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一问,纪大庆骨子里的无赖劲儿出来:“你们帮我解决我们家的粮食吗?我们家五个孩子,就那么一点点自留地,让我们怎么活?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我把地给拿回来,我跑公社找公社领导去,再不行,找县里,一级一级找上去,你们不能包庇五类分子,不能为了照顾五类分子,不给咱们贫农活路。”
“人家的自留地,问你要回来怎么就变成了照顾五类分子了?”书记昨晚拿了白面儿,今天一大早老婆做了一顿面疙瘩汤,总算吃了一顿细粮。肚子里正意犹未尽呢!
“对啊!就是这个道理,人家的地皮,人家也才一点点的自留地,也是要靠着扒拉点吃食出来救命的,被你抢了去,你让他吃什么?”大队长见书记这么说了,就不是他一个人的意见了。
“这是什么个意思?你们跟阿祥穿一条裤子?你们都包庇那个五类分子?”
“他爷爷奶奶和爸妈都是五类分子,但是他,上头已经有说法,叫可以教育好子女。不能完全算是五类分子。”
“那也是五类分子的子女,五类分子的子女世世代代要为他们祖上犯下罪孽恕罪,你们怎么能轻易饶恕他们?放过他们?”纪大庆扯开了嗓子大声嚷嚷。
书记听了他的话说:“你不要这么蛮横无理。”
“什么叫我没道理?难道我一个贫农连话都不能说了?”大庆往办公桌上一坐,拿起边上大队会计算账用算盘在手里挥舞,“大家来听听,咱们队长和书记都在包庇五类子女,咱们大队要成为落后大队了……”
一边拍大腿,一边挥舞算盘,还很有节奏,颇有唱莲花落的味道,把老队长,大队的人一个个骂过来,最后总结:“我是贫农的儿子。我的成分摆在那里,你们要是敢欺压贫农,我就算是走,也要走到北京,去找找毛主席,让他给评评理!”
大队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了,别闹了!先回家去,这个事情让大队里先讨论一下具体要怎么处理,好不好?”
一听有戏,纪大庆爬下了桌子,把算盘拍在桌上,吓得大队会计心肝颤了一颤,拿起算盘,一根杆子脱落,下面几个算珠落了下来,滚在了水泥地面上。
纪大庆走到门口,看见会计弯腰,撅起屁股在那里捡算盘珠,笑得很招摇:“李会计,不好意思了!”
等他一出门,大队长脸色寒了下来,看见书记也在看他。他看向李会计:“老李,你怎么这么怕他?”
老李摇头:“这家人不讲道理,我去丈母娘家拜年,丈母娘跟他们家是邻居,新年里,为了我丈母娘家一条狗多吠了两句,从太阳刚刚出来,他那女人坐在我丈母娘家门口,一路骂到中午都不肯停,谁劝都不成。真正是那种垃圾人家,一点点都不能沾的。”
大队长撑着双手说:“这个纪大庆也是个钻了空子,才有了今天贫农的身份。其实他家祖上不就是村里的地主吗?他小时候,我可是记得,一件织锦缎的袍子……”
有了大队长的这个引子,书记立刻符合:“可不是吗?解放前几年败光了家,把家里的房梁椽子全都卖了换白粉,后来要饭了,倒是成了贫农。”
“我觉得我们要把混在人民群众中的这种假贫农,真无赖给抓出来。比起纪翎这个黑五类。这个纪大庆是败落地主的儿子,真正地剥削过人民。”
李会计立刻附和说:“是啊,是啊!我老丈人还给他家做过长工呢!”
“李会计,你跑一趟他们生产队,把你老丈人请了过来,我们一起跑一趟公社里,跟领导们汇报一下,要把这种真正的,把剥削刻入骨血的假贫农,真地主给抓出来。不能放任他们披着贫农的皮,在新社会还欺负老实人。”队长对李会计说。
书记也点头:“是这个理,把真正的,骨子里还想要吸劳动大众血的恶鬼给抓出来。”
听队长和书记要这么处理,李会计高兴坏了,他老丈人一家做这家人的邻居,真的做得有苦谁都知道,却又无可奈何。夏天连酱缸都不敢晒,大庆的几个儿子,也没一个好的,给他们家酱缸塞一块烂泥进去,一缸酱就全坏了。
“哎!我马上就去!”
“等等,不要打草惊蛇。反正把老爷子接过来就行!”
李会计骑上自行车去生产队,把他老丈人给接了过来。大队长和书记一起陪着老爷子乘坐拖拉机去了公社里,跟领导汇报了这个事情,李会计的老丈人是被纪大庆一家给折磨地万分痛苦,现在有机会给他说,他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恨不得跪在地上求着青天大老爷做主,纪大庆一家的罪恶仿佛真的罄竹难书,实际上也就是村里的小无赖,但是在这个境地下就被扩大了。
领导看着老人家这个可怜,又听两人说的话,立马做出指示:“这个是有先例的,隔壁县有这么一件事情,也是解放前家里把田地都卖光了。变成了中农,他们家那个儿子很努力,成了先进分子。可是后来在群众雪亮的眼睛观察下,发现这个先进分子,思想上是有问题的。所以经过讨论把假先进给找了出来,给他们家重新定性,归类给地主。我们上次去学习的时候,还专门说了这个事情。那些五类分子的后代,被识别出来了,危害倒是不大。最怕的就是这种混在群众中思想有问题的坏分子。这种人一定要果断清除出去!”
这话一出,大队长和书记有了方向,吃了定心丸,立刻赶回去。
纪翎抱着李致远的腰,从县城里回来,进入生产队,看见纪大庆站在田头跟苏弘伟说着悄悄话,纪翎还笑得甜滋滋地叫:“大庆叔!”
“小狗崽子!别高兴了!等下有你哭出来的时候!”纪大庆站在那里嘚瑟地笑着。
李致远脚撑着地面停下了车子,任凭纪翎跟纪大庆斗嘴:“大庆叔,你要是听这个苏弘伟的话,他教你偷屎,你也得当心跌在粪坑里。”
“呸!”
苏弘伟看向纪翎,冷笑了一声,纪翎对着他做了个鬼脸:“黑心黑肚肠,没得好下场!”
李致远继续踩着自行车回到家里,纪翎进了屋里,李致远是拿她没办法,那个聚宝盆,他又不跟她抢,她整天跟宝贝似的关了门不让他看见,做什么呢?
纪翎调出APP根据今天买的东西,对应地买了相应的东西,黑木耳,白木耳之类地南北货,猪肉,牛肉,鸡肉……
啊啊啊啊!今天把车子给蹭了,跑来跑去就没了时间,刚刚才更新,不好意思了呢!
第17章
哪怕东西便宜,一下子用了八块钱,里面的金额不多了,纪翎有些心疼。
“李致远,进来!”纪翎叫了一声。
李致远进去,看她边上放了一大堆的东西,他叫了一声:“怎么这么多?”
“阿祥叔帮了咱们,总得给他点东西吧?我想做些肉包子,让他们也沾沾荤腥。”纪翎让他把东西拿出去,“不过我看这个坛子也不是万能的,有些东西出来少,有些东西出来多。”
“有了就好!慢慢摸索。”李致远倒是无所谓。
纪翎炒了花椒盐,先把牛肉给腌了。猪板油切成了丁,让李致远去院子里摘了一把葱,她在锅里把板油丁加了水放进去,小火熬油。
李致远看见院子里菜地,没有人收拾,夏天野草疯涨:“我在院子里拔草,你要我帮忙跟我说!”
“嗯!”纪翎炼着油,擦了擦鼻尖的汗水。
转身把白木耳泡发,银耳养人。每天来一碗银耳羹对身体有好处。
猪油已经吱吱冒泡,纪翎一大把香葱扔进去,香气伴随响声出来。猪油舀出来,油渣捞出来洒了盐花。
纪翎端着猪油渣的碗,拿了筷子走到院子里,到李致远面前:“来,吃一块!”
李致远伸出手说:“你看我的手脏成这样!能吃吗?”
纪翎笑着夹了一块说:“张嘴!”
李致远张开嘴,一口咬住了猪油渣,多久嘴巴里没有沾过猪肉的味道了?那股子油滋滋,香喷喷的味道直冲胃里:“好吃!”
到账与否不重要,他的笑容实在太让人高兴:“再来一块!”
纪翎双眼含着笑,看着他又吃了一块。
纪翎这才站了起来说:“我去做饭了,很快就好了!”
纪翎进去调和了鸡蛋面糊糊,放了葱花进糊糊里,在炼猪油的锅子里做了几张鸡蛋面饼,又炒了一碗肉丝炒干丝,玉米糁烧了粥。
给李致远倒了洗手的水叫他进来吃饭,鸡蛋饼裹了上肉丝干丝,喝着玉米糁粥,肉的味道真的让整个人都幸福起来,李致远连连的赞叹,也让纪翎连番赚钱。
“你太能干了!”
“以后我一定要带你回家城里,要不然我会念死你做的菜!”
“我爸爸妈妈都很好相处,妹妹脾气特别软,他们肯定会喜欢你,以后家里就多个弟弟!”
李致远这些算是彩虹屁,也算是他自己的承诺,他要带着纪翎回城里,他要带着他,让他有一份好前程。关于他跟系统签署的所谓的两年之说,他觉得可以放一边了,他会把纪翎看成跟妹妹一样重要的人。就算自己多了一个弟弟吧!
这边两人吃着饭,那边已经吃完饭的大队长和大队书记和民兵连长带着一群人直奔生产队来,远远地看见一群人过来,纪大庆是乐开了花儿,在地里对着正在挑麦子的老队长说:“阿祥!我等着看好戏!”
老队长回头哼了一声,挑着麦子往前,不高兴理他,把麦子挑到仓库场上,女人们披着披风帽,正在那里不停地轧麦子出来。
纪大庆从田里跑上来,对着大队长和书记,笑着说:“来抓人啦?我说吗?五类分子一定要镇压,给他颜色看看,让他知道贫农兄弟,不是他这种人可以骑到头顶上的。”
“你说得对!不能放过那些剥削贫农的坏分子。把地主家的儿子纪大庆给抓起来!”大队长一声吼,“关到仓库里,看管起来。等下午放工了,让生产队全体社员去仓库场上开会,讨论纪大庆横行霸道,剥削和欺压其他社员的问题。”
“我是贫农。你们怎么可以抓我!”
“你说说看,你爹是什么样的人?怎么死的?”大队长问了一句,“抽大烟的败完家的地主,就算是败完家了,骨子里仍然是地主。晚上让生产队社员来说说你的问题。”
纪大庆完全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他老婆扑过来说:“你们干什么,我们家是贫农啊!你们不能欺负我们大庆老实,把他放了……”
说着老招数又出来,坐在地上拍大腿地哭,这种腔调,大队长摇了摇头,让下面的人去执行,把人关进了仓库里,两个社员看着门。
不一会儿大队的喇叭开始广播:“陈家大队的全体社员注意了,今天晚上六点,在杨木桥仓库场上,我们要对一桩潜伏在人民群众中的五类分子进行识别,请杨木桥生产队的社员务必参加。其他生产队的社员也可以来观看。”
纪翎刚刚吃过午饭揉了面团在发酵,李致远把院子里杂草清了,她躺在床上睡午觉,半梦半醒之间,听到这样的一条广播,精神一下来了,面粉的效果简直是立竿见影啊!
纪翎歇了一会儿,把李致远叫了进来,让他剁肉馅儿,她在那里揉面团进行二次发酵。
包子馅儿要肥一点,肥瘦比例四六开,姜片切成末,用水浸泡,泡出姜水来,这样去腥效果好,而且吃的时候不喜欢吃老姜的人也不会吃到姜味儿,料酒蚝油生抽白糖再加上一点点香油,把肉馅搅打上劲儿,这样的咬开来一股汁水。
纪翎包了一个个肉包码放在蒸盘上,李致远把房间门给拆了下来,把买的一块布做成了门帘,挂在了门口。
他们家门和这块门帘一样,只能防君子,真要有人来偷绝对是防不住的。纪翎相信李致远绝对是个君子。
李致远拿了砖头进来在外间砌了墩子,把门板放了上去,这样坐上去就像是一张床了。主要是离了地面五六十公分,睡在上面就不会受到潮气了。对身体好!
包子要在锅里等待二次发酵,纪翎看时间差不多了,开始蒸包子。不一会儿肉包特有的香气飘了出来。
纪翎揭开锅盖,用手按了一下,包子弹性十足:“致远,你来尝尝!”
李致远洗了手过去抓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一口咬下去,馅料油润又细嫩。他两口就把包子吃了下去:“好吃!我还要一个!”
纪翎又给了他一个,她拿了个干荷叶出来,夹了十来个个包子,对着李致远说:“你给阿祥叔他们家送过去。”
李致远点头,用围裙兜住悄悄往老队长家里去,老队长家两个儿子都结婚了,生了孩子,没办法只能婶子停在家里照看几个孩子,看似轻松,实际上一刻都不能闲。
此刻正在忙活晚上的饭菜,青黄不接的时候,最苦。一锅子里一勺子米,半斗砻糠。砻糠饭,吃进嘴里刮嗓子,难受得很,可不吃这些又能怎么样呢?
门前就是小河,怕孩子出去玩水,婶子把孩子们叫在她身边。
“婷婷,你怎么来了”
李致远把围兜下热气腾腾的包子给拿了出来说:“阿翎让我来送几个包子。”
包子的香气让吃惯了砻糠粥孩子们一个个饥肠辘辘,口水都多了起来。
“这,这怎么可以?你们俩也才那点粮食!”
“没事儿,我们家里还有!阿翎叫我拿过来的。”说着李致远给三个孩子一人一个。
孩子们拿到包子,吹了吹,最小的小姑娘张大了嘴巴一口咬下去惊喜地叫:“有肉啊!真的有肉啊!好好吃啊!”
其他孩子也有有样学样,拿了包子吃了起来。
婶子也被几个娃娃吃包子的香味给勾得饥肠辘辘,咽下了几口口水,李致远叫婶子:“婶子,你吃啊!真的没关系,都是我家里拿来的票。”
婶子伸了手又抽回,不舍得吃。
在家的纪翎收到好几块钱。先吃的孩子犹如猪八戒偷吃了了人参果一下,还没有尝出味道就没了,还想要一个。被婶子给拍了拍手:“其他几个等你们爷爷和爹妈回来吃!”
孩子们虽然很想再吃一个,可一想到自己爹妈和爷爷,就下不了嘴!