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蹙眉,心头微微有些烦躁:“我可以请你吃饭,可以用别的方式补偿,但是出去旅游算怎么回事?”
又不是情侣。
魏则行那边没出声。
气氛有点尴尬,许攸宁缓和下语气:“要不今晚我们去——”
“我也没去过。”魏则行轻描淡写打断她,“你想去的那个地方,我也没去过,所以我也想看看,如果和你一起看就更好了。”
啪
挂了电话,许攸宁又回过神,刚才居然挂了别人电话?
她尴尬的给魏则行打回去:“不好意思,不小心按到了。”
魏则行嗓音清润含笑:“没关系,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许攸宁轻咳一声:“总之不太适合……”
“孤男寡女不适合,那我带上杨文博吧,就不算孤男寡女了。”
“……”
许攸宁再度挂掉电话,打过去就是个错误。
次日到火车站乘车,她仍旧感到忐忑,魏则行要知道她的车次不成问题。
——真担心一会儿上车,却发现隔壁座的人就是魏则行。
可能性太大,毕竟在这段人际交往里,魏则行变得越来越积极了。
她去便利店买了杯豆浆。
正在旁边架子上取口香糖的男生转过头来,诧异了一瞬:“学姐?”
许攸宁看着男生陌生的面容,疑惑:“你是?”
他看着实在不像舞院的学生。
男生顿时不好意思:“学姐,我是二中的学生,今年高三了,我们都知道你。”
许攸宁惊讶地笑了:“是吗?可我在二中很普通。”
普通?男生摇摇头:“我看过学姐跳舞,一点也不普通啊。”
“你也看过网上的视频?”许攸宁失笑,“我还以为就圈内的人看看而已。有想喝的吗?”
许攸宁要给他买饮料?
男生微微红了脸:“我只在学校看过学姐跳,网上的没关注……”这么一说,他更不好意思要许攸宁的东西了。
学校看过?这就有点奇怪,许攸宁是高一的时候文艺汇演演出过一次,但那个时候,这个男生应该还没入学。
许攸宁问:“想喝点什么?”
男生正要说话,视线忽然看向许攸宁身后,见鬼一样瞪大眼睛:“学长?!”
许攸宁微感不妙,转过头,果然是魏则行!
他正摘下墨镜,朝两人扬了扬下巴:“乔康,你怎么在这儿?”
乔康?许攸宁一顿,重新看向男生,这个名字她记得。
乔康看到魏则行,两眼放光,宛如看到偶像般:“学长!我坐高铁去隔壁市看我奶奶!你毕业后我们好久没见了!啊我之前物理竞赛终于第一了!”
魏则行从货架上拿了一瓶碳酸饮料递给他:“你第一不是很寻常的事儿?”
许攸宁:“……”原来是个学霸学弟,那认识魏则行也不稀奇了。
只是这个名字……
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重名。
两人说了会儿话,乔康要去排队检票,先告辞:“学长学姐再见!”
许攸宁冲他挥挥手,虽然想问问高三时是不是乔康给她送的花,但魏则行在,她又问不出口。
思及,她慢吞吞看向魏则行。
魏则行正在买咖啡,神色有些疲倦,注意到她的目光,淡淡瞥了她一眼:“就知道你要偷跑。”
许攸宁一噎:“我这是正大光明的走。”
魏则行扯了扯唇角:“可你跟我说后天走。”
“……是我记错了。”
魏则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许攸宁硬着头皮:“真的记错了。”
魏则行恩了一声,也不知道信是没信。许攸宁看他端着咖啡,心头忧愁,他这是真要跟去?
公司不去了?
直到检票上火车,许攸宁仍然觉得没有实感。
他居然真的要去?
许攸宁买的动车票共计八个小时旅程,中途还得换乘一次,她下意识就觉得魏则行忍受不了。
没想到魏则行上了车,换位置到她旁边后,就戴上墨镜闭目养神。
许攸宁甚至听见他的呼吸渐渐变轻,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一发车,杨助理的信息发进来:【魏总为了赶上许小姐的旅行,这几天一直加班,昨天一宿合眼,麻烦许小姐多多担待。】连杨助理都不怼她了,看来这几天是真的很累。
许攸宁呼出一口气,只能给杨助理回复:【好】。
动车驶出车站,前排一个女生转过头,看了魏则行两眼,小声问许攸宁:“我们能不能换个座啊?”
许攸宁还没说话,魏则行忽然开口:“不换。”
他摘掉墨镜按了按眉心:“你刚才是不是想说换?”
许攸宁眉心一跳,她其实正想拒绝来着!虽然觉得和魏则行出门不好,但她也不会这么没人品啊。
前排女生也怏怏地转回头。
魏则行又戴上墨镜,淡声道:“如果你不在我去也没什么意思。”
许攸宁无言几秒:“但我不希望你误会。”
“我在争取,不是误会。”魏则行低沉而缓慢,大概是疲惫至极。
许攸宁只好暂且把事情抛在脑后:“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直到中途到站换乘,她才叫魏则行起来。
换乘的动车到达目的地需要一个半小时,在换乘车站又买了一杯咖啡后,魏则行已经好多了。
魏则行在定酒店,由于许攸宁定的是青年旅舍,魏则行只好也选择青年旅舍。
“是四人间。”许攸宁提醒道。
魏则行轻飘飘瞥了她一眼:“我当然能住。”
……等你到了目的地再说这样的话吧。
许攸宁叹气。
到达霖市高铁站后,还要换成普快火车到贡市,才算到达目的地。
晚上九点,二人到达贡市。
旅舍是几个年轻人共同投资经营,新中式装修风格,店内外国游客和国内游客三七开,还打通隔壁门脸开了间咖啡厅,生意很不错。
许攸宁在大厅登记入住,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冲她招了好一会儿手,前台的年轻人道:“她要带你去房间呢。”
许攸宁恍然,赶紧拉起行李。
女生间和男生间在同一个小院,女生走到院子里,指了指另外一边的房间。
许攸宁一头雾水:“是我的房间吗?”
女生看向魏则行。
是男生间。
女生大概不方便进去,只给魏则行指了房间,就带着许攸宁去女生四人间。四人间刚好还剩一张床,许攸宁一边放下行李,一边问:“请问厕所和浴室在哪里?刚才没有看见标识。”
女生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她,歪了歪头,似乎没有听懂她说话。
好一会儿许攸宁才明白,女生是个聋哑人。
她有些歉意的点点头,女生也笑了笑,才退出去。
第一晚,许攸宁早早睡下,次日一大早和魏则行出门登山。
贡市是霖市下的地级市,依山傍水,风景名胜不少,少数民族也很多,每年吸引无数背包客来访。
除却风景区,也美食无数,五天游玩,许攸宁打算次日一早乘车去霖市。
霖市也是有名的风景旅游地。
晚上许攸宁坐在咖啡厅,跟咖啡厅工作人员打听霖市,前台的年轻男孩一边给她调咖啡,一边笑嘻嘻地用不太顺溜的普通话讲本地见闻。
坐在吧台旁边一个年轻女人正在打电话:“对,马上就回去了。”
“不回去做什么?你不知道她们有多笨,一个动作讲一早上,永远都对不上拍子!啊我真的,再呆下去就要疯了!还不如去老年大学教老太太跳舞呢!”
“永远学不会的,又笨又听不懂,能教什么?老老实实在家看电视不好吗?”
小学音乐老师?
许攸宁抿了口咖啡,口感有点苦涩,她又要了两块方糖。
“霖市那边——”
咖啡厅连接旅店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那个聋哑女生满头大汗跑进来,一把拽住刚才打电话的年轻女人,急切地胡乱比划。
年轻女人不耐烦的把脸转开:“你找别人吧!我不干了!”
聋哑女生又赶忙走到她面前,焦急地比手语,年轻女人烦躁地拍掉她的手:“你烦不烦?我都说了不教了!要教找别人!聋哑人还学什么舞蹈?有病。”
这话很刺耳。
许攸宁蹙眉,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但前台男孩比她更生气:“你怎么说话的?谁规定聋哑人不能学舞蹈?!”
年轻女人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还打抱不平啊?听不见音乐,听不见我说话,学个动作都要好几个小时,你学什么舞蹈啊?这辈子都学不会一支舞,脑子有问题还浪费时间!”
前台男孩当下就要冲出去,年轻女人被吓了一跳,但还是梗着脖子:“你打啊,打我就报警!”
聋哑女生赶紧拦住男孩,也不知道比划了些什么,前台男孩愤怒的指着年轻女人:“你就是小草他们请的舞蹈老师?你什么职业道德?”
年轻女人冷哼一声:“我要是知道她们这么笨,我就不教了!”
前台男孩气得拳头砸在柜台上,砰砰直响,连许攸宁都听得心颤。
“我现在就回去跟校长说我不教了,谁爱教谁教!又笨又听不懂话,聋哑人就别学什么舞蹈,学点只用眼睛的不好吗?自己学不会,还怪我?”
年轻女人仿佛忍了一肚子火,迫不及待地发泄。
男孩气得面色涨红,聋哑女孩双眼含泪,虽然听不懂,却也知道是不好的话。
她见两人说不出反驳的话,又冷哼一声,还要开口,旁边一道嗓音接过她的话茬:“也不必这样说。”许攸宁缓缓道,“原本就是聋哑人,所以听不见音乐,理解不了拍子的概念,按照寻常的方法肯定不行,如果换一种教学方式——”
“你谁啊你?”年轻女人毫不客气打断她,“还教训起我来了?你行你上啊,不行就别逼逼,还换一种教学方式,要有这么好的教学方式,这么多知名舞蹈家怎么就没聋哑舞蹈家啊?”
“舞蹈原本就不分高低贵贱,有人在舞台上演出,也会有人围着篝火跳舞庆祝节日,这根本不是你诋毁某个群体的理由。”许攸宁眸光倏地转冷,朝她看去,“你说你是一名舞蹈教师?我看你根本不像教师,像个泼妇。”
年轻女人勃然大怒:“@#¥%^%$#&……”
语速太快,又是骂人的话,许攸宁一句话都没听懂,倒是前台的男孩火气更大了:“滚!狗日的@#%^&……”
“别跟我说男人不打女人,你他妈再跟我妹胡说八道,老子立马打你!”男孩指着女人气冲冲道。
年轻女人这下有些怂了,赶紧拿起包:“走就走啊!谁稀罕呆在你这儿,这么难喝的咖啡,一辈子都不会再来!我还要在大众点评上给你打差评!”
气得男孩抡起了椅子。
女人见状,赶紧踩着高跟鞋跑出去。
聋哑女孩忍不住哭了,嗓子发出嚯嚯的嘶哑之声。
哭也发不出声。
男孩赶紧安慰她,又用不顺溜的普通话对许攸宁道:“对不起啊,刚才谢谢你替小草说话。”
许攸宁摇头:“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跟我说说?”
她不是没听过残疾人演艺团,但很少亲眼见到。
男孩叹了口气,一边给小草擦眼泪,一边解释:“是我妹妹的舞蹈队,都是聋哑人,想学跳舞,大家就凑钱让社区帮忙,从艺术学校请了一位舞蹈老师过来,就是刚才那个,她现在不愿意教了……”
聋哑人在学习舞蹈的路上注定要比一般人困难。
许攸宁听完,问:“平时有看些网上的基础教学吗?”
男孩点点头:“都是从小跟着电视上学的,但是学得很慢,因为没有老师可以教……”
说着他又变得无奈。
大概也是因为失去这个老师,就不会再有别的老师来教,小草更加伤心,哭得一抽一抽,喘不上气。
许攸宁沉默地付完咖啡钱,端着咖啡朝房间走。
走到庭院,魏则行正好从浴室出来,正要进浴室的西班牙男人看见许攸宁,顿时冲魏则行挤眉弄眼——在一个旅舍住了这么多天,谁心里还没点谱啊?
魏则行无视了西班牙男人的戏谑,目光落到她脸上:“怎么了?”
许攸宁摇头。
魏则行蹙眉,也不知道许攸宁刚才发生了什么,见她端着咖啡,便迟疑地问:“咖啡太难喝了?”
许攸宁失笑:“忘了加糖。”
方糖被冲进来的小草撞掉,也就忘记加。
魏则行从她手里轻巧的夺走咖啡:“那给我吧。”
许攸宁还来不及阻止,魏则行已经低头,薄唇贴在杯沿喝了一口:“对我来说甜度正好。”
西班牙男人从盥洗间探出头,吹了一声口哨。
许攸宁深吸一口气,耳朵却越来越烫,干脆自暴自弃道:“那我不喝了,你拿去喝吧,但是下次别抢我的了。”
魏则行微微一笑:“当然。”
晚上许攸宁躺上床,辗转反侧到凌晨三点,依然睡不着。
她有些烦躁的爬起来,顺手给隔壁床踢被子的姑娘盖上被子,出门透气。
有一次上学,许英梵拉着许英黛把她扔下了,她也不好意思回去再叫苏蓉找车送她,便出去坐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