的人重新塑体引魂,复活了整整一岛人。
过错虽然弥补了,但是凶名算是留下了。
是以乾旋人人都怕他,至今还有不少人叫他魔王,威名赫赫,能止小儿夜啼。
王上并不在乎这个,除了几个至亲好友,对别人都淡淡的。
服侍他这些年,头一次看到他对什么这么上心。
猫侍从立刻回禀:“正在藏书阁里看书。”
符渊点点头,当先往藏书阁走。
猫侍从恭谨地跟上,望着他袍袖飘飘的背影,心里感慨: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别人一辈子耗尽心力,也未必能练到五阶六阶,王上当初修为散尽,从头再来,现在又已经重新冲上第十一阶了。
自从上次给那些枉死的百姓复活引魂后,这岛,这寝殿,所有的东西都改了名字,名字里全都带着个魂字。
大概是王上要时时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只盼这次能稳稳地升上去,别再出什么岔子。
飞魂岛上橘色的夕照一点点褪去,天色半明半暗,藏书阁里却因为悬着几十颗月魄珠,里外通明。
符渊一进门,就看到他的小宠物正盘膝坐在书堆里,抱着一本书狂啃。
她低着头,大概为了看书方便,长发随便扎成一条马尾辫,亮泽的头发在月魄珠明亮的光线下泛着光晕。
以前在青翳镜里看她,都只能看到一颗大头,对着他眨巴着明亮的眼睛,很少能看到这种角度。
整个藏书阁都充满了她的特殊感应,无孔不入,沁入他的全身心。
符渊只觉得体内激荡了一个下午的灵元忽然平静了下来。
她在身边的安抚效果,远远好过只在青翳镜里看她一眼。
也难怪那些妖王没事就想往这里凑。
符渊攥了攥手。
灵元在叫嚣:很想摸。
就算在脑中想象摸一下她的小脑袋,都让人心情愉快,灵元安稳。
符渊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静了静心,才走过去,“看什么呢?”
安稚抬起头,看见是符渊回来了,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
“在看那本大梵天功。”安稚说。
符渊一眼就看出她的神情中比他走之前多了点戒备,心下有点纳闷。
“你是不是有事想问我?”符渊问。
安稚看着符渊,犹豫了片刻,才说:“我看到书里说,要炼此功,必用宠物,那你原来的宠物呢?”
符渊能修到现在,必然有宠物安抚他的灵元,可是来这里一天了,他一句都不提,也完全看不到其他宠物的影子。
安稚感觉自己好像什么电影里突然搬到神秘庄园的女主角,随时会在大宅里发现前任的遗骸。
符渊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跟我来。”
两个人一起回到洗魂阁,符渊才说:“你今晚要住的房间就是放它的地方,我带你去看。”
安稚:他说“放”它的地方?
这动词用得十分诡异。
而且他还真的安排她住进了前宠物的房间。
安稚忐忑地跟着他。
洗魂阁里的月魄珠也亮起来了,光线不像藏书阁里那么明亮,要温和得多。他给她安排的房间离他的卧房不远,也在二楼,几步就到了。
房间里,好几个猫侍从正在忙着收拾布置,还没弄完。
符渊走到墙边,从百宝格上捧下一个大盒子,放在桌上。
“过来看,它就装在里面。”
装。在。里。面。
安稚浑身发毛。
他以前曾经有过一个宠物,他把它装进盒子里,盒子摆在架子上,还让新宠物也住进这个放着盒子的房间。
这是个什么样的变态啊。
“大魔王”三个字当之无愧。
符渊回头看她,“怎么了?过来看。”
安稚的恐惧斗不过好奇心,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半闭着眼睛,看他打开盒盖。
盒子里面铺着厚厚的锦缎。
里面并没有动物的尸体,锦缎的正中,摆着一块小石头。
一块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石头,巴掌大,棕褐色,腰子形,并没有任何特殊。
安稚迅速回忆了一下刚刚看过的知识点。
宠物也分等级。
家底殷实的大妖的宠物,通常是最漂亮最聪明最珍稀的小兽。
普通人家,养的宠物也普通一点,从飞禽走兽甚至到珍稀的小甲虫之类,都有。
只有极少数妖,有可能是因为太穷,或者是出于某种迫不得已的特殊原因,才会等而下之再下之,用一种特殊的宠物安抚自己。
就是死物。
比如一把扇子、一块手帕。
他们通常会选有意义的东西,这样才能在灵元躁动时起到安抚作用。
据说也可能是有效的,然而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正常妖谁也不会选这个。
符渊说,“这块石头跟了我很多年,我就是一直用它修行到现在。”
安稚心中十分震惊。
符渊是妖王,位高权重,当然不穷,想找什么样珍稀可爱的宠物没有?竟然会用一块石头修行。
而且只用一块石头,就一路冲到第十一阶,中间还清号重练了一次。
是个狠人。
“所以你是用这块石头直冲十一阶,最后一阶上不去了,才找到我,签了丹玄契?”
“没错。”符渊答。
安稚仔细研究这块其貌不扬的小石头。
通常与主人有情感联系的死物才能被当做宠物,不知道这块小石头于符渊有什么特殊意义。
安稚脚下喵地一声。
小橘猫在洗魂阁四处探索了一下午,看到安稚回来了,也过来凑热闹。
安稚把它抱到桌上,一起看石头。
符渊瞥了一眼小猫,又说:“我当初一和你签了丹玄契,就把它收起来了,放在盒子里再也没动过。”
潜台词是:看,我可不像你那么渣。
符渊问:“所以我可以把它继续放在你这里么?”
“你随便。”安稚放下心来。
旁边有个猫侍从手捧托盘,看见他们在说话,一直不出声地等着,等他们说完了,才回禀:“王上,该给戮魂清洁涂油了。”
符渊点点头。侍从就取了石头,放在托盘的软垫上捧走了。
这块石头竟然有名字,而且退休后待遇不错,还能经常做SPA。
安稚默了默,“它叫戮魂?”
行,这名字很符渊风。
和他上午说的还魂、勾魂、招魂,刚好一起凑成江南四大鬼差。
问明白了宠物的事,安稚才有心思打量自己要住的地方。
“我要睡在哪?”安稚有点纳闷。
房间里什么陈设都有,就是没有摆床。
符渊慢悠悠地说:“按你们的习惯,宠物好像要睡在主人床边的地上?”
床边地上……
安稚刚想说话,就听到符渊来了个转折,“不过我们这里并没有这种习惯。”
幸好。
他悠然道:“按我们这里的惯例,宠物要睡在蛋形的窝里。窝有各种大小,各种材质,摆法也很讲究,鸟形宠物的窝架在架子上面,或者吊着,兽形的都是摆在地上。
上下扫视一遍安稚,“我觉得你应该算是兽形……吧?”
两脚兽安稚:“……”
符渊不动声色地对几个猫侍从做了个手势。
他又是在胡说八道逗人玩。
根本就没有什么蛋形的窝,几个猫侍从搬进来一张大床。
和他的床制式一样,只是更精致秀气,挂着层层帐幔,床前又摆了女孩子用的梳妆镜。
这里变成了一个标准的女孩子住的房间。
符渊不开玩笑了,想起一件正事,“安稚,你要是真打算修大梵天功,我可以把你送到一个地方,叫七凉山,那里有全乾旋教大梵天功最好的师父。”
安稚踌躇,“可是我每天都要上网课啊?”
“没关系,”符渊说,“不上网课的空档,我用云碟送你去七凉山,瞬间就可以来回。我听说七凉山这两天正在收新弟子,刚好带你过去。”
晚上,安稚睡在她的新房间。
大概因为符渊是猫,喜欢暖和,洗魂阁里到处都摆着形状奇怪的铜炉,虽然看不见火,却会发热,让小楼上下温暖如春,一点都不冷。
铺着云蚕被的床也很舒适。
安稚一夜好睡,一直睡到袖珍日晷发出一连串鸟鸣——这是昨晚符渊帮忙调的闹钟。
这是网课正式开始的大日子。
符渊早就起床了,正在打坐练功。
他微笑着看着他的小宠物匆匆忙忙啃过果子,端正地坐在青翳镜前。
“符渊,你有没有纸和笔,借我用用。”
片刻后,就有猫侍从奉上纸笔,摆在安稚面前。
纸很不错,雪白而大张,厚厚的一叠,上面还撒着细细的金粉,看起来十分奢侈。
笔也不少。长短粗细,插了满满一筒。
安稚望着笔发呆——
呃,都是毛笔啊。
猫侍从很贴心,连墨都磨好了,不劳安稚亲自动手。
安稚痛苦,“你们还有别的笔吗?不是毛笔的笔?”
符渊不懂,走过来问:“笔怎么了?”
安稚咬咬嘴唇:不会用。
她挑了笔尖看起来最小的一支,沾了沾墨,像握钢笔一样握住,在纸上画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